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8 章

  就在程曦選擇了按兵不動的時候, 懷書的腦子也重新開始運轉了:

  說真的, 她今天受到的衝擊有點大。


  還是那種能夠直接一道雷將她整個人都劈得焦糊粉碎的‘大’。


  但卻並非是沒有準備的。


  因為她早已知道自己暴露在雷雨之中……唯一在意的,就是她沒有想到那雷電劈下來的時候,真的會那麽痛。


  好在此時已經回神。


  也就知道自己最好——什麽都不知道。


  傻子往往難得主子的心, 但是知道的最多的, 往往也是死的最快的。


  所以懷書寧可自己是一個活得長久的傻子:“這事兒……娘娘沒有告訴殿下?”


  程錚:“……”


  不得不說懷書這傻傻得有水平, 隻一句話就叫他下意識的就是一梗。


  但沒等他將那口梗在胸口的氣再疏通疏通, 他就立時聽到劉保勳在自己身後哎喲了一聲:“你這丫頭怎麽這麽傻?娘娘現在是什麽時候?正是需要小心翼翼的時候呢,因此這些雜事兒,哪裏就需要娘娘來操心過問了,殿下和娘娘養著你們,難道是叫你們吃白飯的嗎?”


  程曦:“……”


  她的目光本來正因為懷書問的問題如此的刻意而有些閃爍,這下聽得劉保勳的話兒, 那卻是連閃都懶得閃了。


  這話怎麽就這麽……明顯呢?你難道就不能委婉一點?

  而且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兒啊?


  別說程錚能從中聽出多少東西來,便是她也有些聽不下去了好嗎?


  什麽叫做‘哪裏就需要徐氏來操心過問’?徐氏操心了她搬院子的事兒卻是忘了再‘操心’告訴身為一家之主的程錚一聲?

  別糊人了, 因為這話連鬼都糊不住好嗎?!

  而程錚也果然就聽不下去了, 隻輕咳一聲,打住了劉保勳繼續往外冒傻泡:“這後院的事兒本就是太子妃在做主,因此報不報給孤的, 也不過就是事後說一聲的事兒。”


  程曦:“……”


  ——對啊!

  ——就是這個理兒啊!


  ……但也好像不是這個理兒啊?!

  不等程曦自己用自己的矛來攻打自己的盾,這屋子裏大半的人都開始或明或暗的拿眼珠子瞟程錚睨程錚瞪程錚了:既然你自己覺得事情應該是這個理兒, 那你今日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


  也許是因為眾人的目光便是刻意掩飾了也到底掩蓋不住, 程錚的麵上不由更加不自在了些, 就又咳嗽了幾聲, 這才把那點子幾乎就用湧上臉的燥意壓下去,又將心中的主意滾了幾滾,這才故作無事道:“隻孤膝下隻有曦兒這麽一個女兒,因此少不得多上心些,若是什麽都等到塵埃落定了才來看一眼,那保不得會叫你們覺得孤對曦兒不上心,就此輕慢了去。”


  這話——


  當即眾人再不敢在用目光造次了,隻忙不迭的跪下叩頭不止。


  可做為被‘撐腰’的程曦這時候卻是低下了頭,很是抽抽嘴角,方才掩蓋下了心中的那點子譏嘲:

  程錚這話聽著似乎有點道理——至少很能唬人,隻那唬人的‘道理’在她瞧來卻是依舊唬鬼呢!


  首先,在這個時代有被下人輕慢的主子嗎?

  有,當然有,看看紅樓裏的賈迎春,不但撐場麵的大首飾被奶媽子拿去換銀子,人竟然還敢嫌這銀子太少用著不趁手,末了和丫頭在迎春大吵一架,身為小姐的迎春竟然來阻止都不能。


  可憐,可歎,可悲,可恨……


  可問題是程曦不是賈迎春啊!要知道程曦的性子那幾乎是可以和賈探春比肩甚至於有過之而不及的啊!探春都能一巴掌扇上大伯母的陪房的臉了,程曦用鞭子抽一個冒犯自己的下就更是不再話下。


  更別說程曦身上那實打實的皇家血脈加成了。


  因此,若是連程曦都能被人輕慢了,那這天估計早就塌下來了。


  ……


  但便是知道了程錚的話語是假話,程曦也沒有真正的叫這話過耳就去,因為她從他的假話裏提取出了可貴的‘真實’——


  從程錚的遣詞用句看來,他並不像是對徐氏這個人‘有意見’的樣子,又或者說程錚並不在意徐氏在處理了這府邸裏的大小事之後再知會他一聲。


  所以可以斷定,他和徐氏之間唯一的齷齪,大抵隻在於程曦自己身上!

