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並州老卒今猶在
關羽忍著傷口的劇痛，在幾名親兵的幫助下穿上了鎧甲，緩步走出了簡陋的帳篷。經過一天的休養，他的精神恢複了不少，但是身上的傷勢卻恢複緩慢，稍稍一動彈就渾身劇痛，但是由於沒有得力的手下相助，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烽火，他還是要強撐著親自出馬去查看一番。
三千精銳已經在帳篷附近集結完畢，聽他們也都看到了那九道烽火，正在低聲議論，見到關羽出來趕緊閉嘴不言。
關羽目光左右掃了一圈，在兩名親兵的攙扶下上了戰馬，沉聲喝道：“出發！”
三千人紛紛轉向，跟著關羽向前奔去。
“關將軍！關將軍！敵軍準備出城了！”
關羽剛奔出了數十步，身後就傳來急促的叫喊聲，他急忙回頭一看，果然看到小沛城門緩緩打開，一大隊人和戰馬都身披重鎧的騎兵率先衝了出來。他的瞳孔頓時迅速收縮，衝出來的赫然是公孫續麾下的那支可怕騎兵！若是讓他們順利衝殺過來，又豈能抵擋得住？
他不假思索就下達了命令：“讓將士們都退到鹿砦群後麵防禦，讓弓箭手速速上前！”
三番兩次在公孫續的重甲騎兵麵前吃大虧，關羽憤怒之餘也在不停思考如何應對，由於他沒有足夠多的長槍兵和刀盾兵，想要對付重甲騎兵十分不易。直到那些民夫到來，他忽然靈機一動，令他們砍伐樹木製造了很多鹿砦，準備用厚重的鹿砦群來堵住對方騎兵的衝擊，然後再用弓箭手從旁協助，隻要減緩那支騎兵前衝的速度，他就有很大把握把對方圍困至死。
隨著關羽一聲令下，大批徐州軍的士卒在民夫們的幫助下，喊著號子，抬著大量鹿砦向前奔去。短短數百息過後，一道長三四裏，縱深十幾步的鹿砦群就出現在了徐州軍的前方。隨即隻見數百名弓箭手迅速上前，彎弓搭箭對著城門的方向。
五百重甲騎兵出了城門之後並未立即發起衝鋒，而是在城門外開始列隊，他們不但要自己衝出重圍，而且還要幫著高順等人一起殺出去。他們的頭領是一名叫侯猛的軍侯。和已經戰死的侯勇一樣，侯猛也是侯悅的族人，盡管能力平平，但是忠誠度和侯勇相差無幾。
高順和魏續等人很快就跟著出了城門，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鹿砦，高順搖頭歎道：“看來關羽早有準備啊！候軍侯，能衝過去嗎？”
侯猛麵無表情的思索了一下，緩緩搖頭道：“鹿砦實在太多了，很難衝過去！”
高順皺了皺眉頭，接著問道：“候軍侯可有什麽對策？”
“從那邊衝出去！”侯猛一指城牆的拐角處，那裏的鹿砦相對少一些，防禦看起來很是薄弱。
高順看了一眼就搖頭道：“距離有些遠，隻怕吾等還沒衝過去，敵軍的鹿砦群就移動過去了！諸位可有什麽好法子？”
魏續沉聲道：“將軍，不如派一支騎兵正麵衝陣，用來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侯猛軍侯則帶著部下在前開路，吾等都從城牆的拐角處突圍！”
高順麵有難色，猶豫了一會兒，搖頭道：“不妥！吾等人數本來就少，若是分兵出擊，隻怕會損失慘重！再則關羽也不是魯莽之人，看到正麵衝陣的人數不多，肯定會提防吾等從其他方位突圍！”
這時城門內忽然傳來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高將軍，小的有話要說！”
眾人趕緊回頭望去，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卒正大步走過來，他身後還跟著三四百個同樣老邁的士卒。
高順對這老卒點了點頭，很是親熱的問道：“老秋，你有何話要說？”
這老秋是並州軍中資格最老的人，甚至比高順等人的資格都老很多，當初丁原執掌並州軍的時候他就在軍中，後來一直跟隨呂布，盡管隻是個小小的軍侯，但是軍中卻無人敢輕視於他。高順準備殺出重圍的時候，特意把他們留在了城中看守府庫，目的就是徐州大軍入城之後，看在府庫完好無損的份上能繞過老秋等人的性命。
老秋慨然道：“高將軍，吾等都跟隨溫侯多年，老朽更是從溫侯少年時就跟隨著他，並州軍的興衰比老朽的性命重要百倍！如今形勢危急，老朽等人請命從正麵衝陣，給將軍爭取到足夠的時間突圍！”
“不可！”老秋話音剛落，高順和魏續等人同聲反對，若是讓呂布知道他們竟然讓老秋衝陣吸引敵軍，大夥兒都會遭受到重責，而且良心上也過意不去，哪有讓一群須發皆白的老卒上陣為自己爭取時間的說法？
