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9 章

  總之程曦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居然被程錚的小眼神看出一種母性的慈愛來, 畢竟她眼下隻是個寶寶不是嗎?


  便又道:“爹爹且別鬧,其實曦兒之前的那種說法也並不是一定要您做什麽或者不做什麽,隻是為了叫您自己知道這種什麽或者不做什麽都需要您自己拿主意才是!”


  “畢竟——”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用一個委婉一點的理由:“畢竟有的事兒可是需要當機立斷的,可不會一直等著您將周圍人問遍了才落下來。”


  程錚:“……”


  其實程曦說的道理他並不是不明白,隻這單純的明白和有足夠的自信去這麽做完全是兩碼子事兒。


  是的,現在的程錚也不說那些虛的了,且將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他也想啊,但是他有賊心沒賊膽。畢竟任是誰在多次直麵自己‘衝動’的錯誤之後, 也是會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一定的自我懷疑的, 而這犯錯的代價如果再大一點的話,自我懷疑會進一步進化成自我否定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的程錚就是這樣。


  而且他還‘這樣的’很有底氣——他沒有一定要站起來的必要:在他的身後不但有著徐浩許家兄弟這一類常規的謀士配置,還有程曦這樣非常規的另類親屬!他們中的哪一個, 不能在程錚後退或者跌倒的時候時候伸出手把他撈住啊?

  因此, 程錚‘無能’的十分怡然自得。


  由此也可見, 這家夥在生命中的前十幾二十年渾渾噩噩並不是沒有原因的,而原因的根本就在於他的心態實在是太過於隨波逐流了些,想來若不是韋皇後表現得過於咄咄逼人,他也沒想過要被逼著奮起……現在有人幫他分擔壓力了,他就又心安理得的將壓力轉交了——


  難道他就一點都沒有覺得這樣有悖於他曾經許下‘雄心壯誌’嗎?!

  難道他的良心就不會隱隱作痛嗎?!

  程錚的良心是何感覺程曦不知道,她隻知道再不管對方這種出事就找後援的心態那真是遲早要出事兒:不能再放縱下去了, 也沒放縱的必要。雖然程曦自己也是需要程錚的‘倚重’來立身的, 但她也沒想過要就此將對方變成自己手裏的操線木偶啊!一來她沒那麽大的能耐, 二來她怕程錚事後的清算。所以能維係著一種並不是非她不可但總得來說有她會比沒她好的限度, 那是最好不過的。


  反正她也沒有什麽權傾天下的野心,不過盼著能混吃等死而已,所以才不要得罪程錚這個最能決定她生活質量的人呢!

  ……可她以為的不得罪,當真就能‘不得罪’了?


  至少程錚不是這麽認為的。


  就像是一個不讓再抄作業的孩子般,他雖然還不至於就恨上那個把答案抽走的‘學習委員’,但寶寶不開心了也是一定的。


  麵上也難免有了些小情緒。


  就叫程曦看得十分之想打他:多大的人了?裝可愛還裝的沒完了?我還比你更有裝可愛的外在基礎呢,有像你這樣丟臉嗎?

  但不可能,至少打人是不可能的,不說以後會不會被程錚報複什麽的,就說程曦現在的小身板也不是程錚的對手啊?所以想了一想之後,程曦一點都不遲疑的用增加‘課後作業’這樣的方式來叫程錚感悟人生了。


  就微笑著看向程錚:“爹爹何必這樣看人?就像曦兒說的,這世間的事兒可不是一件件都在那裏等您拿定了主意再往後走的,您就將眼下這事兒也看著做這般便是……且您也不用怕,畢竟誰不是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來的?您隻當這是挫折中的前進吧。”


  程錚:“……”


  這話真好聽哦?


  但好聽的話兒誰都會說,這艱難的事兒卻不是人人都會去做的,別的不說,隻說那‘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來’——站不站得起來還另說,但這跌倒下去難道就不痛了嗎?


  就尷笑:“不至於就這樣嚴厲罷?你瞧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和你說話嗎?又何必一定要將我逼得這麽緊?”


  然後想了想,不免又加了一句:“難道你還想著逼死了我再換個爹嗎?”


  程曦:“……”


  這個理由真是好棒棒哦,棒到程曦衝動的決定:我們還是不要做什麽課後作業了,直接現場抽查吧!


  “爹爹想多了,隻您若是有個什麽,下輩子我還做您的女兒便是。”她就皮笑肉不笑的臉連眼皮都不帶撩一下的,隻道:“但今生還是能抓一把是一把吧。因此爹爹您可想好了要怎麽抓?”


  這簡直是典型的投胎了也不放過自己啊?