  不得不說,這個發現在程曦的預料之外,卻又在她意料之中:它進一步的將程曦的猜測範圍精確了一回,也使得那些再是不想直麵的事情再一次的正正放在了她的眼前,隻叫她難易回避。


  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沒錯,這就是程曦從程錚方才的話語中提取出的又一個關鍵性的信息了,那就是程錚這次之所以會這樣急匆匆而且是異常強勢的介入這件事,主要是因為徐氏在這件事裏先下手為強了!


  所以程錚隻能用這種強勢到會被所有人看出異常的方式來阻止徐氏,畢竟他才是徐氏的天,徐氏要翻天,也要看程錚樂意不樂意。


  程曦:“……”


  可這……


  真的是‘好’消息嗎?


  程曦了解程錚,便就知道程錚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且從過往看來,他也沒有在女人麵前充大頭的愛好。


  所以如果單純的是因為徐氏這樣做沒有報告程錚讓程錚覺得自己的主權被侵犯……那明顯是說不過去的。


  也所以,能叫程錚這樣強勢,說不得便是因為徐氏的做法……過界了。


  ——徐氏到底要做些什麽?

  難道不是叫自己搬院子?


  還是說搬院子隻是一個開始?

  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又想錯了些什麽,而那被她的思緒錯過的岔路那端的東西宛若一顆流星一樣的劃過她的腦海,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光帶——


  不斷的在吸引著她。


  ……


  還是想想程錚吧。


  程錚不是一個強勢或者說具有侵略性格的人。


  但程錚這次的做法很強勢。


  強勢到了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有問題。


  而這所有人自然也包括程曦自己。


  那麽,是不是就可以從中推斷出:就程錚看來,即使要叫程曦從他的行為中看出異常來,也不能叫徐氏要對程曦做的事兒砸實了?因為一旦徐氏對程曦做的事兒砸實了,那就連程錚也挽救不回來了?


  這……


  程曦隻能痛苦的表示果然。


  果然回避是不對的。


  因為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擺得叫她無論如何回避,最後都會一頭撞上去的。


  對此……


  她選擇了繼續回避。


  比如想想眼下?


  程曦知道自己已經沉默得太久了些,少不得就會少得叫程錚也覺得不妥了,畢竟眼下風聲鶴唳的,想必不止自己。


  就揚起一張臉,隻教自己整張嫩的臉都因擔憂而皺起來了,乍一看好似是一顆剛剛出籠的包子:“爹爹這是說什麽呢,懷書姐姐待我是極為上心的,如何就有輕慢這樣的說法了,便是搬院子……娘親親自挑的院子,懷書姐姐親自帶著人整理的東西,樣樣都是齊活的,便是事前沒有告訴爹爹您,不也是因為您最是個大忙人,忙碌的又是攸關天下的大事兒,我們如何就能叫您再操心後院了?”


  程錚:“……”


  ……說真的,這話兒還真算是程曦在今天給出的、關於搬家這件事兒最明確的一句答複了。


  態度也堅決。


  還是就針對眼下的這事兒的。


  但她的肯定卻是使得程錚的心緒越發的浮動:

  雖是一時間覺得程曦這樣‘單純’還真真是好!若是她能一直這麽單蠢下去,程錚便是容得她一輩子在自己眼前蹦躂又如何?


  卻一時間又覺得這孩子怎麽就能這麽‘單純’了?單就這警惕性看來也不像是能長久存活並修得妖力的樣子啊?又有過去也就罷了,他管不得也管不到,可若是之後還這麽傻這麽蠢,卻是要他怎麽養啊?


  因此一時間不由真的就有些犯愁了。


  ……


  可這父女兩雖說都存有試探和隱約憐憫對方的心,但卻是誰也不肯先開口。


  不但不開口,還誰也不肯叫對方看出些許的異常來。


  因此程曦自然也就看不出程錚到底是為什麽而糾結。


  所以她也單純的將程錚的糾結放置在了程錚和徐氏之間果然是起了爭執之上——還是一場以自己為戰場的爭奪!


  沒錯了,爭執。


  一場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因為搬院子而引發的,蓄謀已久的,爭執。


  所以這時候,什麽院子不院子的,對程曦而言已經是浮雲了,她要做的就是盡快厘清這事兒,然後在心裏拉出一張太子府大勢的‘地圖’來!


  別說這是內戰吃力不討好了,程曦不願將徐氏往壞裏想,但是再不想著‘防禦’她就該成死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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