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1 章

  程錚:“……”


  漂亮!


  這稱讚倒不是因為林海的話真就說得有多漂亮, 而全然是林海這立場站得堅定啊!程錚想罵的林海都幫他‘問’盡了有沒有?


  於是,出於對‘同一個戰壕’的戰友的親近之意,程錚再看向林海的眼神就很有些慈愛的意味了, 也就把林海看得後背上的冷汗都要凝聚成實質了。


  ……卻是不會比那許家倆兄弟更難過的。


  要說這許家兄弟倆的能力吧,中規中矩的評一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能成,若許宣沒得那癌病能在朝堂上多奮鬥幾年, 那他們興許能在受益的同時再多得幾年許宣的教導。


  卻是永遠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所以比起急迫到幾乎都要火燒眉毛的江南兵權的問題, 程錚也著實並不是很想再和這對兄弟倆糾纏下去了,隻求他們別再給自己鬧出什麽幺蛾子, 那麽他也許還能看在他們的能力不足以給自己製造麻煩的情況下容忍他們的存在。


  反正他們的‘勢力’已經被許宣提前解決了不是嗎?


  程錚:“……”


  等等,許宣就算再是‘目光長遠’, 也不至於會如此長遠吧?


  程錚晃晃腦袋, 苦笑自己這也算是被許宣嚇得昏了頭了——便是那人能遠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定好了自己長大之後的路,但這種安排在遠見之餘也不乏瘋狂:全一副不成功就成仁的架勢……比之賭徒也差不離了。


  卻是和程錚向來的行事風格有那麽一兩分的仿佛?

  程錚:“……”


  雖說並不想解鎖自己和許宣之間的任一共同點, 但當意識到自己比之對方其實也‘不差’後,程錚也不得不說這樣的‘相似’是很能減少許宣帶給自己的‘壓迫感’的:在遽然知曉自己的人生是由許宣一手打造的之際,他的心中並非是一點恐懼都沒有的, 尤其是這‘規劃’久遠得直能追溯到他出生之前, 也就使得他連一點的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可現在,卻是又遽然看清許宣這成功雖也算有準備吧, 到底也是靠了幾分的氣運在其中,於是心底的落差也不免就小了些——老天爺總是高高在上的,祂叫誰成功就斷沒有失敗的道理……左右自己仰望天都已經仰望了一輩子了,再感慨一回又如何?


  於是再看許家兄弟二人, 就越發的看出一種不屑的滋味在心頭了:再說許宣在最後那段歲月裏是如何癲狂吧, 人家至少還能精準控局並一步步都走成功了——且在最開始, 人家也選的是穩健的路啊?隻天意弄人而已……可他這兩個兒子卻是太叫人失望了。


  也不免就對這倆人生出了一種類似於放任的態度來了:隻消不抱希望也就會沒有失望, 且先看林海如何說如何做吧、想來自己是能夠放心他的。


  ……


  不說程錚這裏的小算盤那是如何打得劈啪作響的,隻說這許家兄弟又真的如程錚想的一般‘不堪’嗎?


  ——不至於。


  隻因許家兄弟沒得選了而已:


  雖是不得不對程錚揭開許宣的‘底牌’,但許家兄弟也不能‘放心’: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許宣!


  且這也並不全因為他們就是那等‘孝順’父親的好兒子了,更是……也隻是為在許家兄弟看來,唯有許宣才是許家的中心,是凝聚許家——乃至於所有與許家利益相關的人——的定海神針!


  這點,是無論許宣活著,還是許宣死了都無法改變的。


  也是任何人都無法 ‘取代’的。


  包括許家兄弟,也包括‘現在’的程錚。


  所以他們要保住許宣,要在明知道許宣的所作所為會導致程錚的‘某些情緒’時,便是搭進自己一並落進水裏淹死吧,也要將屬於許宣的、已在水下的‘牌位’舉出水麵……


  而這,也全是因:若僅僅是他們自己在程錚心中的形象轟塌了,那程錚大抵是會歎一聲……也就罷了的,可要是許宣在程錚心中的形象真就此碎成了粉末——還是髒汙的粉末?


  那‘後果’就不定是他們能承擔的了!甚至於程錚會因此而陷入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什麽的……都是有可能的。


  可許宣已是將事兒盡數做下了。


  還不但做下了更是在做完之後揮揮手——直接蹬腿兒走了!不免叫許家兄弟是補也無法補,蓋也蓋不住,便是要解釋吧,都因為缺乏當事人的直接言行而難以達到預期目標……所以他們才會在無可避免的需要破壞許宣‘形象’的同時,極力的用各種言語、行為乃至於神情態度等種種能用上的‘素材’將程錚的仇恨往自己的身上引了。


  ……哦,其中不包括‘誘騙’程錚親登穆家門一事兒。這事兒著實是他們自己做下的,並非是為了給許宣‘背鍋’。


  而,在刨除開穆家之後,也可看出:要說這兄弟倆沒腦子,那是真的沒腦子,但要說他們擰得清,那他們也真的是擰得太清了——還能為此將自己都擰成一條麻花!

