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6 章

  他們不想走, 真的。隻當程錚明顯擺出了這麽一副‘孤很好,你們可以跪安了’的模樣出來後,他們也是真的能明白:走與不走什麽, 已不再是他們說了算了。


  又有,便再是著急於在程錚麵前辯白自家, 許慕修和許蒔修也明白眼下不會是一個好時機:就程錚現在這態度, 他們要真也學著林海那般‘上趕’了, 那就是上趕著找抽了!

  隻能無奈告退。


  卻是不能就此放棄的!

  於是,就算是離開了程錚的眼界了,他們也並未消停——在出了程錚的小院又行到一僻靜之處時,就在許家老大將目標放在了常青身上時, 許蒔修也正正的將自己的眼神落在了林海的身上。


  “林大人真是妙計。”他就一聲歎息, 也不知道是真心覺得林海‘上供’自己親戚的行徑是‘大義’還是在隱隱譏諷他的‘滅親’。


  ……又或者兩者皆有?

  畢竟前者能拉近和林海的關係不假,後者也更是能將林海拉拽到和自己同一高下的位置上:


  許家才對程錚坦白了些什麽?又因這坦白而遭受了程錚如何的嘲諷?林海不也同樣是個拿自家親戚做筏子的人?沒道理程錚看不慣自己兄弟倆人卻是對林海網開一麵吧?


  林海:“……”


  他隻倦怠的看了許蒔修一眼,卻是也學著程錚的模樣不說話了。


  ——不是聽不出許蒔修的言外之意的,但便是聽出來了又能如何?林海並不是很樂意踩進許慕修設下的這一陷阱:沒有絲毫好處徒然隻為他人做嫁衣裳?林海是傻了呢還是突然就成菩薩了?

  不, 這般甚至於還成不了大慈大悲的菩薩,而僅僅是被許家兄弟倆當做了探路的石頭——


  一塊探看常青的態度,再借由常青的態度去揣摩程錚的態度的……石頭!

  簡稱:摸著林海過河。


  ……所以才會用這麽‘愚蠢’的問題做引子:

  林海和許家兄弟的行為有不同嗎?


  有。


  還是很大的不同。


  隻這不同卻並非表現在行動上:都是送親人入險境, 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什麽的, 需要特別‘標注’出來嗎?……卻是表現在進去的人是不同的!


  程錚之所以對許家兄弟那般生氣, 固然有著對親人反目這一行為的蔑視,但更多的卻是因為那個被反目、被背叛的人就是他自己啊!而林海便是算計了王夫人,可對程錚而言難道不是有益的嗎?要程錚就因此而對林海產生和對許家兄弟一樣的厭惡感?

  也太‘難為’程錚了吧?

  ……難道許蒔修連這點也想不明白?

  不可能的。


  林海相信對方不至於蠢到這麽清新脫俗——所以他為何又要‘故意’的這般‘刻意’?

  林海:“……”


  便有什麽不明白, 在自己的眼珠子轉了轉, 打量了一回默默的觀察著常青的許慕修之後, 也就能簡單悟了。


  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常青。


  在於探究常青在麵對許家兄弟‘為難’林海的時候, 到底是會阻止呢還是會放任?


  若常青做了前者,那自然是因為他已然斷定了在程錚的心裏,林海的排名高於許家兄弟,故便是許家兄弟還同程錚有些親戚的名義,也算不得什麽了。


  而若是後者——


  林海頓了一頓,也幾乎就要壓下自己克製不住的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誰還想著踩著誰的腦袋成仙呢?


  你明明是許家自己有個犯蠢的祖宗,又和林海何幹?!


  信不信他現在就反手踩許家這些‘後輩’一臉啊??!!

  ……


  卻是又克製住了:

  他不能衝動。


  至少也不能是現在衝動。


  現在的林海和許家兄弟尚且同屬於程錚的陣營不說,更兼程錚現有的勢力也還達不到能讓他們‘同室操戈’的地步,因此與其費了氣力卻是不能付諸實際,那還不如不白費這個氣力呢!


