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6 章

  不得不說, 這樣的賈璉, 真是叫他不管看多少回都不能習慣, 要是再多看上幾回,估計就不用賈政來叫人動手了——他自己就會忍不住。


  這裏林海還在積極的調整心態,那裏賈政一看賈璉這全然視林海如救星的舉動卻是恍惚間好似又明白了些什麽:“他來鬧我兒,可是你慫恿的?!”


  ……這話林海還真不好接:他能對賈政說我不是慫恿他來鬧你兒而是慫恿他來鬧你的嗎?


  不由就語塞了一回。


  其實要正經說來,林海沉默的時間並不長,甚至於要放在平時,那根本就不叫‘沉默’。隻今兒便如賈政的瘋狂非同一般,林海懟賈政那也是一懟一個準,又剛猛又迅速……如此一對比, 林海這短促的沉默也就叫人不能不想多了。


  於是賈政也果斷的想多了:“好好好……看來你是真心想要我兒的命了!”


  ——他此時之所以用了‘真心’二字,便是意欲將賈璉‘鬧死’賈珠的事兒直接定罪於林海想要害死賈珠, 不過是在借賈璉的手時才成功。畢竟隻有真心才會一次又一次, 這次不,過是其中的‘某次’終於成功了而已!


  林海:“……”


  他的沉默也不由就被迫延長了:這種時候, 他還能說什麽是好?

  繼而就叫賈政越發的篤定自己一定是說中了林海的心事,才叫對方辯駁無可辯啞口無言!


  就也越發的紅著眼睛義正言辭:“我……我父親昔日看你還有個人樣, 方才將我妹妹下嫁於你, 卻不想竟是往家中招入了一頭餓狼啊!你這個——”


  不想‘人麵獸心’四字評價還沒來得及出口, 那躲在林海身後賈璉竟然忍不住了:“二叔,你也太能了吧?把自己的錯甩給別人還自以為全天下的理兒都在你這裏了!”


  ……


  其實賈璉本是可以不開嗓的, 畢竟這時候可謂是‘’神仙打架’, 他一小鬼何必參和?


  可問題是他已然意識到林海大神會是他眼下和日後很長一段時間的保命符啊!


  要他看著賈政如何唾罵林海可以, 但要他看著賈政唾罵林海然後導致林海可能不再看顧他——


  這不可以!


  恰好他也有需要當著眾人表白澄清的東西,莫若就在這時候一並說出來,也算是對林海投桃報李了。


  就在賈政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從林海的身後露張臉出來:“二叔你也有臉罵林姑父?要我說,你竟是不知我家中最不是東西的那個人就是你嗎?!”


  ……簡直是不敬尊長到極點了,所以說出這樣話兒的賈璉也必須要在這回合裏將賈政的麵皮撕開,叫他再也撐不起尊長的架子才是!

  就一反常態的凱凱而談,詳實的將自己進了大牢日日等著親人來救自己的境況述說,卻不想賈政居然是個能眼看侄兒身陷牢籠而做不知的人,不但不伸手還連句問話也無,最後還是林海這個外姓人撈了他一回——


  試問這樣的林海都能被賈政指責那賈政是不是該千夫所指?

  然後,他也就因此確實衝動了一次,隻要問問賈政為何如此冷酷,卻不想自己指責質問的話語叫賈珠聽了去,更不想賈政沒臉沒皮他兒子卻是個細膩的,竟因自己父親的舉動而羞愧致死!

  好迷離的走向?好玄幻的劇情?

  隻,就在眾人真真是不知該說什麽是好的時候,那賈璉卻已然進入‘尾聲’了:賠罪道自己果真是有過,隻賈政的過卻是誰人來問?又有他到底有什麽臉將事情推給林海?

  ……可謂唱作念打一應俱全了。


  不但唱得靈堂上那些本來是來致哀不想卻是看了場戲的來客們一愣一愣的,連詳知前因後果的林海都有些被唬住了:他怎麽不知道賈璉還有這份‘功力’?

  就回頭細細看了賈璉一回,然後再看賈政又能作何說辭。


  卻隻正正看到賈政青白著一張臉,神色在猙獰和抽搐中掙紮。


  賈政自然知道賈璉說的說法是有問題的,可更大的問題卻是他話裏的提出的‘問題’本身,因此也就沒人會先去關注賈璉的話兒是真話還是假話了——


  直白點來說就是,賈璉進大牢是真的,賈政一時間顧不上他也是真的,最後林海將他接了出來……也是真的,因而,外人別說發現他用了好幾句真話來構建了一個並不真實的後續,隻說他們就會下意識的關心為什麽賈政會不管自家侄兒?


  那這時候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將那錯誤的推論指向方式再掰回去?

  錯。


  因為這或許是一種直接的應對方式,但卻絕對不會是最好的應對方式:掰容易,在掰的同時隱瞞和回避賈政自己的‘小心思’可不容易!

