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5 章

  這倒是, 林海並不住在賈家, 除了送賈璉登賈府大門時和賈珠見過一麵, 便也就隻有賈璉出事兒時又來過賈家一回了……卻也沒有就此留下,還回去寫了封信給賈政, 催促他快馬加鞭的趕來。


  而這些舉動, 無論是具體來看還是從邏輯來推斷, 似乎都得不出林海要弄死賈珠的結論?


  但賈政很有‘信心’和證據:“如果不是你所求見不得人, 又何必在登門的時候發作我賈家的下人?”


  林海:“……”


  他就看一眼龜縮在靈堂角落的金家老頭——對方本就是這金陵賈府的總管事, 眼下又在賈政眼中‘洗白’,自然是要幫著料理靈堂的事兒的。


  那老漢在林海的目光中卻是鎮定, 雖說低著頭叫人看不清神色, 但背脊挺得筆直。


  還是一種有倚仗的筆直。


  林海就笑了。


  想必賈政今兒會直接衝著自己發作, 這夫妻兩也功不可沒。


  就再次淡定的指出一點:“我雖說是發作了幾個服侍賈珠不甚盡心的下人, 但之後服侍賈珠的卻依舊還是你賈家的奴仆。”


  也就是說,就算林海真對賈珠做了些什麽,那中間過手的也是賈家的下人了?


  這反問……就犀利了!


  犀利得整個靈堂上除了金家的那個總管事, 所有的賈家下人都要給嚇得跪下了!


  因為不管是不是、也不管有沒有林海的指使和壓迫, 隻要他們敢於承認自己參與——不不不, 甚至於隻是知情不報或者旁的什麽罪名——被坐實的了話……那就是他們一大家子給賈珠償命的事兒了。


  這怎麽可以?!

  他們還沒享受夠自己作為大家仆的快活呢, 怎麽就要莫名其妙的成為替死鬼了?尤其是推自己出來擋槍的那個還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是的, 有些心眼子活絡的下人這時候已然明白過來了,因此不去看賈政不去看林海, 目光隻如刀子一樣的向著金管家剜過去。


  饒是那金管家再有‘心理準備’, 也不免被這些視線看得心髒都差點跳不動了:再想不到林海會這麽狠, 簡直是把自己放在所有賈家下人的對立麵,要拆了自己和自己家人在金陵的立足點啊!


  金家因著賈母的偏重在金陵的賈家作威作福多年,不是主子勝似主子,可要再細細論起來,其根本也是因為他們半是拉攏半是打壓的將身處金陵的賈家下人和部分賈家族人拿捏在了自己手裏……可林海這麽一句話下來,他們豈不是要和其餘的賈家下人成為生死大敵?

  ——這林海怎麽就這麽可恨?


  將他家十幾年累計起來的顏麵全部給打落了不說,還要掘他家的根?!


  一時間,金管家簡直都有些後悔自己為了給女兒解恨而對付賈珠的行為了,他應該先解決林海的!

  此時、此人已經忘記自己是因為什麽原因又是為什麽會和林海敵對了,隻覺得自己得搶先下手把這人解決了才是。


  ……


  …………


  這裏金家人心中如何盤算的且不說,隻說那裏賈政子也被林海的問題給問傻了。


  或者說是終於回過味兒來了:就算是林海要對自己的兒子動手吧,但怎麽說他和自己的兒子隔了一層,而那隔的‘層’就是——


  他也幾乎是下意識就向著以金管家為首的賈家下人看去。


  這些人……可是背主之奴?

  不想,賈政的腦子也就清醒這麽片刻了,因為金管家的腦子裏這時候也轉過了一圈了,而同樣是在這圈之後,他認定了自己更不能對林海‘留手’了。


  就絲毫不懼自己眼下的行為會出頭了,隻對賈政十分清楚明白的提點道:“那些個大夫……若是真有個什麽,又哪裏是我等這種連字都不認識的人能看出來的?”


  便是說林海直接買通大夫下手了?


  倒也能說得通,就算賈家下人並非真的連字都不認識,可要是真的涉及醫理這種專業知識……就算大夫在他們麵前下毒,他們也看不出毒和藥的區別啊?


  林海:“……”


  他當即就越過賈政,隻‘真心’對著金管家露出一抹笑:“卻原來是這般的手法?看人怎麽我卻記得那些個被我請來的大夫中還有你慣給賈珠請的‘神醫’呢?”


  然後再看賈政:“且不說眾位大夫們開出的方子也是經過那位神醫的斟酌的,便就說我若真想要對賈珠不利,那是究竟買通一個大夫簡單呢還是買通數個大夫簡單?”


