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0 章

  不!

  都統並不認為這個理由是‘理由’, 但也可算看明白賈赦油鹽不進的程度了:對方口中的攸關人命比之敘述更像是一種威脅,還是對都統的威脅——一件已經關係到人命的案子,都統要再是推諉……


  那也推諉不出什麽好果子吃了吧?

  就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這斷案, 終究還是要講究證據的……”


  尤其是在原被告雙方他哪個都不想招惹的時候。


  不想賈赦對此就更沒有什麽意見了:“大人盡管秉公處理便是。”


  都統:“……”


  好吧好吧, 他認命了。


  好戲開鑼。


  ……


  而, 身為被告還同時具有原告親屬這一身份的賈母以及賈政,卻是在官差上門之後才知道自己竟是需要上公堂走一遭了。


  話,依舊是賈家的小廝婆子往裏傳的,隻相較於之前婆子說什麽賈母就是什麽的‘淡定’,這次賈政和賈母卻是雙雙坐不住到幾乎就要跳起來扯著傳話人的脖子問一聲對方是不是在糊弄自己的程度了。


  ——不是。


  不管這消息本身再是匪夷所思, 也不管這消息傳來的時間同樣不同尋常吧——此時天都已經擦黑了。他們也隻能驚恐又絕望的得知自己是真的並非身在夢中……也就很有必要問一問賈赦這個罪魁禍首了。


  且也能問得‘各有風格’:相較於賈政還需要匆匆往賈母所在之處趕, 寄期望於賈母為自己討得這個公道。賈母就能幹脆的拍著扶手嗬罵道:“去拿了那個畜生來見我!”


  隻此時屋內不僅靜得針落可聞, 與這靜相對的是眾人亦不敢動——即,便賈母發了話讓傳賈赦,也終究沒有一個敢於轉身出門傳話的下人。


  也並非是她們就不動了,而是她們不敢:再是沒讀過書識過字,話總是能聽懂的吧?這‘謀害’是什麽意思也是能聽明白的吧?不由就覺得這賈家的天怕是要塌了!……又如何能再在這已經被捅了個窟窿的天底下繼續‘行事如常’?

  且賈母房中也不是沒有有見識的下人的, 明白這時候渾不是能再繼續刺激賈赦的時候了, 人已是撕破臉將弟弟弟媳往堂上告了,賈母要再扯著那已然破了的臉皮繼續不罷休?結果就更難說了。


  可便有這心頭敞亮的下吧人,光下人的身份就足夠壓得他們不願與賈母說實話了。若在此基礎上再加上一個無話不可說,但說的全是渾話的賈政,那——


  “母親!”


  因著震驚, 平日裏需要耗費至少一盞茶時間的路程被賈政三步並做兩步的跑了來,又因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就很是氣喘籲籲:“母親!賈赦他——”


  眾人:……


  這親哥哥把親弟弟往公堂上送, 親弟弟也幹脆就直呼親哥哥大名的場麵也算是活久見了吧?

  好在賈母雖是被賈赦氣得幾乎三屍神暴跳, 但對賈政還是要求嚴格的:並非隻因賈政這般不對,更是因賈政這般也太過落人口實了。


  就蹙眉:“謹言慎行!難道你已是連這都不記得了?”


  賈政就終於站住了,又很是在原地喘息了幾次,這才能盡量平緩了聲音:“母親,大哥此次……真真是荒唐至極。”


  賈母對此深有同感,也就不再追究賈政的不敬了。


  隻轉臉又對著那跪成一片的下人斥罵道:“如何?如今我竟是使喚不動你們了嗎?便不敢就將那逆子拿了來,這叫來請來卻總是能的罷?”


  說得賈政也就豁然跟著轉了頭:雖未能聽到賈母之前的吩咐,但僅僅憑借逆子二字他也是能猜出賈母是要對誰做什麽的,卻萬萬想不到賈母這裏的下人竟然就會違逆了賈母的命令?

  這說明了什麽?

  是不是就說明了賈家……綜究還是‘會屬於’賈赦的賈家?別說自己,便賈母也是真動賈赦卻不能的?

