第五百零三章
“前麵就是躍馬原嗎？若非這麽多的樹木，倒是有種身處塞外的感覺。”烏堅停下戰馬，回頭詢問公孫續派給他的向導。
“正是！千夫長請看那邊……那條路就是經過山陽郡前往清河郡的。”一名向導指著躍馬原的東北方向，低聲對烏堅稟報。
烏堅循著此人所指望去，隻見在月色的照耀下，三四裏開外一條一丈多寬的道路直直的向前而去，一直通到了遠處的林子後麵。
向導又指向西北方向，那裏也有一條不足一丈寬的道路蜿蜒向北而去。烏堅本想派人過去看看，想了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那條路一看就不好走，而且又不夠寬闊，並不適合騎兵隊伍快速奔跑。他揮了揮手，令三個百人隊接連前進，前去探查東北方向的那條路，他自己則帶著一百人留在原地等候。
片刻之後，第一支百人斥候隊伍上了那條路，並未發現什麽異常情況。
過了一會兒，其他兩支百人隊也慢悠悠的走了過去，同樣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之處。
烏堅低聲問那向導：“由此地向前，還有多遠就到山陽郡城附近？”
“大概十幾裏！”
烏堅對一人吩咐道：“去給前麵的兄弟們說一聲，讓他們再向前走五裏路，若是沒什麽異常就立即回來！”
這人迅速策馬奔了過去，前麵的三隊人馬立即向前奔去。
烏堅緩緩策馬前行，目光不停地打量著兩側的樹林。此時月光雖然皎潔，但是林子太過茂盛，距離道路又有二三十步的距離，一直到踏上那條直路，他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之處。他令部下們下馬在路邊歇息，等待前麵的幾支小隊返回來，自己則獨自一人走向路邊的一處高坡，準備上去看看周圍的情況。
當烏堅走向路邊的時候，附近茂密的林子裏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這其中就有曹操和夏侯淵等人。他們的心裏十分緊張，那個胡人隻是上到高坡上去看看倒無所謂，林子這麽茂密，將士們藏得又很隱秘，根本不怕那胡人發現。怕就怕他進入林中，林子裏可是潛伏著兩萬多人，就算是瞎子也會察覺出來不對！
曹操輕輕拍了拍夏侯淵的手臂，對著烏堅做了個手勢，詢問是否幹掉那些胡人。
夏侯淵緩緩搖了搖頭，幹掉這支胡人騎兵易如反掌，隻是誰也不知道公孫續距此地有多遠，萬一驚動了他這次的伏擊就完了。更何況對方並未發現異常，根本就不值得冒險出手。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夏侯淵還是悄悄找來幾名神射手，令其時刻盯著那個胡人，一旦對方有進入林子的跡象就立即射殺。
烏堅渾然不知道自己隨時都會被亂箭穿心，他大步上了那座高坡，瞪大眼睛向前望去，派出去的幾支小隊伍在遠處若隱若現。視線繼續前移，依稀可以看到更遠處的如豆燈火，想必那裏就是山陽郡城了。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看到幾支小隊接連奔了回來，於是大步向山坡下奔去。
曹操等人紛紛舒了口氣，暗自慶幸那廝沒有貿然進入林中。
烏堅來到路邊上的時候，幾支小隊伍接連奔了過來，紛紛說道：“千夫長，前方一切正常！”
“你等回去見公孫將軍，就說路上沒什麽異常情況！其他人和俺在此等候吧。”烏堅覺得大夥兒來回跑毫無意義，於是隨手點了一隊人馬令其回去報信。
那個百人隊離開之後，烏堅讓眾人下馬歇息一下，畢竟稍後又要連續趕路。此前在泗水邊上他們的水囊已經重新灌滿了水，這時下馬後圍成一團，一邊低聲閑聊一邊就著冷水吃點幹糧，順便再給戰馬喂一些草料豆餅。
說著說著，不知誰先提起此前戰死的族人，其他人跟著議論起來，悲切的氣氛一下子漫延開來，有數十人甚至忍不住大哭起來。
曹操見那些胡人鬧騰的聲音挺大，倒是不怕低聲細語被他們聽見，於是悄聲詢問一名懂得鮮卑話的士卒：“那些胡人在哭什麽？”
“主公，他們在悼念戰死的族人。”
曹操點了點頭，頓時沒了興趣，隻要對方不發現自己這邊的人，哪怕哭得驚天動地也無關緊要。
那邊的烏堅卻大為焦急，此前公孫將軍可是說過不許大聲喧嘩，趕緊喝令那些嚎啕大哭者停下來。隻是眾人心頭悲戚，一時間哪裏停得下來，烏堅衝上去狠狠地踹了一通，這才讓他們安靜下來。
