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2 章

  還有……


  還有眾人的目光不由就隨著程錚的目光——


  隻往程環身上看去了。


  這一看, 真真是看得‘意味深長’。


  邱尚書撅著屁股倒下了?

  那程環也……好吧人雖然倒下了但是沒撅屁股?

  但不管他有沒有撅屁股, 他此時的動作姿態……也都算在皇帝的麵前‘禦前失儀’了吧?所以皇帝你如果要計較邱尚書的‘失儀’,那裏還有一個失儀的皇子你到底是計較還是不計較啊?

  ……


  而眾人能看出來的問題,皇帝會看不出來嗎?

  不, 他看出來了。


  而他不但看出來了, 甚至於在眾人都是在等著目光隨著程錚的目光移動之後才明白過來的時候, 他卻事故在程錚眼珠子撇動的那一瞬間就恍然大悟了!


  ——這並不是因為皇帝太聰明, 著實是因為皇帝太有經驗!

  ……但再有經驗也不等於就此習慣,且便是已經‘習慣’到無可奈何,也不等於皇帝不會因這無可奈何而氣惱。


  所以皇帝不但氣,甚至於在思維發散到聯想起之前的、被程錚作弄的一次又一次的過往的時候也簡直連肺都要氣炸了。


  所以腦子裏那點子、好不容易被邱尚書嚇出來的清明也沒有了,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

  他幹脆直接點將一切都栽倒程錚頭上,幹脆的將程錚這個混蛋碎屍萬段了算!

  ……


  但這事兒到底不好做成。


  但, 也就是這麽一遲疑,皇帝就為自己的遲疑後悔了。


  因為程錚就在他遲疑的瞬間起身了——雖然又在起身之前再叩首, 但到底也是在皇帝沒有允許的情況下起身了啊!


  然後就在皇帝還來不及嗬斥的時候, 隻一路低頭弓腰卻是無比麻利的快步疾行到了邱尚書的身邊,就輕輕伸手就在邱尚書的鼻尖微微一探。


  皇帝:“……”


  他不驚詫了,他甚至於都不好奇了——他簡直都要為程錚的這番‘做作’而克製不住的譏笑出聲了:你做什麽呢?人死沒死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嗎?眼下你故意做出這樣的舉動卻是為了什麽?還是說你為了往你父皇的頭上潑髒水, 竟是連這沒死的人都要說成是死了?


  也不想想別人願不願意跟著你一起瞎!


  可不等皇帝就此冷笑出聲,程錚便再一次用事實告訴他:他的腦回路和皇帝的腦回路明顯不在一條線上。


  因此程錚隻瞬間就將那微蹙的眉頭鬆開了:“父皇果真是真龍天子!邱尚書瞧著……卻是還好的模樣。”


  這下可不是皇帝瞪程錚了, 而是書房裏剩下的人恨不得用目光在程錚身上燒出一個又一個洞來——你拍皇帝的馬屁就拍吧, 但你這樣拍馬屁卻不覺得心虛嗎?邱尚書這叫還好?那是不是得等到邱尚書的棺材板給釘死了才叫不好啊?


  一時間禦書房裏簡直是各色的心思浮動, 甚至於連那看起來已經摔得毫無知覺的邱尚書的指尖都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 瞧著完全是一副下一刻就要氣得跳起來的模樣了……


  卻到底沒能夠跳起來,因此程錚在這一句之後便就果斷的將身子一轉,隻去撥弄程環了——


  可這程環卻是沒有昏過去的!

  且便如同他還能小聲的呻嚀出聲一樣,程環的眼睛也一直是出於一種痛楚又迷茫的半睜半閉的狀態的,而眼下看到程錚竟然拋下邱尚書隻轉過身來麵對他的時候,程環就把兩隻半睜不睜的眼睛一齊瞪圓了!


  嘴裏也發出一種吐詞含糊但情感卻絕對不含糊的聲音:“尼……尼鬧——”(你……你要——)

  程錚:“……”


  他也一點都不在乎程環那簡直都已經是變著調的、從舌根齒間擠出來的字句。


  他隻是用一種溫柔到慈愛,再慈愛得讓程環毛骨悚然的目光在程環的身上一溜:“二弟看著卻是比邱尚書還要好上許多,如此孤就放心了。”


  程鐶:“……”


  你放心了我就不放心了,且你這到底是什麽眼神啊?快瞎了吧?沒看到我和邱尚書這已經是鬼門關前的前後腳了嗎?又哪裏有什麽‘瞧著還好’、‘看著卻是更好’來?


  還是說程錚這是打算‘摒棄前嫌’去抱皇帝的大腿了?為此甚至於下作到拿自己和邱尚書去祭旗?


  ……


  可程錚到底是程錚,就像是那句‘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一樣,程錚要玩的手段,程環永遠都想不到——


  於是,就在程環驚悚到近乎驚恐的眼神裏,程錚也用一種溫柔到做作的語氣道:“隻為兄到底有些不放心……”


  一麵說,一麵就伸手……好吧他沒有真正的伸出手,隻是瞧著仿佛有這麽一個動作罷了。


  但是這也夠了,至少對某人來說已經是十足的夠了!


