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夤夜突訪司馬氏（上）
天快黑的時候，天氣忽然起了一些變化，大片的黑雲從北麵的天空湧了過來，很快就完全遮擋住了西麵僅存的一絲晚霞。一柱香的功夫過後，頭頂上彤雲密布，一絲風也沒有，似乎隨時都會下起大雨。
“難道要下雨了嗎？”站在軍營瞭望塔上的公孫續抬頭看了看天，低聲喃喃自語。
墨冰梅站在公孫續身側，她看著前方火把林立的城頭，搖搖頭道：“很難說啊，北地的春季天氣變化太大了！不過這個天氣倒是更容易潛入城中。你真要和我同去？”
“當然。”公孫續活動了一下雙臂，笑道：“很久沒做這種事了，倒是有些懷念呢。”
“嗯？”墨冰梅不解地看著公孫續，心道這種潛入刺探的事情難道他也做過？
‘上輩子可不經常做！’公孫續心頭嘀咕一句，自知一時失言讓墨冰梅懷疑，趕緊轉移話題問道：“你對城中的情況都很熟悉吧？”
“不會帶著你迷路的！”墨冰梅小小翻個白眼，若是換了以前她是絕對做不出這種小女兒姿態的。
公孫續並未看到墨冰梅的白眼，他也把目光投到城頭的燈火之上，沉聲道：“天這麽黑，看來不需要等到半夜了，一個時辰後出發如何？”
“隨便。”墨冰梅語氣很隨意，接著問道：“你不需要給其他人說一聲嗎？還有，你不怕曹操趁夜來襲？”
“等下我會和子龍說一聲，奉孝那邊就算了，要是給他說了，肯定又要拚命阻攔。至於曹操？嘿嘿……我倒是希望他來！”
“你笑得真陰險！”
“是嗎？還有更陰險的，你要不要試試？”公孫續壞笑著伸出手，在某處摸了一下。
砰！
“哎呦……你怎麽用這麽大力氣打我的頭？”
“你活該！”
“嘿嘿……走，回去準備下。”
戌時末，烏雲散去了一些，偶爾有一絲星光露出雲層，比起剛才伸手不見五指好了很多。公孫續和墨冰梅換了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出了營寨，向著城牆的拐角處快速奔去。
趙雲站在瞭望塔上，一直瞪大眼睛看著公孫續二人的背影，直到他們徹底隱沒在黑暗之中，這才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轉身下了哨塔準備去中軍大帳坐鎮。
河內郡的城牆有八丈多高，由於城池距離河流很遠，城外並無護城河存在，公孫續和墨冰梅很順利就來到了城牆的拐角處。城頭上每隔三丈遠就點著一支火把或者燈籠，但是由於天實在太黑，微弱的燈火隻能照射到一丈開外，更別說高高的城牆下麵了。
公孫續側耳傾聽了一會，並未聽到有巡邏隊伍經過，數十步開外似乎有人在聊天說話，他輕輕拍了拍墨冰梅，指了指城牆上麵。
墨冰梅點點頭，從背囊裏取出一團筷子粗細的繩索和一支精致的精鋼爪，綁在一起後用力拉了拉，抬頭估算了下城頭的距離，嗖的一聲拋出了手中的繩索。
公孫續有些緊張地看著繩索迅速向上飛去，他前世做傭兵的時候利用繩索攀爬是家常便飯，重生之後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竟然莫名的有些激動。
哢擦！一聲輕微的細響聲隨即傳來，精鋼爪毫無懸念地勾在了城頭上麵，由於聲響實在是太小，並未驚動縮在城樓下聊天的曹軍兵卒。墨冰梅用力拽了拽繩索，對公孫續做了個‘我先上去’的手勢。
公孫續並為搶著要先上去，這繩索他並不是很熟悉，重生後又是第一次用繩索攀爬城牆，他覺得還是謹慎一點的好，墨冰梅先上去就能有個照應。
墨冰梅拉著繩索，雙腳悄然無聲交替蹬在城牆上，就像一隻狸貓般輕盈無比地向上攀爬，其速度讓公孫續都有些自愧弗如。不到百息的時間，墨冰梅已經攀爬到了城頭下麵，她悄悄探出頭去看了看，發現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三四十步開外的城樓下有幾十個曹軍士卒和河內郡的郡兵們在一起閑扯著什麽，不時傳出一陣意味複雜的笑聲。
曹操治軍甚嚴，若是在野外行軍，必定會派人在軍營四周不間斷巡邏，就像公孫續現在做的那樣。不過如今曹操在城中防禦，而且並未看到白馬營製造出來攻城器械，因此警戒心就降低了很多，隻是派出巡邏隊伍每隔小半個時辰在城頭上巡視一圈。墨冰梅看到的那幾十個曹軍士卒就是巡邏隊，剛才他們走到城樓下的時候恰好城中的郡兵們在聊煙花之地的事情，一時興起就加入了進去，以至於來城牆拐角處巡邏的時間晚了一些，墨冰梅正好借此機會悄然爬了上來。
墨冰梅見一切正常，迅速翻身越過城頭，輕輕提了提繩索。
公孫續一直握著繩索看著上麵，看到墨冰梅順利翻過城頭的時候輕輕舒了口氣，隨即就感覺到手中一震，他也馬上抓起繩索向上攀爬而去。若是說墨冰梅是狸貓一般的輕盈，那麽公孫續就像是獵豹一樣的敏捷，他手腳交替向上，速度僅僅比墨冰梅慢了一點點，也很快就順利地翻過了城頭。