“並州軍成軍以來四處征戰，威名聞於四方，老夫等人早就把並州軍看做自己的家，家都沒了，要這條不值錢的老命又有何用？高將軍讓吾等留守府庫，無非是想給吾等一個活命的機會……”老秋說到這裏頓了頓，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大聲叫道：“但是，吾等不能接受將軍的好意！吾等雖然年老，但是還能上陣殺敵，還能用這條老命給兒郎們爭取到突圍的時間！吾等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衝鋒陷陣的路上，否則豈不墮了並州軍和溫侯威風！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
“正是如此！”幾百名老卒齊聲應和。
老秋單膝跪地，厲聲叫道：“軍侯老秋，請命衝陣，請高將軍應允！”
“老卒張大，請命衝陣，請高將軍應允！”
“老卒錢狗兒……”
“老卒沈四……”
幾百名老卒紛紛跟著老秋單膝跪地，大聲向高順請戰。
高順刹那間熱淚盈眶，這些老卒他都認識，能叫出大多數人的名字，這兩年他們老了，大都被安排看守輜重或者幹些雜務，再則並州軍的境地又很不好，因此呂布、張遼和他對這些老卒都疏於關懷，沒想到緊要關頭這些老卒竟然主動站了出來！他們可不是二三十歲的青壯，而是四五十歲的老卒！
魏續等人也激動無比，紛紛上去攙扶。
老秋一把推開魏續，沉聲道：“高將軍若是不準許吾等出戰，吾等就跪死在這裏！”
幾百名老卒紛紛叫道：“請高將軍準許吾等出戰！雖死而無憾！”
侯猛等人見到這一幕也十分感動，這些並州軍的老卒可不比白馬營的士卒，生老病死都有公孫續操心，他們甚至連軍餉都沒有，卻能對呂布和並州軍這個整體有如此深的認同感，怎不叫侯猛他們感觸萬分。
這時老秋豁然站起身來，厲聲喝道：“高順，時間緊迫，還不速速下令更待何時！莫非想讓吾等自刎於此，你才甘心嗎？”
高順歎了口氣，恭敬地抱拳道：“老前輩休要如此，某答應便是！請老前輩量力而為，若是事有不濟，不妨……”
“閉嘴！”老秋斷然叱道：“吾等寧肯死，也絕不會陣前投降！”
高順一臉慚愧，低聲道：“是某錯了，請老前輩不要動怒！”
老秋狠狠地瞪了高順一眼，大笑著一揮手：“各位老兄弟，走吧！”
“走！”
“走！”
數百名老卒同時大笑著答應了，紛紛戴上頭盔，然後撕下衣襟把斑白的須發包裹起來，然後在老秋的帶領下，排列著整齊的隊伍向著前方的鹿砦群大步前進。
高順等人對視一眼，眼神中滿是尊敬和欽佩，老秋他們把須發包裹起來，顯然是不想讓對麵的徐州軍看出端倪，這些老卒臨死之前還想著為並州軍貢獻一份力量，怎不叫他們心情激蕩？
高順緊握拳頭，喃喃道：“我並州軍，絕對不會就此沉淪！”
老秋忽然回過頭來做了個很粗俗的手勢，然後在高順等人驚訝的目光中，再次邁開大步向前走去，嘴裏還唱著耳熟能詳的並州民歌，隻可惜很是荒腔走板。幾百名老卒嘻嘻哈哈罵了幾句，也跟著嘶吼起來。
高順等人眼睛一熱，很多人都淚流滿麵，不知不覺跟著老秋等人唱了起來。
“他們要做什麽？”兩裏開外的鹿砦後麵，關羽愕然望著老秋等人，一時間弄不明白他們的來意。
一名親兵低聲道：“區區幾百個人，竟然敢直衝鹿砦群，顯然是想找死！”
關羽皺了皺眉，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絲懷疑，急忙視線前移，發現高順等人也跟在後麵向這邊而來，皺著的眉頭迅速舒展開來，隻要高順率軍從正麵衝陣，就算他有公孫續麾下騎兵的相助，也絕對無法衝破自己布下的鹿砦陣！
大約三百息過後，老秋一行已經來到了鹿砦群前方百步開外，他高高舉起右手，身後的數百名老卒迅速停了下來。
老秋回頭望去，隻見高順等人看似不緊不慢的跟著，其實速度卻極慢，顯然是在等待最好的突圍時機。他咧開大嘴笑了笑，前日已經見識過了公孫續將軍麾下騎兵的厲害，隻要能給這些兒郎們爭取到一點時間，他們就絕對能在那支重甲騎兵的幫助下衝出重圍！
他扶了扶頭盔，舉起手中有些殘破的環首刀，高聲叫道：“兄弟們，殺！”話音未落，就邁開大步向前衝去。
數百老卒齊聲呐喊，緊隨著老秋狂奔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