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0 章
因著穆之同曾經的身份, 在許宣去後，近乎於所有想要搶占朝堂製高點這個有利地形的人都會將目光放在他家身上，又有許宣不知用什麽手法解決掉了穆之同本人——也就去掉了他家最大最粗的那根支柱, 那剩下的‘小樹苗’又如何能經得住眾人的‘圍攻’呢？
這般，又曆經了多年的‘侵蝕’，他家鼎盛時期的死忠除去那些個直接就在政鬥中被幹掉的, 剩下的也多被人頂去了職位, 便是依舊能堅守在軍隊這個‘大森林’中, 卻也被後來人搶去了陽光和雨露, 可謂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那程錚幹什麽還要去費氣力的挖這些人？
找個沒有別的‘主子’的中下層軍官自己培養不香嗎？借著程曦提議的軍校的名義吸收那些勳貴家的旁支庶子再將他們策反成自己人不美嗎？前者沒有穆家擁躉這一前科，不會一舉一動都會憑空多些眼耳在注視；後者也算是間接的挖了程鈺的牆角，在還不知道程鈺和穆家居然聯手了的時候，挖程鈺的牆角可比挖穆家一舉多得多了。
隻現在對麵聯手了, 那程錚也就不得不麵對穆家有人，勳貴有權和錢, 雙劍合璧可能天下無敵的的場麵了……
才·怪！？
“二位舅舅。”他忽然就愁眉不展的道：“穆家和老三聯手的事兒還有多少人知道？”
然後也不管對麵包括林海在內的三人被這聲遽然而來的‘舅舅’嚇得臉都要僵硬了，又揚起臉徑直追問道：“尤其是皇帝可知道這事兒？”
許慕修：“……”
他覺得自己的頭似乎有點昏？
因為他很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這個世界……當真就會對他如此‘仁慈’了：程錚真會這麽簡單得就放過了他？還是說程錚打的是今兒不計較日後自有計較的時候？
前者自然是好的，可若不幸是後者，那就不怎麽符合許慕修的期望了：
本來嘛, 許家兄弟會選擇在今天‘公開布誠’, 也著實是無可奈何了。
一者是因為聽得程錚的計劃後他們敏銳的察覺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既然程錚想著要更進一步，那許家兄弟倆也自然會希望他前進的這一步能跨得更大更穩健一些的——穆家和程鈺聯手的消息也無疑是很能幫上程錚的忙的。
其二, 卻是這兩人在這些被程錚疏遠的日子裏也算是看明白程錚不再是那個能任由他們糊弄的小傻瓜了，便想著與其等日後程錚自己翻出這個問題來問罪許家, 還不如自己趁著程錚不算羽翼豐滿的的時候找個機會爆一爆……
也自然了, 便是打著‘這日不如撞日, 啥時都比不上程錚羽翼未豐之時好行事的意圖吧，他們也是能明白自己的這一做法風險很大的：即使不至於因此就被程錚‘懟到死’，但對方也是絕對不至會就無動於衷的。
於是他們也連如何安撫程錚的話兒都一並預備好了——
又哪裏能想到程錚卻是直接就不給他們表現的機會了？
許家兄弟：“……”
雖說他們上趕著用以求原諒的內容說到底也是許宣自己留下的吧，但這有和沒有終究是不一樣的吧？想來，若是能看到實際的好處，程錚再‘原諒’許家……才會有幾分的真心吧？
可現在‘冰水’都還沒有遞上去，程錚就自己把‘怒火’澆滅了？
請原諒許家老大不敢相信天下間竟然還會有有這麽美好的、近乎於天上掉餡餅兒的事兒。
也於是，便是聽得了程錚的問話、也便是聽明白了程錚的問話，可程錚提出的‘問題’也終究不敢進他的心裏去。
就小心的試圖‘安撫’程錚：“其實家父也並非就真的就對殿下不聞不問了，他還是……”
還是——？
老實說程錚也是真的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好嗎？又有便是在意和追究這些陳年舊事也不必‘急於’今日此時呀？！
許宣形象的顛覆帶給他的的確是一種近乎於毀滅性的打擊，便是能從邏輯上明白或許還是這樣碌碌於算計的許宣更符合事實，但也會有一種克製不住的幻滅感好嗎？……連帶著也有幾分不敢再真心相信有欺瞞自己的‘前科’的許家兄弟了。故而，便此時不得不問他們話，也不過是問的和雙方利益都有牽涉，對方當不至於會瞞騙自己的事兒罷了……
至於接著討論許宣如何如何？
可去你的吧!