  無論程錚想不想再和程曦續這段父女緣分,他都不由得就噎了一噎,也不知道是該噎程曦的態度還是噎程曦的話語還是噎程曦表達出來的意思。


  不過不怎麽樂意接受卻是一定了。


  就也平淡了表情,隻目光泛泛的看著程曦:“你倒是個孝順的——隻既然你都這樣孝順了,那怎麽就不想著為老父親我分分憂?”


  程曦依言笑了笑,那笑容裏滿滿的充斥著一種牙尖嘴利的尖銳感:“正是因為孝順,所以才要叫您自己動動腦筋,也是提前預防一下老年癡呆了。”


  程錚:“……”


  他並不知道什麽叫老年癡呆,但這並不妨礙他知道什麽叫癡呆,當下臉色就更不好看了——隻恨不得將程曦那張百無忌憚的嘴給堵上!

  如此,父女兩就瞪著眼睛板著臉對視了一回,便是有時代的鴻溝也並不妨礙他們互相攻擊相互傷害。


  且來回戳了個……十餘刀的樣子吧,終究還是程曦受不得這樣溫吞吞的刀子總坎不到要害上的感覺了,就一鼓作氣來個大的:“爹爹您有空說這許多,那正事兒也怎麽都能論個囫圇了吧?這事兒到底做不做您倒是給句準話啊?”


  程錚:“……”


  他簡直都要被程曦的語氣給氣笑了。


  於是一半是衝動,一半是真心,隻從鼻腔裏噴出一股子氣來:“做!我倒是想做啊?”


  ——就是你們還沒說能不能做呢?

  簡直都要委屈死寶寶了。


  可惜程曦並不顧及他後麵緊跟著的那句反問,也就更不在意他還有一句沒有說出口的疑問了。她隻是對著程錚脫口而出的那個‘做’擊節叫了一聲好,然後半點不耽誤的詢問道:“那爹爹您要如何做?”


  程錚:“……”


  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是怎麽回事?還有就算趕鴨子也不是這樣趕的吧?我這裏還有一句反問是被你吃了?


  於是很不可思議的看向程曦。


  且這種不可思議的神情,還大抵是一種你怎麽可以這麽無情這麽無義這麽無理取鬧的不可思議。


  但此時的程曦那裏管他的那些小情緒哦?都說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程曦也是這種實拳派的追隨者:雖然真打是打不過程錚的,但是打擊什麽卻是完全沒有問題。


  便笑得愈發的甜蜜了:“爹爹方才不是和曦兒說得有來有往的嗎?你若是將您的心思花六分在這事兒上,怕現在就能成事兒了。”


  果真是直白到連半點臉麵都沒有給程錚留?


  於是程錚惱怒之下也就不再給程曦留臉麵了,且笑著將程曦的話兒再懟回去:“並不是我沒有主意,隻你說過的話兒難道就不記得了——難道不是你才告誡我心中要把著大的方向,不要聽風就是雨,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作甚嗎?如此我又急著布什麽雨?”


  ——再次完美的將鍋甩回到程曦的腦袋上。


  程曦也被這口鐵鍋砸得結結實實到都要有些懵逼了:“這……合著這還是我的鍋?”


  程錚又不知道什麽叫背鍋了,卻好在鍋和禍和錯的發音差不得多少,因而想了一想之後他果斷的將這個‘鍋’字歸類於程曦受到的打擊太大所以吐字不清:“倒也算不得你的錯,隻你也知道我向來在意你的意見……”


  因此你說不行,我就當真不敢去做了。


  不過這樣的話是很沒有一點父親的威嚴的,所以程錚也很是有幾分說不出口。


  卻是不妨礙程曦忽然就福靈心至的體會到他的言下之意,也更不妨礙程曦的心因此而遽然間變得柔軟,就仿佛堅硬的岩石上開出一朵柔弱而纖細的花朵一般:那岩石有多麽的剛硬就能反托出這花有多麽的嬌美……


  所以心也不由越發的柔軟了,連語氣中的咄咄逼人的勢態都收起來了:“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嘛,一激動就連表達都不會了?

  程曦簡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麽丟臉的時刻,不由就閉了閉眼睛,在一片空茫的黑暗中整理了一下心緒,方才能鎮靜的開口:“我不是要您一定去做什麽,隻是您也應該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才是啊?”


  程錚:“……”


  他木了一瞬:這兩者有什麽不同嗎?


  然後不由更木:哦,還是有的。


  隻這不同——


  不等程錚自己將那‘不同’之處細細整理成實際的語言再細細的研究兩者的不同之處,他便看到程曦低頭攪了攪手指麵上,難得的表現出了幾分羞赫到幾近於瑟縮的神情:“畢竟……不管怎麽說……爹爹你才是應該拿主意的那個人,便是因為您有什麽思慮不周之處需要我們幫襯著,但也沒有叫人一直包圓的道理吧?不說這般對您而言可好,隻說這幫您拿主意的舉動若是叫人習慣成了自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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