  這一句反問竟是又問到點子上了,畢竟林海為了自家侄兒請了六七個大夫上門當麵切磋商討想拿出個完全的救人之策的事兒真是滿金陵城都知道並因此而熱鬧過一回的,如果林海真有害人之心,那怎麽會不藏著掖著反而要引人注意呢?

  簡直又是個邏輯的死局啊。


  因而賈政的腦子這時候已經有些懵了:他本不是個腦子好使的人,若要再加上喪子之痛和夢想破裂的打擊,那就全別想指望他還能存在‘智商’這種東西了——不然再怎樣情緒激動,他也不至於就這樣大庭廣眾的和林海‘開撕’啊?


  因此,幾乎已經不能再自主思維的賈政木愣愣的聽了林海的話,木愣愣的想了想,再木愣愣的去看金管家。


  ——這時的他又哪裏還有方才要扯著林海上衙門的氣勢?簡直就差直白的承認自己是金管家的‘傀儡’了!


  而那金管家也自然是被賈政看得有些……有些後悔:他不是沒有察覺到賈家二房的老爺和少爺的不靠譜,但往日的他卻是隻想著如何利用這種不靠譜,萬不想今兒這份不靠譜卻是能被人利用,成為攻擊自己的‘武器’啊?


  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卻到底還是要在這種傷害中垂死掙紮:“可是,林老爺您不也給我家二老爺去信了?”


  這話兒一出,就說得旁人很是有些不明所以,獨那賈政卻是目光一凜。


  林海:“???”


  不得不說他也有點懵逼:旁人的‘不明所以’他能理解白,畢竟兒子病重寫信告訴老子的操作那裏有問題?可賈政的‘目光一凜’他就有些不能理解了:


  是,他給賈政寫信是有些別的心思,但那心思隻是單純的為了表示自己的無辜而已啊!賈政這是又想到哪裏去了?還不如說說他眼下送賈璉的回來動機不純……那他才認好嗎?!


  不過,說到賈璉——


  林海卻是想著立時就帶著賈璉走人了。


  畢竟,就賈政的糊塗程度來說,他還真有些擔心萬一賈政想起賈璉的茬兒,那賈璉會被如何?眼看著,這賈政的智商和理智,和瘋狗也差不了多少了……


  人都是有些偏心的,至少對林海來說,大房的賈璉無疑就要比二房的賈珠更叫他覺得親切,更何況他也算是‘利用’了賈璉一回,就更不能看著賈璉就在這裏被賈政給‘正法’了。


  便就轉了身,先對著賈璉道:“去與你堂兄上柱香,這裏不是能久留的地兒了,我且帶你回去,是非曲直隻等回京再道。”


  賈璉:???

  ……


  …………


  可以說,在今日的圍觀看客裏,最該清楚明白可其實最懵逼的一位,大概就是賈璉了——甚至於他怎麽也想不名阿比自己怎麽就會從預想中的‘主角’身份一落到了這等……都沒有入賈政眼的境地了?


  落差如此之大,即使賈璉沒有因此而失落,也覺得這個世界迷幻得他簡直有點看不懂。


  好在林海的話兒他還是能聽懂的,這就是說隻需要自己去給賈珠上一回香就可以跟著林海走人了?


  艾瑪!多好的事兒啊!

  跟著林姑父,就算別的不要想,但至少安全是能保證的啊!就樂顛顛的要上前,隻好歹還記得自己身處何處,沒直接把笑帶到臉上來。


  ——也就叫賈政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了的什麽……到底是什麽了。


  繼而勃然大怒,隻要人拿下賈璉才是!

  ……


  可以說,即使是對林海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但賈政也是不得不‘克製’的:倒也不是因為他能控製住自己的行為和情緒,而是林海的身份使得他不得不克製!

  畢竟,賈政自認可惹不起太子——即使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不得聖心,但太子終究是太子,要為了一個‘可心’的林海動賈家……那也不過就是動動手指的事兒。


  但賈璉不同。


  賈璉,那就是賈家的廢物,是對比自己兒子而言簡直就不堪入目的東西。故別說能不能得貴人的青眼了,便說以自己是他的尊長的身份便就能對他為所欲為!


  先打一頓再說後麵的話兒!


  且連自己上手也不必,就板著臉站在原地,隻吼道:“給我拿下那個孽畜!”


  賈璉:“??!!”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被賈政視為一塊背景板兒並且能一直就這麽背景下去的,哪能想賈政將眼珠子轉過來也不過就是這麽一瞬間的事兒?當下也顧不得什麽祭奠賈珠了,隻先保住自己不叫明天的今天也被別的人祭奠了去罷!


  他到底年輕,反應和速度也是一流的,不等那些個被賈政吼命的人動手,就如同兔子一樣的蹦回了林海身後,隻差喊一句‘姑父救我’了。


  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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