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3 章
皇帝:“……”
他好懸又要罵出口!
沒錯。
皇帝並不認為、而且是堅定的不認為這是程錚愛護兄弟的表現, 他隻是依照著自己的慣性思維認為程錚這是……興許是在太醫院又有新的安排了?
——隻是皇帝也不想想, 若程錚真的能安排上太醫院裏的動靜了,那又何必將這麽強大的勢力力量用在程環身上呢?
……
可已經開始疑神疑鬼的皇帝也已經全然不能進行正常的思考了,他簡直是堅持的、而且還是執著的堅持認為程錚在這事兒必定還留有後手:“笑話!你不是才說你二弟還好嗎?怎麽忽然就又不好了?是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呢?還是你本來就抱有欺君的念頭呢?!”
程錚:“……”
他簡直覺得此時的皇帝不可理喻!
這方才‘還好’就等於現在‘還好’嗎?要知道這人咽氣也隻要一瞬間的功夫呢!沒看到你親生兒子都在這裏翻白眼了嗎?你還嘰嘰歪歪什麽啊?!
不得不說, 程錚和皇帝還是有幾分相像的:隻看在心裏埋怨得這麽理直氣壯……就知道他這其實也算是遺傳到了皇帝的某些‘自我中心’了。
好在他還做不到如皇帝那樣的視人命如草芥。
所以他到底不至於和皇帝走上一樣的路。
……
隻想是這樣想, 動力也有足夠的動力, 但眼下最重要的卻是怎麽辦如何辦才能叫程鐶不至於就在這裏真嗝屁?
皇帝那裏斷然是說不通的了, 程錚了解皇帝,因此自然知道皇帝不但不會在意程環的命,甚至於還會用程環的命來大做文章,比如將程環的死歸結到程錚頭上什麽的,因此若是盼著皇帝想通或者程錚能勸皇帝想通……
他還是看看程環的棺材板要上幾道漆比較實際。
如此程錚且在皇帝的臉上再看幾眼,確定了皇帝的那股子‘堅持’是由內而外的無情無義並且沒有一點子的假裝之後, 他也果斷的不再皇帝身上做無用功了。
他的新目標是跪在皇帝身後的戴權。
就道“戴權公公,孤年紀小沒有經曆過事兒, 因此見著這樣的事兒就難免有些無措, 且勞煩您來看看二弟這到底是怎麽了?”
戴權:“……”
他忽然有些理解皇帝來了。
因為他隻覺得有些無話可說。
這程錚年紀小沒經曆過事兒?那他戴權又看過幾回皇子躺地上翻白眼了?
且便是見過又能如何,這戴權到底不是禦醫,這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能頂什麽用?
隻在回看了一眼程錚之後, 戴權也在程錚那有些渴求的閃亮眼神中回過味兒來了——
程錚這哪裏是叫他去掌眼?這是叫戴權借著看看的機會看出不好來,再借著這‘不好’去勸說皇帝呢!
可, 即便是看穿程錚的小心思, 但對於程錚的這一請求, 戴權也不會拒絕就是了。
或者, 更確切的說法是不能拒絕。
畢竟戴權隻是一個下人,這眼看著主子在自己跟前斷氣了……便不是他做的,隻怕也討不了好去。
且更重要的是,戴權可一點不信皇帝會在自己不好的危機關頭來撈自己:畢竟程環的身上是有舊傷的,也畢竟程環的舊傷是皇帝親腳踹的,因此皇帝還不得忙著避嫌?又怎麽可能伸手?
屆時不將自己出腳時的憤怒推諉到‘身邊的下人沒有勸’之上就已經是皇帝天大的仁慈了好嗎?
……
戴權的確是皇帝的心腹,也的確對皇帝很有幾分忠心。
但話又說回來了,皇帝這樣的人,戴權跟在他身邊還能活到現在,比起忠心,怕出力更大的還是戴權的審時度勢的功夫。
當然了,就算是審時度勢,戴權也能表現出一副‘我全身心的為了陛下您好’的奉獻感來——
否則就皇帝那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心眼,戴權又如何能堅挺到現在?
因此,便是心中已經打定主意順著程錚的意思合唱一出雙簧,但戴權的麵上依舊沒有一點子的動容,他隻是用一種堪稱是平靜到全無波動的目光就去接觸皇帝的臉。
皇帝自然也是看到了程錚的舉動的,而熟悉程錚行為的皇帝也自然能大抵推斷出程錚的言下之意來。
隻這份‘自然’也讓皇帝就自然的在心中惱怒起來:好你個程錚!說不動朕,你這竟是要動朕的身邊人了?你到底打算幹甚?聯手逼宮嗎?那是不是你下一步就會嚐試去說動朕的禁軍了?