  即便知道自己的話語隻會叫程錚愈發的將對許宣的‘情感’轉移到自己身上吧,許慕修也無所畏懼,而是在是想了一想之後,便就又道:“殿下當知道‘天地君親師’,亦應聽聞過‘父債子償’這麽一句話兒吧?”


  程錚:“……”


  知道。


  當然知道,還怎麽可能不知道?

  可也正因為知道,便就不能明白——


  不能明白許家兄弟為何就能用這話兒來做他們的‘借口’了!?

  ……是的,借口。


  在程錚看來許家兄弟——好吧,該是許家老大——此時所有的話都不過是一借口耳:他還沒有就傻到真以為這兩人之前對自己的隱瞞是出於‘天地君親師’的緣故了,要真論起‘親疏’來,身為儲‘君’的自己怎麽也能排到身為這兄弟倆父‘親’的許宣之前吧?

  又有那‘父債子償’一說:

  若許家兄弟真有在意過這話,那程錚也該是能從他們身上看出些膽怯來吧?——便沒有因麵對程錚憤怒而膽怯,至少也要有些許的、麵對債主即將追‘債’時的……畏縮吧?


  可惜沒有。


  許家兄弟是仿佛有害怕過的,但他們的害怕至多也不過就是一種推脫和反向邀功不成之後的‘反噬’!

  程錚:“……”


  這就很要命了:即便連他自己也需要承認這‘反噬’和許宣昔年的行事也是有一定的必然關聯在吧,可在‘承認’的同時,程錚也不免為許宣感到……不值?既然許家兄弟並沒有真心有想過要承擔許宣留下的這一孽債而僅僅是想要推脫掉它們,那許宣辛辛苦苦布局這麽久,甚至於連自己旁的‘後人’都不放過……也真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又或者,更該說是:值得嗎?

  ……


  不值得。


  至少程錚是這樣認定的。且也因這一‘認定’,竟是叫許家兄弟無意間贏了。


  至少也有成功的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了。


  隻現在,在眾人俱是覺得自己的心思不可道的情況下,也正是沒人能就猜到對方是如何想的——


  包括自己的‘意思’有沒有好好傳達出去。


  於是在個人各自有著自己曲譜的情況下,這調子也未免就會演奏得有些難聽了。


  而其中麵色最為難看的,也大抵就是許家兄弟二人了:隻好在他們因為知道自己沒有別的路了,因而對著掌握住自己唯一出路的程錚也不敢擺譜。


  可對林海就未必了,還會反將對方當做一試探前路的‘石籽兒’。


  故許家老大不顧林海提出的質疑和等待自己回答時的嚴陣以待,徑直略過對方對著程錚道:“若真要論這穆家和三皇子聯手一事還有沒有別人知曉,微臣並不敢就十分確定,隻微臣卻是認為,便這事有再多的人知曉了……隻要上麵那位不知道,怕也是沒有人會先揭開這個蓋子的。”


  程錚:“……”


  他不由就是一哂。


  一笑許家兄弟並非真的就利令智昏全沒半點的抓拿了,二卻是笑既然他們還知道分寸,那為何方才不知道守著分寸來,一定要旁人往臉上扇了這巴掌才能清醒?

  就先不顧這許慕修,而是看了一眼林海,用自己明顯的先後偏頗補足了林海被許家落下的麵子,這才似笑非笑的對許家老大道:“舅舅說得極是,隻既然大家都隨了大流,那我們又何必逆流呢?”


  就是說程錚並不打算用這個消息做什麽了?


  許慕修不禁就是眼前一黑,內心的震蕩程度比之前一刻發現程錚依舊偏向林海下自家麵子還要劇烈:


  若是程錚隻是偏向林海那也就罷了,大不了……大不了他日後再想別的‘法子’唄!可要是程錚連這樣上好的機會都放過去了,難得他還能在日後盯著程錚幫‘上進’不成?

  不由就有些急了:“殿下!雖微臣著實不敢擔保這事兒都有誰知道,但想來現在還不至於就大麵積的流傳開,若是等到那位也知道了……”


  那這個消息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啊!


  利用需要趁早!!


  程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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