  一時間,他竟是被自己的這一念頭嚇得整個人都要傻了,之前那希望賈母教訓賈赦的妄想也不由就拋至九霄雲外,隻一門心思的算計著如何才能將下人的心重抓回自己這房才是。


  也罕見的沉默了。


  而那諸多下人見賈政不挑火了,更兼她們自己著實是沒有膽子就往賈母和賈赦的炮火正中心衝刺的,也就隻能顫巍巍的想辦法勸說賈母:“老太太,這夜都深了……”


  不管什麽時候,這拿時間段說事都是一種百試百靈的推諉手段,可惜賈母是不吃這套的,當即一聲冷哼:“怎麽?連衙門裏的官老爺都沒歇下呢你們就想著偷懶了?”


  ……這兩者有必然聯係嗎?

  隻眾人也知道無論賈母還是自己話中的理由都不過是隨手扯張虎皮罷了,誰也別細究誰:“老太太,您也知道大老爺那人慣是……奴等便過去了,也不定就能見到人。”


  這緣由……倒是比之前的那些個都更能站住腳。


  也就叫深知自己兩個兒子性情的賈母都不由有些無言以對。


  再有鴛鴦這時候也終於回神了,便怯生生的提醒:“老太太,您方才也說了,那官老爺連這時候都沒歇下……”


  賈母:“!!!”


  若方才說這話不過就是賈母找個借口譏諷人,那現在再聽這話,她卻是終於明白那值得自己特意擰出來的地兒特別在哪裏了:


  這時候……可不是官府慣常辦公的時候啊!


  ……


  沒錯。


  不是。


  還必定是一出特意的‘不是’!

  雖是不得不捏著鼻子接了狀紙罷,但那步兵統領衙門也是真心不想參與到賈家的家事兒裏的。不說賈母早已是眾所周知的站在賈政身後懟賈赦,隻說這些眼下鬧到不可開交的人怎麽說都是一家人,若懟完這場……甚至不等懟完人就又發現親情的可貴了……


  那就輪到被攪和進去的外人——如步兵統領衙門——左右不是人了。


  都統:……


  要不,先向另一方釋放些‘善意’?畢竟就算賈赦告弟妹的事兒已是滿城風雨喧囂賈家不可能不知情了,但以官府的身份再特意前往告知一回,也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會這般想也是因著那都統並不知道賈家已是閉目塞聽到對這事兒都無知無覺的地步了,卻好在便出發點不同但目的還是一樣達成了:雖他是為了避嫌才使心腹官差在天黑後偷偷去賈家角門處‘報信’的,但賈家對他此一行為的誤解……也可算是解得陰差陽錯恰到好處了。


  故,賈母也就不急著傳賈赦來挨罵了,且先和賈政將這事兒撕擼清楚了才是!


  “你……”但直等到開口之際,賈母才後知後覺的開始踟躕了:難道她當真就能直接問賈政是不是想要或是已經加害賈璉了?便答案果真是‘是’罷,這賈政既已動了手,還能蠢到對她說實話?


  就轉而道:“你可有想過父祖的爵位?”


  登時把賈政給問趴下了。


  他想過嗎?


  他沒想過嗎?

  隻不管他想沒想過罷,這又是他該想的問題嗎?!

  ——賈政是賈母的嫡出幼子,便是嫡出,隻一個幼字就使得那爵位於他不過是妄想罷了。


  ……


  這點,不但賈政明白,賈母也合該明白才是,所以他們才會聯起手打壓賈赦,才會一麵不斷的踩著賈赦的肩膀可一麵又怕真的就將賈赦給踩塌了。


  那現在賈母問這話是為何?

  賈政覺得自己的心忽然就開始劇烈的搖擺了起來,還是那種在極好和極壞之間來回的瘋狂躥動卻是不知道最後會停泊於何處的彷徨和搖擺。


  這好,自然是賈母極可能因今日的事兒而徹底放棄賈赦,並以其親母嫡母的身份出麵,徹底坐實賈赦狀告弟妹是為不友不悌,那賈赦也自然就保不住頭頂的爵位了……而賈政若是能再這之後再想辦法運作運作,那以受害者的身份接過賈赦的爵位什麽的……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於那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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