烏堅目光狠狠地掃了一圈，厲聲喝道：“這次咱們損失慘重，以後更要依靠公孫將軍才能保住在塞北的地位，爾等如此喧鬧，就算不會驚動敵人，被公孫將軍聽見也必然不高興！大夥兒都牢牢記住，以後務必要對侯爺和公孫將軍更加尊重才行！”
眾人默然不語，有的人心裏頗為不平，認為烏堅對公孫續的忠誠甚至超過了對庫爾納大王的忠誠，已經背棄了自己的部族，對他的尊重也大大降低。烏堅並不知道自己在部下的心目中地位已經大幅下降，見他們終於安靜下來也不為己甚，走到自己的戰馬前麵默默地喂食喂水。
林中的曹操等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動了那些胡人。他們都緊緊地盯著前麵的道路，心裏無比期盼著公孫續能早些到來。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遠處終於傳來了馬蹄聲。兗州軍上下紛紛精神大振，各自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等待曹操下達進攻的命令。
曹操藏身的這塊地方地勢較高，一眼就能把路上的情況盡收眼底，聽到馬蹄聲傳來，他立即輕輕地撥開樹枝樹葉向前望去。
此時月色正好從頭頂照射在路上，遠處的那支騎兵隊伍開始隻是一大群影子，對方的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兒就變得清晰起來。
曹操粗略估算了一下，發現對方的人數確實和劉備信中說的差不多，頂了天也隻有一千多人，心裏頓時大定，兩萬多精兵伏擊區區千餘人絕對穩操勝券！不過他隨即又有些患得患失，若是公孫瓚父子不在這支隊伍裏如何是好？
這時夏侯淵輕輕碰了碰曹操，接著伸手指了指奔過來的那支騎兵隊伍的左前方。
曹操瞪大雙眼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顆心頓時怦怦跳了起來——盡管還是看不清相貌，但是他對公孫續恨之入骨，早就把對方的身形相貌印在了腦海中，此時一見就能確定，那人正是公孫續！
夏侯淵聽到曹操呼吸急促，擔心他一時忍不住暴露行藏，趕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曹操輕輕地吸了口長氣，強行把心頭的狂怒按捺下去，目光死死的盯著公孫續，雙拳因為握得太緊，指甲已經把掌心掐出了血。
荀彧叔侄也振奮不已，原本他們對曹操和兗州軍的前景十分不看好，一旦袁紹敗亡，他們就會立即勸說曹操放棄兗州，沒想到忽然間時來運轉，老天竟然給了曹操一個扭轉乾坤的大好機會！
夏侯淵輕手輕腳取出弓箭，把一支破甲箭搭在了弓弦上，對準了疾馳而來的那個高大身影。因為曹操下令要活捉公孫續，因此他不準備直接射殺對方，準備射殺公孫續的戰馬。
公孫續對此懵然不覺，他對烏堅很是信任，而且堅信曹操不會帶著大軍出現在自己麵前——張郃的信中說的很清楚，曹操如今隻能控製小半個兗州，本來就自顧不暇。而且他覺得曹操不可能知道近兩天來發生的事情，也就不可能及時做出反應。
公孫續很快就到了烏堅麵前，後者已經和部下們上了戰馬，見到公孫續過來紛紛在馬上行禮。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舉動徹底坐實了公孫續的身份。
“爾等辛苦了！繼續在前麵探路……”公孫續一言未了，前方數十步開外的林子裏忽然飛出來一隻羽箭，恰好正中他戰馬的眉心部位。戰馬慘嘶一聲，一個跟頭就翻滾倒地，把公孫續一下子扔到了幾丈開外。
“放箭！”林中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暴喝。
公孫續的護衛們反應最快，立即衝上來護住了自家將軍。烏桓騎兵們的反應就慢了一些，直到一大波羽箭飛射過來，他們才大呼小叫著抵擋躲避。
曹操霍然站直身子，抽出寶劍向前一指，怒吼一聲：“殺出去，活捉公孫續！”
“殺啊！活捉公孫續！”刹那之間，喊殺聲聲震雲霄，無數兗州軍士卒衝出了林子，從四麵八方向著公孫續這邊殺來。
公孫瓚和郭嘉待在隊伍中間，並未受到羽箭的攻擊，這時都驚駭不已，敵軍看起來不下三萬人，這下全完了！
公孫續一摔倒在地就趕緊一個翻滾卸掉一些力，然後一骨碌爬起來，俯身拾起自己的長槍，大聲喝道：“休要慌張！速速向本將軍靠攏！”
聽到公孫續的大喝聲，有些慌亂的烏桓騎兵們迅速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