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9 章
賈政在再次‘思索’之後終於忍無可忍的一聲驚呼:“他瘋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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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要指出:就在賈政這克製不住的大叫之後, 屋子是裏有過一陣短暫的沉默的。隻下人們的沉默是不敢出聲,而賈母的沉默則是源自於失望。
失望於這個兒子竟然現在還這麽‘天真’:
她自然是明白賈政為何會這樣大吼大叫的,可它也有在同時意味著賈政依舊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所謂的‘孝道’上, 依舊覺得隻要賈母不鬆口, 那強行分家的賈赦就是不孝, 就是會被萬人唾罵乃至於失去自己繼承賈家爵位和家產的資格的……喪家之犬。
這說法對嗎?這可能會實現嗎?
對。也會。
隻在它實現之後呢?在賈赦因為不孝而失去了爵位和家產之後,難道這爵位和家產還會就轉移到賈政的頭上?
要賈政真的這樣想,那賈母也就真的不知還能說這個兒子什麽是好了。
便不說皇帝是絕對不會叫這麽‘荒唐’的事兒有分毫實現的可能的。隻說以賈赦對賈政的‘恨’就可看出,賈赦也是絕對不會幹出這種叫自己孑然一身然後將所有拱手於賈政的事兒來啊?要賈母說,指不定自家大兒子會更樂意於一把大火將所有的一切都燒幹淨呢!
——所以, 這時候是該追究賈赦腦瓜子的時候?是該追究賈赦到底會如何對付你的時候啊我的小兒子!!
一時間, 賈母也真是有覺得自己這兩個兒子真是一個還比一個更能要他的命, 便有老話說兒女都是債……也不至於都是這樣的‘命債’吧?
還要艱難的將這個傻兒子繼續背在背上前行……真是要命哦。
不想,又不等賈母嗟歎完就聽著賈政道:“這般……簡直大逆不道至極!母親且等著,我——”
“等什麽?等你上疏?”賈母聽到此處是再也忍不住了,就利索的打斷賈政:“我不求你日後如何如何了,隻這擺到眼前的教訓……能不能也求你入一入心?”
卻是說賈政那上折不成返被侯國公套進去的事兒了?
他也因此而很有些被賈母懟到無言以對的憋悶, 還直悶到臉色漲紅都不知說什麽是好——這事兒再是丟臉也是事實, 還是被自己親媽放到自己眼前的事實!
不能反對。
卻也不願麵對。
賈母:“……”
她無聲的歎息了一回,然後自己繞過了這個話題:“你那哥哥……便旁的不說,也顯然是個不會樂意你好過的,因此你真的認為他會損己利人?”
不會。
尤其這個人是賈政的時候。
但這又僅僅是不會就‘不會’的嗎?
賈政也就耿直的對上賈母的視線,說出的話兒更是直白到賈母幾乎就要暈厥過去:“便是他不樂意又如何?這國法家法還能叫他翻了天不成?”
賈母不免就眯著眼睛看了賈政一回, 直到自己那已經衝到舌尖的鬱氣終於不甘心的回落了,這才能用淡然的語氣開口:“要說家法, 你和你那媳婦……”
多年來越俎代庖又是誰家的家法?
這下, 賈政的臉紅不起來了——卻也沒有白, 而是繼續試圖梗著脖子:“母親,您才是這家中的老祖宗,自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賈母並不想再和他爭論這種遇事就把自己堵上去的行徑到底是什麽孝順兒子才做得出來的了,隻默然且漠然的看著賈政:“若你真認為這理由能說動天下,那我不介意你四處說。”
於是賈政也就閉嘴了。
雖他的確是個時刻拿賈母做理由的,但也沒傻到再一次讓人大規模的議論為何賈家襲爵的嫡長子住在馬棚邊上而嫡幼子……
不不不,什麽都別議論了!他已經過夠成為‘焦點’的日子了!
也終於老實了下來:“那——母親可有什麽辦法?”