皇帝之位或許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同樣也沒有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會允許人掘自己的台基,對此,他們會做的往往都是——
絕不手軟!
無論是那個挖牆角的還是那個被挖的牆角,統統做好被報複的準備吧!
可就在皇帝怒火中燒的將目光轉移到戴權的身上時,他的那些怒火……忽然就熄滅了。
戴權在看他。
戴權在用一種平靜到堪稱毫無波動的眼眸看他。
戴權的毫無波動,到底是因為他對程錚的話語沒有半點的在意還會因為他唯一會在意的自己還沒有發話?
皇帝:“……”
他絲毫不懷疑戴權會聽明白程錚的話兒,畢竟戴權可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老人了,自然不是一個蠢笨的。
但戴權聽懂了之後卻是這樣一種反應……不由就叫皇帝有一種莫名的開心了:
看,看看。
看看什麽才叫天子,又看看什麽才叫‘天命所歸人心所向’!
也看看你程錚還能幹什麽還能幹成什麽?
……若不是時間不對地點不對,皇帝真是想要仰天大笑了。
但他到底還是收斂住了自己那幾乎都要裂開的嘴角,隻也到底收斂不住自己簡直都要飛揚起來的心情。
於是難得的對著戴權有了好聲氣:“太子殿下求你呢,你卻怎麽說?”
一席話隻說得眾人——包括戴權本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了起來。
太子,求,戴權?
戴權再是皇帝的身邊人,但到底也隻是下人,太子禮遇他是應當,但若說是太子求他……那就不怎麽對味兒了吧?
會這麽說的皇帝是覺得用煩了戴權想要永久性換人呢還是覺得程錚也永遠不會有‘清算’戴權的那天呢?
無論是那個可能,都叫人可能出了一種意味深長好嗎?
……
可不管程錚怎麽想別的人又怎麽想,那戴權的心思卻是在瞬間的波動之後也瞬間的平靜了。他沒必要計較皇帝的這話兒。
又者說他現在沒必要將皇帝的這話兒放在第一位來計較。
畢竟若是程鐶……那戴權連被程錚清算的機會都沒了。
且辦好了程錚的事兒,程錚會不會清算他還兩說呢!
這樣想著,戴權竟像是混沒聽到皇帝的話兒似的,隻端端正正的對著皇帝叩頭道:“陛下這話奴婢可不敢接,隻還請陛下允許奴婢問太子一句話兒。”
皇帝雖有些困惑,但也無不應之理。
而待看到皇帝已是默許了,戴權也就偏頭看著程錚:“奴婢卻是想問太子殿下一句,那就是奴婢可是什麽人物?這便是看了二皇子又能頂什麽用?殿下若是真關心弟弟,莫不如去請個太醫來瞧瞧,那才叫真頂事兒!”
皇帝:“……”
老實說,他並不喜歡戴權的回答,也老實說,那程環有沒有事兒對他來說就是能不能推到程錚身上的問題罷了,但是……
但是皇帝太喜歡戴權說話的這個調調了!
聽,聽聽啊!
若說皇帝的話是在程錚的臉上扇了巴掌,那戴權簡直就是在程錚的頭頂上連連下了幾腳好嗎?
而一旦再聯想到程錚和戴權的身份對比……這些聽著尋常的字眼也越發的帶上了幾分羞辱的意味,因此又何止是在程錚的頭頂上連連下腳?這分明是在將程錚的自尊一並蹂躪好吧?皇帝簡直都要為這種‘蹂躪’拍案叫絕了!
……
…………
由此可見,皇帝是個什麽樣的人且不說,隻說戴權對皇帝……真真是熟悉到骨子裏了。
於是他也就用一種依舊平靜的毫無波動的聲音道:“殿下卻別怪奴婢給您指派事兒——這事兒便是由奴婢代為跑一趟太醫院也是使得的!隻叫奴婢看不過去的卻是您身為太子身為兄長,瞧著自己的親生兄弟都這般了還不急著找太醫來?您這是對自己個兒的兄弟不上心還是對陛下的血脈不上心?”
程錚:“……”
他還能說什麽?
他隻能表示戴權果真是戴權,也果真是在皇帝身邊立了幾十年的戴權,因此自己便是知道對方這麽說是為了幫自己,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