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7 章

  也自然了, 林海並非對此全無甚主意,隻再是有主意,到了這種時候也未免會擺脫不了國人的‘某些’慣性思路:如果,在這種‘重要時候’, 家裏‘有老人坐鎮就好了’……


  無關老人對此到底有無經驗, 隻著實關乎他們在那裏, 就能成為心裏的寄托。


  可惜林母早逝, 賈母……這位還是別來的好!


  那在這種時候, 麵對上趕著要給賈敏‘傳授經驗’的兩位許家老太,林海又如何‘舍得’拒絕?

  究竟是不是自家的親戚……不要緊,林海心知這時候的許家對自己是絕對沒相害之心的——要許家沒想著要和林海不死不休,那他家的兩位夫人, 待賈敏也隻會更好。


  且,要是再加上人剛剛才踩了自己的腦袋此次前來也必定是要低頭示好的……那林海唯一需要擔心的,怕也隻有賈敏被捧得太高了之後如何才能落地的問題了吧?

  所以,綜上, 林海又為什麽要拒絕?!

  便就笑著與許家兄弟定下了此事, 隻再具體些——如時節點等卻是自叫家中女眷往來商議的好。


  如此且定下基調, 路恰好也到頭了,便就各自告辭, 登車而去——


  隻留下了一個看熱鬧到心滿意足隻待回過頭就將之完完整整的向程錚轉述一回的常青。


  ……


  其實許家兄弟所料也不算錯——常青之所以會尚給他們留了兩分顏麵,未嚐沒看在他們是程錚的舅舅的麵上。


  卻並不完全:人既然是宮廷那個大染缸出來的, 也自然是看得出許慕修和許蒔修兩人在挽回程錚的歡心這事兒怕是還沒能‘死心’的……正正好呀, 他們自求挽回他們的,常青又如何不能就在同時拿著這許慕修想要從自己這裏借機的話兒去討程錚的好了?


  須知做下人的, 可不僅僅是要會手上的活計而已, 這如何做好主子的眼睛和耳朵, 也是一門學問。


  且他這般的做法還能做得叫包括程錚在內的所有人都數不出一個‘不’字來:常青本就是程錚的奴才,這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也自是該向程錚回稟的——這是他的本分,和挑撥離間什麽的那是扯不上半點關係的。


  ……卻是不想這兄弟倆傻是傻了些,好歹沒有就傻到底:還知道挽回和林海的關係,且用的手法也蠻對?


  故本就不好說些什麽的常青這時也愈發的不需要說些什麽了,隻看似和諧實則心思浮動的就將三人送了出去,又因到底知道自己再做不得什麽了而不得不久扼腕於大門處駐足躬身,且對三人各自禮了一禮之後,也就準備目送他們各自離去了——


  卻不想,也就在常青目送此兩者的馬車在寒風陣陣的陰暗天色下粼粼遠去之際,那許家的馬車竟是突兀的一個停頓……又調轉頭回來了?!

  常青:“……”


  不說他自己是如何就因此而倒抽了一口涼氣的,隻說那些伴在他身後的小太監就很是結結巴巴的道:“這……許這家舅老爺可真……可真是落下了什麽東西不成?”


  常青並不回頭,而是伸手就衝著那出聲的小子腦袋瓜子所在的方向一拍,也果就聽得一聲‘哎喲’,這才咬牙笑了聲:“老爺的事兒,可是咱們能說得的?”


  ——也好在這小子心裏還有些數,知道有的話兒那是一個字兒都吐不得的,才叫常青隻是賞了他一巴掌而非開導他一頓扳子。


  如此一鬧,待得眾人再是回神看時,那許家馬車也到了近處了,常青便又收拾了麵色,且殷切的迎上前:“老爺們可還有什麽事兒是需要奴婢通傳的?”


  “勞煩公公,”許家老大也仿佛很是心急,竟是不等馬車停穩就跳下車來對他拱手道:“我兄弟二人著實有些話兒要當麵稟告殿下……隻——”


  隻卻是對著常青不好說?


  要說這般回答著實是有些當麵打常青的臉的,隻好在這般局麵常青也是常遇到的了,外加今兒許家兄弟才是被程錚親自給了沒臉,故再麵對這給自己沒臉的場麵時,常青不僅能心態平穩還隱隱約有些想笑:對麵的許家兄弟要在麵見程錚說些什麽對外人不好說的……還用費心猜嗎?