隻現下裏賈母也沒有辦法啊!畢竟她也不知道賈赦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和自己叫板的。
可,便同樣的一無所知罷,賈母也是強於賈政的,至少也有知道該怎麽去尋找那些個自己需要知道的東西:“你且去打聽打聽,你大哥這些日子做……不,接觸了什麽人。”
因著她已有敏銳的認識到不但自家小兒子,便大兒子也是個無能的,故這時候的賈赦能‘有作為’,與其說是他自己雄起的結果不如說是有人幫他雄起的結果——那唯有弄清楚那人是誰有什麽目的又會因為這目的而給與了賈赦什麽樣的支撐……賈母也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會麵對誰又需敵對誰。
又有賈政雖不如賈母明白通透,但是在發泄了一回又狠狠被賈母‘教訓’了之後也總算肯安安分分的聽命行事了,就老實的垂著頭聽賈母又叮囑了若幹細節之後,才拱手告退。
去調查賈赦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去了——
可不等賈政再尋找了人來展開行動,那賈赦便就一次性的大放送,將自己的底牌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的揭露在賈政、賈母以及全天下的人麵前了:他狀告自己的弟媳婦王夫人意圖謀害自己兒子、同時也是賈家大房唯一的獨苗,賈璉!
……
登時滿城轟動。
還是一種便賈政被侯國公在朝會上直接‘釘死’那日也不及今日一半轟動過的轟動。
謀殺——
這可是謀殺啊!
還是為數不多的被坦白在光天化日之下受萬人矚目乃至於唾棄的並發生在高門大戶之中的謀殺!尤其原被告之間的親屬關係更是為這場謀殺案在法理之外又加了幾層倫理的魅力……
也真真是叫人欲罷不能啊!
隻,和圍觀群眾急於切瓜的熱切不同,作為狀紙受理方的步兵統領衙門卻是幾乎就要愁斷頭了——
這賈家上下……難道就沒有一個正常人嗎?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雲裏霧裏的接待了一回由賈家老祖宗親自‘介紹’過來的賴家小子呢,正是眾人在笑賈家後人無能以至於連下人都翻出來當寶貝抱懷裏的時候……卻是遽然間又‘被迫’發現賈家何止是無能,簡直是已經瘋了!
可是他們這些圍觀群眾卻是不願被‘被迫’啊?
於是都統大人就試圖和賈赦講道理:“賈將軍,”不管賈赦是不是個議不得政的閑人,他都是一品奉恩將軍,所以都統的言辭也恭敬:“不是下官不願出力,隻您這家事兒交由下官這兒處置……可會不妥?”
你家怎麽說也是國公之後吧?這和升鬥小民搶著用同一個公堂又是什麽道理?
賈赦卻是十分安然的對著糾結不已的都統一拱手,看到對方也由此越發的誠惶誠恐了幾分之後,方眉眼彎彎的笑了:“大人莫怪,並非我不知規矩,而著實是小兒——”
是了,就算人人都知道賈赦膝下隻有一個兒子日後爵位定然是他的,但奇怪的是賈赦竟直到現在都未曾為他那兒子請封,是以……要真論起來,賈璉至今仍是白身。
都統都要因這件之前被自己忘記的‘小事兒’而恨得幾欲揪斷自己的胡須了,隻更恨不得的卻是揪斷賈赦的脖子:我不記得也就罷了,左那不是我兒子,可你自己又是因何而不上心的?但你上點心,我今日就不會被煎熬了。
隻再一想,賈赦襲爵時那是從國公直接掉到了一品將軍,等到他兒子……還不知有沒有爵位可襲呢!
不由就快慰了幾許,且等著過些年,就更能看賈家的好戲了。
……還要先將賈家送上門來的‘這出戲’推出去才是。
可那身為被告的王夫人也不過僅隨其夫有個六品安人的封號,也還在自家受理的範圍內呀。
便又好生想了一想,這才道:“隻您這事兒……畢竟是家事,又何必拿到眾人麵前來?”
若單論理,這話是大有問題的,且這‘理’賈赦要真揪著不放,那都統也很是會明白什麽叫禍從口出的,隻這世間事兒也並非件件都隻論理:賈家怎麽說也是要臉的人家吧?這有什麽事兒是不能關著門解決的?尤其此事涉及女眷,那就更方便……
賈赦卻是全不為所動,繼續淡漠道:“攸關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