  ——程環對程錚本就抱有一種敵對的心態,在眼下這種‘敵強我弱’的情形下,他更是將這種敵對化作了十二分的緊張和警惕!


  也因此程錚這兒還僅僅是一個未能成最終動作的示意姿態呢,程環就半點也不含糊的開始自救了:

  他且奮力的向後拉了拉身子。


  ……也就隻刹那間就將自己拉得幾乎連白眼仁兒都要翻出來了!

  程錚:“……”


  即使是他,也隻能呆滯的看著程鐶這明顯是自殺的舉動。


  他是知道程環不怎麽聰明的,但還真不知道程環會這麽不聰明:便是一聲尖叫也好過這樣的掙動吧?他是忘記自己曾經被皇帝一腳揣在胸口的還是忘記自己眼下正一種趴臥的姿態伏在地上了?難道他就不知道以這樣的姿態去挪動身子並試圖往程錚的反方向上讓一讓可不是動手動腳的事兒,而勢必是要動用到從胸口到腰部的一係列肌肉來牽引拉伸才能達到這一目的事兒嗎?! 如此也可不就是將自己的本就是傷上加傷的傷口再一次的扯動了?

  而這傷口被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不反噬點程環什麽都對不起它存在的意義啊!


  ……這般看來,在這種劇痛之下還沒真正的厥過去……


  也算程環是真的很堅強了……


  也所以麵對這樣的愚蠢,程錚也簡直是克製不住的挑了挑眉頭。


  說真的,他是真沒想到程鐶會這樣做的,而他之所以能這麽肯定的做保,也是因為他原本要用的‘拐題’方式不是大喊一聲程鐶要死了咱們先關心這個吧的拐題方式——


  隻眼下說什麽也沒人會信了。


  且再說旁的也難免多餘了。


  既然程鐶都這麽‘幫助’他這個兄長了,他也不能就無視了程鐶的‘好意’啊!


  程錚:“……”


  就轉身徑直對著皇帝,隻將自己的腦門叩在地上:“父皇!不好了父皇!二弟將將瞧著還是好好的,眼下怎麽就——”


  皇帝:“??!!”


  他好懸沒有被程錚的無恥也一並氣得厥過去!


  程環眼下是‘怎麽就’如此的你心裏難道沒點子自知之明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但無論程錚有沒有‘自知之明’,皇帝都幾乎是顫抖著聲音道:“你在說什麽?你又如何有臉在朕的麵前再說這些什麽的?你二弟是如何從好到不好的,你……你自己心裏竟是沒有一點的數嗎?!”


  ——畜生!人渣!


  ——不配為太子!


  隻是……


  隻是在麵對皇帝這都已經是顫抖的,是‘痛心疾首’的質問和呐喊時,程錚也一點遲疑也沒有的就用一種已經是倉皇到不知所措的態度就開始倒頭如蒜的叩頭道:“兒臣……兒臣有罪!兒臣有罪!請父皇恕罪!”


  皇帝:“……”


  不得不說程錚這認罪太快太直接,叫他簡直都生出了一種危機感怎麽辦?

  而不出皇帝預料的是,程錚果然就在叩了五六個頭之後又突兀的停住了,隻再微微的抬起頭揚起下顎,就叫皇帝能夠一眼看全了他整張臉連帶著他麵上那種有些怕但是更多的卻是不解的神情:“可兒臣也當真隻是關心二弟和邱尚書啊!且兒子……當真也什麽都沒有做啊?……父皇明鑒!還請父皇明鑒!兒子真的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做啊!”


  皇帝:“……”


  不,他一點也不想‘明鑒’,一點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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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卻又不得不‘明鑒’。


  因為程錚也真真是什麽都沒‘做’:

  無論是伸出手來探邱尚書的鼻息還是在麵對程環的時候試圖伸手,都能算是一種做了。


  可這做了……能算是‘做’了嗎?

  他的動作帶有威脅興致嗎?帶有暗示興致嗎?帶有……


  頂多,是帶著一點子智障意味的侮辱興致吧?


  但這種興致,雖是足夠叫人罵程錚個一天一夜不帶重樣的,卻是不能叫人認定程錚對邱尚書和程鐶‘做’了什麽。


  更別說在麵對程環的時候,程錚到底也隻是試圖伸手而已。


  試圖兩個字,放在這裏是真的很重要……


  畢竟,所謂的試圖,不也就意味著未遂嗎?……


  …………


  皇帝在想什麽程錚並不關心。


  他現在關心的是程鐶。


  沒錯,即使是用程鐶來做那過河的筏子,但程錚也真沒想過就要把程鐶當做一次性用品來消耗了。


  他還做不到‘親手’終結一條性命。


  即使這條性命的主人看上去一點也不介意親手來終結他的。


  就對著皇帝繼續叩頭:“父皇開恩!”


  他帶著五分真心五分假意的繼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繼續叩頭哭求道:“無論父皇要怎麽罰兒子……兒子都認了,但眼下還請父皇給二弟和邱尚書請一位太醫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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