於是程錚也就同樣直直的看著許慕修不說了。
隻，比起許慕修的‘直’是一種帶著呆氣的直，程錚的直就是一種帶著戾氣的直了，若是再叫這對比的‘效果’更‘直白’些：那大抵就是擺明了你不閉嘴我必然會讓你好看了。
而許蒔修比自家兄長更先感受到了這種威脅。
也當即就不敢不打斷許慕修的辯白了：“殿下贖罪，兄長並非是有心如此，隻是太過關心殿下而已。”
關心？
該是擔心才對吧？
擔心我被你們放出來的消息嚇傻了想要給我一些用於安撫的……甜頭？
程錚很想冷笑，卻又著實有些笑不出來，便依舊用一張冷臉看著許家兄弟倆：“你們可是想要告訴我雖昔日許大人針對了……皇帝，卻也沒想著就因此而牽連我，相反——還給我留下了繼續針對皇帝的力量？”
也登時就將許家的兩個兄弟嚇得再是不敢說話了。
——程錚是如何猜到還能肯定自己要說什麽的？
而，相較於這兩兄弟因原本的準備被程錚一腳踹翻而心思動蕩繁雜不安，程錚卻是極為簡單的就打定了主意不想再和他們歪纏了，又因覺得自己若要真局限在‘點到即止’的範圍內的話，可說不準這倆人還會如何的糾纏自己……索性就一並撕擼幹淨了事！
就對著林海飛了個眼神。
林海：“……”
對不住，我後悔之前的發言了，給我個機會，讓我重新做回我的壁花可以嗎？
隻，都這時候了，再後悔也是晚了，於是林海也不得不站出來吞咽自己之前種下的苦果：“想必殿下也是明白為何那世家官員能這麽輕易的重新聚攏在殿下的麾下了吧？全是許大人昔日種下了‘善因’的緣故。”
程錚：“……？？！！”
話似乎是這個話兒，可語氣卻全然不該是這個語氣吧？
什麽叫昔日許宣種下了‘善因’啊？他和世家之間……說到極致也不過就止於‘好聚好散’四個字吧？
畢竟許宣是因著自己身體的緣故才不得不退出政治爭鬥的——既然連動機都殘留著權欲的味道，那行為之間又如何能真正的做到普度眾生了？不過就是不願再製造出什麽麻煩，給程錚的成長道路上再留下什麽隱憂，才會、也才不得不用和平的手法和自己一手組建起來的勢力‘說再見’而已。
如此，一來可以最大限度的縮小旁人對自己和自己得‘繼承者’的忌憚之心，二來也能免除自家的東西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可悲：想必許宣也是很清楚自家兒子的實力的，一點都不會錯誤的以為在自己死後他們依然能夠支撐起自己一手打造的‘繁榮’，便僥幸能延續下去，也將是屬於新崛起的旁人所有了。
……
許宣的這一想法，那些個世家出身的官員又會全不知曉嗎？
未必——還是隻需看此時程錚便是極力拉攏了世家的人，但真正能叫他覺得或許日後自己能‘依靠’的，還是許宣這樣的貧家子弟便就能明白了的‘未必’。人世家今日的‘不給力’或許也有曾被打壓的後繼無力，卻更未必沒有曾經被許宣甩了一回的‘草木皆驚’了。
隻好在許宣當日也未將事兒做絕了，又好在這些個‘書香門第’那是代代都專注於供出數個讀書人的，因而對這些讀書人日後的去處——官場——說一句比程錚更了解也不為過，就不會將對許宣的‘感情’盡數轉移到程錚的身上：雖雙方當年是分道揚鑣了，但許宣也不算將他們的去路全部堵死呀？便也有心氣不順的時候吧，再看看穆之同的手下是如何被人圍攻絞殺的，便未必沒有自己可算是保住性命的慶幸……
可要他們再毫無芥蒂的繼續圍繞在程錚的身邊？卻是不可能的了，甚至於若不是看著旁的皇子或是扶不起的或是另有勢力扶持的，他們早就尋了高枝飛了！……程錚對他們而言，大抵也不過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且人家也確實不用急著在自己兄弟三人中做選擇嘛，程錚有些陰暗的想著：別說皇帝還有兩個未成年的皇子在膝下，隻說這位真龍天子也未必就再生不出兒子來了呀？便是他‘沒了希望’了吧，人家就放棄這輩人又如何？世家世家，有人家的家世拉出來可是比自家更為源遠流長的，還能代代都有子弟出仕——大不了打持久戰唄，就看誰能熬過誰！又何必為了爭一個先而將後代子孫的路全斷絕了？便沒有自家外公挖坑的行徑，那位傅家太傅的事跡還不夠做反麵的教材嗎？
也，隻需這般一想，那許家兄弟這給出的‘誘惑’就一點誘惑力都沒有了好嗎？
……
林海雖說不能全接收到程錚的想法，但是對於許家兄弟竟然試圖用世家的存在來彌補程錚心中的傷痕還是震驚的。
具體證據就在於他前一句話似乎還在向程錚‘補全’許家兄弟的未盡之語，後一句便就全向著許家兄弟倆懟過去了：“隻殿下卻是更想弄明白，若這世家真是許大人給殿下留下的助力，那二位大人……這些年可有做過些什麽嗎？別再如穆家一般，直到看著殿下都要因著石頭絆了腳，您二位才想著要提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