墨冰梅有些驚訝地翹了翹大拇指，三兩下收回繩索和精鋼爪，帶著公孫續沿著城牆的陰影躡手躡腳向前走去。那些巡城的曹軍士卒們聊得正熱火朝天，根本就沒人向這邊張望，況且就算有人看過來，也不可能看到城牆陰影下的兩團黑影。
公孫續和墨冰梅順利地了城牆，順著街道向司馬防居住的城北前進。一路上遇見了好幾波巡邏的曹軍，不過二人身手何等敏捷，遠遠見到就迅速躲避開來，無驚無險地來到了城北。
城北的住宅明顯要比一路上所見到的好很多，占地數畝的大宅院隨處可見，公孫續暗自歎道看來不管是哪個時代、那座城池，都有富人區和貧民區的區分。
墨冰梅忽然止住腳步，指著街道斜對麵二十幾步開外的一家宅院，小聲道：“那就是司馬防家。”
其實不用墨冰梅特意指出，公孫續也已經看到了那家宅院門口燈籠上‘司馬’兩個碩大的字，隻可惜天太黑，隻能看到是一座很大的宅院，朱紅色的大門十分寬闊，其他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墨冰梅忽然拉住公孫續，悄悄問道：“你為何對司馬氏如此重視？又為何如此有把握能說服司馬氏投靠於你？”
‘我重視的隻有司馬懿一人罷了！’公孫續心裏嘀咕一句，隨口就找到了借口：“冀州幾經易手，我父子在這裏的影響力和掌控力都很小，又不能一味高壓，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助本地的名門望族來逐漸增強控製，最終像幽州一樣完全掌控冀州，所以我才對司馬氏如此重視。至於為何有信心能說服司馬氏……理由更簡單，司馬防並非迂腐之人，其子司馬懿更是素有野心，如今父子二人閑置在家中隻是在等待機會罷了，如今在北地，有誰能比我父子更有實力？”
“這倒也是。”墨冰梅點點頭，難得地說笑了一句，“如今公孫子民將軍的鼎鼎大名在北地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
“你可是鼎鼎大名的公孫子民將軍的妻子，是不是覺得與有榮焉呢？”公孫續忍不住調笑了一句，在墨冰梅生氣之前拉著她就向前走，“走，去看看名聲赫赫的司馬氏到底是何等人物！”
二人遠遠繞過大門，來到了側麵的圍牆下方。區區一丈多高的圍牆對於公孫續和墨冰梅來說如履平地，他們輕輕鬆鬆翻越過去，發現宅院內一片安靜，隻有不多幾間屋子裏還有燈火，看來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了。
墨冰梅在前帶路，七拐八拐就來到了後院，一路上一個人都沒遇見。
“怎麽一個看家護院的都沒有？”公孫續有些納悶的詢問。
墨冰梅奇道：“司馬氏很受百姓們的敬重，強盜和蟊賊們也不敢來放肆，就連當初黃巾軍入城的時候，明知道司馬氏一家已經出城避難，依舊不敢前去侵犯司馬氏的家宅。所以，他們要看家護院的做什麽？”
公孫續聽了很是震驚，上一世看多了書籍和影視劇中司馬懿的陰險，他下意識地覺得司馬氏一家肯定是欺淩鄉鄰的不良豪強，沒想到看到的卻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其實這也是公孫續少見多怪，古代的豪門世族十分看重名聲，欺男霸女的事情肯定會有，但是大都是不成器的家族子弟或者豪奴們所為，真正掌控家族的子弟們輕易是不會做臭名遠揚的事情的，即便是做也會悄無聲息消除後患，絕對不可能傳的沸沸揚揚。名聲對於一個古代大家族來說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沒了名聲，一個積累了上百年的家族很可能會毀於一旦——這一點正好和公孫續穿越前的時代相反，在那個物欲橫流的時代，人人以欺騙和隱瞞為榮，以金錢至上為榮，誰會在意什麽虛無縹緲的名聲？
墨冰梅帶著公孫續進了內院，拐過一條回廊之後，指著前麵亮著燈的一間屋子，輕聲道：“那就是司馬防的書房，看起來他還沒歇息。”
公孫續點點頭，率先向著那件書房走去。
墨冰梅看著公孫續的背影有些疑惑，自從認識以來，她很少發現公孫續對某個人如此重視，莫非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隻是為了盡快地掌控冀州？
公孫續走出七八步後發現墨冰梅並未跟上，於是回過頭來招了招手。
墨冰梅按捺住心頭的疑問，快步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