  就應了,且那隱約想笑的‘衝動’在接過許慕修暗暗遞過來的荷包時不免也就化作了一真實的笑容:想來這荷包程錚是樂見他手下收下的。


  便要將許家兄弟迎進門等待,不想那許慕修在給荷包時是主動無比,這時候卻又開始連連推拒了,常青終是拗不過他,也因明白他大抵是要再程錚麵前‘表態’而不敢真心去拗,於是在拿人手短的情況下,他能做的也就隻有轉身加快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的進去給程錚報信去了——


  自然了,許家兄弟是如何執意要杵在門口不願進府邸的,他也是不是隱瞞程錚的。


  還需要找準角度著重宣揚一下。


  就聽得程錚本就陰沉的麵色自此是越發的複雜了些——幾乎就要是晦澀了,也就瞧得常都很有些心驚膽戰了,連帶著那還沒能出口的卻是已經預備著坦白的荷包……都要直接變成坦白從寬了:隻唯恐他自己被許家兄弟連累了去……


  好在程錚的麵色在幾經變化之後也終究是定了格,就平靜道:“如此,便就請進來吧。”


  常青且應了聲,又故意拖拉了一下腳步瞧程錚的麵色,卻是非但無法從程錚的臉上瞧出些什麽來,還反倒就瞧出程錚此刻也著實是沒有什麽挪動的意思的——也就是說程錚執意要留在這個之前在這裏被許家兄弟刺激又落了許家兄弟的臉的地界兒繼續和許家兄弟掰扯?


  不說許家的兩兄弟會不會因此就做何想吧,隻說你程錚就不怕因著身處這‘熟悉’的場地而帶入‘舊有’的情感?


  但常青是不敢對此說些什麽的:不但不敢說,更是連有那個膽子也不會說什麽。


  便扭頭隻將許家兄弟又領了進來。


  而那許家兄弟也不知是不是因之前的舉動觸怒了程錚這時正是需要表現出自己懼怕之情的時候,進門時那低眉順眼的模樣……也真真是叫程錚看得別扭:


  他的確是不喜許宣的‘某些’作為的,也的確是有因為許宣的這些作為而想要遷怒於許家兄弟倆的……但當對方真擺出這等‘你罵吧,我們知錯了’的神態來,他卻又有些怒氣了:

  還是怨自己來著。


  畢竟,不管如何,許家的兩兄弟也終究是他的舅舅呢!如何就需在下人麵前也表現出這般的畏懼了?還不是因著自己有當著下人及外人的麵兒就給他們沒臉嗎?


  不想,不等程錚自己‘反思’完畢,卻是就聽得那許慕修在常青知趣的退下之後又道:“我知殿下心中必是惱恨我兄弟的,但這事兒實乃先父所為且已為之,便殿下再是不喜不樂,我兄弟倆身為人子……也隻能任殿下打罵了。”


  程錚:“……”


  這話說得,好懸沒叫程錚被自己方才生起的那點愧疚之情活活噎死!

  且也別說程錚了,就連許蒔修都止不住就吃驚的看向自己的哥哥,隻到底因著此時兄弟倆立場該是一致的,故而在連看了兄長兩眼且又憋紅了一張臉後,他也終究什麽阻止的話兒都沒說,而是同樣將眼神移動到了程錚腳下的地磚上。


  但程錚卻是不能這樣做的。


  這種不能不但在於程錚不能就將視線移到地磚上,也在於程錚全無法站到許家兄弟的角度上——


  去理解他們將一切都推倒許宣頭上的言行?!


  便這事兒果真是許宣的錯吧,卻也輪不到你許慕修來推責啊?且你許慕修和許宣是什麽關係?你是許宣的親兒子!這老子做錯了事兒……哪裏又有不怪兒子不勸著攔著的道理!?


  ……


  也別說程錚這話說得委實難為人,更別說程錚這話竟是連他自己都做不到的,委實是因著就程錚受過的道德教育而言,實看不得許慕修這般將所有事兒往爹媽頭上一推再兩手一攤的行為!


  他為什麽就能這樣直白的表示都是許宣的錯?

  縱使程錚已是直觀且深刻的見識到了這兄弟倆人不但沒能繼承到許宣的才幹,且從能力上來說大抵還不是許宣的兒子而是‘孫子輩’的——


  但他們也該知道什麽叫子不言父過啊!這天下間可有子逆父的?

  這問題問得很真誠……至少程錚用以表達這一疑問的目光很真誠,也看得許慕修便是沒直接對上程錚的目光,也能感受到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熱眼神——


  熱到他的心頭亦是一陣止不住的激動。


  不容易啊,可算是等到程錚一句‘準話’了.

  ‘維護’許宣的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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