  首先,賈政無法解釋也不敢正麵回應的就是:為什麽他會對身陷牢獄的賈璉視若無睹?

  別說什麽他不知道這樣的大事兒,也別說什麽賈政這是要給賈璉一個深刻的‘教訓’……你把人領回來了不管是罵是打是壓著讀書還是叫去做旁的事兒磨礪性不都是教育教訓嗎?這把人不管不顧的放在大牢裏蹲著……又是什麽教育方式?

  這時候可不流行什麽‘讓社會來教做人’,且便是要把賈璉交給‘社會’,也著實輪不到賈政來交啊?人親爹還沒死呢,那裏輪得到你上交?合著這是欺負人在京城鞭長莫及是吧?你怎麽不上交你自己的兒子啊?


  果然不是自己生的不知道心疼!

  賈政無法解釋,更要命的卻是他還比賈璉和賈赦那般天生都少了些麵皮,所以他不能也不敢跨過這個問題:要是他能能如賈赦一般擺出一副‘我就這麽著你能怎麽著’的模樣來……


  那賈政就不做人了。


  所以,在放不下麵子的情況下,賈政使了個幾乎是放棄大腦的昏招:“璉哥兒,你卻別以為他是真心對你好的人,你怎麽就不仔細想想你怎麽會進去?”


  ……


  賈璉怎麽會進去?


  這話問得好笑!鬧事兒鬧到槍口上,不進去才是怪事兒吧?別說賈璉了,沒見那許多的公子哥兒還有這次來金陵應試的學子都進去了?

  ——可賈政的話卻是明顯不能夠這樣理解的,它的正確理解方式應該是:賈璉進去是有人從中作祟。


  更甚於這個作祟的人便是才撈賈璉出大牢的林海!先把人送進去,再把人撈出來,如此一進一出,賈璉還在這兒幫林海說好話?


  這傻孩子!


  賈璉:“……”


  ——他看賈政的眼神活脫脫的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不,他是真的在看一個傻子:

  賈政怎麽就能這麽傻?

  還能傻得這麽理所當然自以為是?!

  雖然賈璉也並非真的就覺得林海是個‘好人’,但他也真的更不能沒臉沒皮到怪罪林海‘送他進去’啊?……追問下對方為什麽不盡快接自己出來還差不多!

  這也是賈政並不上心賈璉的‘報應’了,因著沒仔細過問過自己這個侄兒的情況,他便就不知道賈璉是進去了不假,但同一時間被收監的還有不下二十人的勳貴子弟和省內秀才!

  這要是林海能辦到的事兒——特麽的林海在金陵也太隻手遮天了吧?

  所以賈璉是真的沒法子往林海的頭上扣這口鍋。


  ……


  而,連賈璉都能意識到的問題,林海自然不可能意識不到。


  但相較於賈璉在意識到問題所再後看賈政那類似於看傻瓜的憐憫表情,林海一直以來看賈政的神情就沒變過,還無疑要比賈璉平和多了:他在看戲。


  還是看一場雖還未發生卻已可斷言其精彩的戲。


  賈璉是自己送進去的嗎?


  不是。


  且林海之前已經遭人‘刁難’過一次了,可那些組團而來的地方豪強們也不敢用這樣急亂到近乎於失智的手法啊?!

  但賈政今兒偏偏就腦子被清空了。


  那麽,那些之前也有子弟身陷囫圇的豪強勳貴們會怎麽做?是站出來表示賈政說得對還是默默的撇清自己和他之間那點本就少得可憐的關係以免被人‘誤會’從而拿來做‘攻訐’的文章?


  畢竟自己也算是‘朝廷命官’呢,汙水一不能亂潑啊!還是這種查得清來龍去脈的汙水。


  ——所以,自己要不要也來‘教訓’賈政一回呢?


  林海:“……”


  他想了一想,覺得自己既然不是賈政親爹,還是不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了,先把賈璉完整的帶回京城交予他爹比較重要,隻日後還需遠著賈家一些,畢竟這家子看著竟是是那種沒有人從中攪和都能自己把自己一大家子的人玩完的,他還是別多事兒了。


  就扭頭隻看著賈璉道:“看來今兒你卻是敬不了這香了,莫若先跟我回去,等日後,自然少不了你致哀的機會。”


  日後賈璉會不會致這個哀且先不說,隻說林海既然提及了日後,那自然是要先保住賈璉有這個‘日後’的。


  因而聽出了這一節的賈璉哪裏還會有哀傷?隻顛顛兒的點頭,就差響亮的應一聲‘是’了。也叫賈政看得更加眼珠充血,簡直都想要不再關注林海,先摁死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侄兒了!


  ——可他也不想想,就他和他老婆的做派,人賈璉憑什麽還要把胳膊肘拐向他啊?

  便眼看著賈璉跟在林海身後,亦步亦趨的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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