  再者需要在‘現在’看常青眼神行事的人,也不止於許久兄弟二人而已呀?便林海有得程錚青眼吧,這要真轉過頭就欺淩了程錚的親戚長輩什麽的,那青眼也是很容易就化作青眼消散的……


  想到這裏,他也就十分謙遜的低了頭,依舊牢牢的維持住自己一言不發的沉默形象。


  ……


  好在,雖說林海這裏不配合,但那常青……卻是終究不曾叫許慕修‘徹底’失望的。


  因為他走得挺安靜的。


  就像沒有聽到後麵許蒔修有在‘欺負’林海一般。


  而對許家兄弟而言,便僅有一份‘安靜’,也足夠了:便是沉默著不曾開口吧,但沉默本身,有時候已是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許慕修由是再看常青幾眼,見得對方果然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模樣隻顧走路,心不由就更定下來了。


  也就要考慮下該如何‘安撫’林海了。


  且借著路路時身子‘前後晃動’的便利,隻仿佛不小心般的就撞上了許蒔修的肩膀。


  也就是這麽輕輕又仿若不經意的一下,,那許蒔修也登時就變了張臉,雖不能就說是將一張已遍布了皺紋的臉笑出一朵花的模樣來吧,但再看林海的目光也不免溫和許多:說真的,林海和許宣……要不是有程錚這個‘紐帶’也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雖說今兒程錚對林海和許家兄弟的態度足夠叫他們遷怒於林海了吧,但要真的這麽幹了,那許家兄弟的腦子才是真的被驢踢了!眼下還拿著人做過河的試探……要這樣之後都半點表示沒有,許家兄弟的腦袋就不止於是被驢踢了——


  雖不能就明著說自己之前的□□是故意發揮你別放心上,但婉轉迂回的示好什麽的,人在活了這麽大年紀之後也不是不會的。


  還能很穩的在示好之際踩中林海最在意的那個點兒。


  就笑了:“近日這天兒是愈發的冷了……長嫂和拙荊前些日子還想著要賞雪做戲呢,聽聞林大人家的院子是南邊的風格……不知可能一觀?”


  林海:“……”


  別鬧,雖林家是久居南方便在京中置了宅子也不忘故土風光吧,可你許家的祖籍是哪裏的你卻是真的就不記得了?

  若還記得,又何苦特意來林海賞園子……連帶著還會勞累到賈敏呢?

  至少林海是不怎麽樂意接待的。


  而瞧著林海那雖不樂還偏得隱忍的模樣,許蒔修卻是愈發的笑開了:“林大人也別怪我唐突,隻我既是殿下的舅舅,也就鬥膽在你麵前裝一裝長輩了?”


  林海:“……”


  他當即就果斷的應了:“許家兩位夫人既有此雅興,在下和拙荊自是倒履相迎……隻眼下拙荊的身子也是越發的重了,這要是有些什麽招待不周?”


  “林大人言重,如真要如您這般小心,那老夫卻是反倒要先為拙荊告個罪了——她是最喜多言的性子,若見了林夫人的肚子心生喜愛一時受不住話匣子……還望林夫人別惱才好。”


  ……果真是這般!


  林海真不是上趕著要做許家的‘侄兒’輩去的,雖不能就遠離了這兩兄弟吧,但真要他就討好他們什麽的,也真真是蠻困難的。


  但這隻限於林海基於自己的立場時。


  要說他之前為何會態度聚變,也大抵是因著他隱約猜到許蒔修這是要對他示好了——


  還是拿著賈敏示好!


  ……


  不得不說,這示好實在是太對林海的胃口了,故連猜測它的時候,林海都恍如天助般一舉命中:

  許家兄弟沒必要無緣無故的來與他論輩分——古往今來,凡論輩分者,無一不是為了示好或示威。而這兩人便再是為人被林海所不齒吧,也改不了人是程錚的舅舅,已是無需再借由輩分問題示威的事實……再退一萬步說,便許蒔修要示威,不也隻需點明他是程錚的舅舅這一身份不就好了嗎?何必再論和林海之間的輩分了?

  故,他們的‘親近’隻可能是為了示好,為了拉近兩家之間的‘距離’。


  而在這‘拉近距離’之外,若是再糅合進許家的老位老夫人想要來林家的院子耍的要求……許家兄弟的妻子可都是經曆過許宣時期的啊!何等園子不曾瞧過?值得對林家的園子這般上心?也所以,其實她們是來探看賈敏的吧?

  說來賈敏這些日子也真是到了懷孕的關鍵時期……不不不,對林海而言,該,該是在自得之賈敏有孕起,每一天都很關鍵:便不說林家至今都沒有能傳承的子嗣出生,隻說賈敏今年都多大歲數了?說一聲高齡孕婦不為過罷?且還著實無甚生養的經驗——至少沒有生養兒子的經驗在。


  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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