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3 章
程錚的笑容不由進一步加深：“隻大人卻是沒有想過, 這炸藥雖是擺在您麵前的，但這引信點燃與否的權利卻從來就不在您手中，因此他炸與不炸，您終究是做不得主的。”
邱尚書於是越發的沉默了, 程錚說的話兒他哪裏會沒有想過，隻正是因為想過才會無話可說。
可程錚要的不是邱尚書的沉默，他要的是邱尚書百分百的肯定、認同和追隨！
因此他再是追加了一記重擊：“隻這選擇的權力雖不在您手裏，但這結果您卻是可以預料的……又或者說, 是什麽使得您竟是妄想這些人還能活著出去？”
邱尚書：“！！！”
他豁然便就抬頭去看程錚，隻那雙瞪大的眼珠子裏雖是布滿了震驚, 但卻是一絲的疑惑不解也無——
他知道程錚說的是真話。
他知道哪些人絕不可能活著離開刑部。
隻……他總是不願意麵對這個現實：
其實皇帝將人送來了刑部真真不是為了叫邱尚書死, 而是因為一來刑部有邱尚書方便皇帝操作，二來可以避開宮裏和宗室的那些人……、然後就能方便的拿這些人在合適的時候頂罪了——
沒錯，在一開始, 在這些坤寧宮人剛剛被送進刑部的時候，皇後真真是不必死的！再說是在女官的事兒動了手腳, 再說是想要在皇子的後院裏動手腳, 但其實說到底也不過就是把控把控下人和小妾的事兒罷了，大家能因此指責她為皇後失職為嫡母不慈, 但還真真不能叫她為了這些玩意一樣的妾和玩意兒也不如的下人去死吧？
因此在皇後不會死甚至於不會倒的情況下, 皇帝就決定給皇後一個警告了：
這批坤寧宮人基本上都是皇後用老了的，尤其是那個叫恪昔的, 一旦除了她皇後就簡直等於掉了半條命, 便是養好了那右手也沒了……
如此皇帝若是再借機在其中一插手一引導, 那皇後就是真正是他手裏的牽線木偶了，不但不會超脫皇帝的掌心，甚至連一舉一動都不會超出皇帝的預料之外了。
可之後後麵還跟著方得保的事兒呢？
也就叫邱尚書眼睜睜的看著這群關在刑部大牢中的下人們活生生變成了自己手心的爆炭，燙得自己皮開肉裂卻又丟不得！
其實邱尚書此時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又或者說是在事情的發展中曾經為邱尚書顯現過一線生機。
那是在皇帝還沒來的及動手換劇本的時候：如果這事兒當真能夠止步於皇後迫害後宮妃嬪肚子裏的龍嗣，那麽不但這些關押在牢房裏的下人們必死無疑，而且他們的死亡絲毫不會連累到邱尚書，邱尚書在這事兒中雖然是被迫入局，但總的來說還是能出來的。
但可惜皇帝後來居然換劇本了——
不知道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皇帝生生的將一起皇後謀害皇妃案換成了皇妃陷害皇後謀害皇妃案！
不說這事的變化對程錚會產生說什麽樣的影響，隻說這些被關押在坤寧宮中的舊人就因為這一係列的變化遽然從將要給皇後背鍋的死不足惜的‘從犯’一躍晉升為有可能知道事實的真相卻永遠也不能再開口的重要人證！
注意這句‘可能知道事實的真相卻永遠也不能再開口’，因為就是這句話奠定了這些人不得不死卻不知道該怎麽送他們去死的現實：皇妃陷害皇後一事兒本就存疑，太子參與其中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隻可惜這事兒是皇帝親手打造的劇本一手引導的進程，因此便是荒唐決定，但皇帝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精心的策劃被這些他從來就不曾放在眼中的下人破壞！
可他們卻又極為有可能戳破這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不說他們自己意願如何，隻說牢外的人當真就把他們全忘了嗎？
皇帝無法完美的避免這樣的意外，但他卻絕對不會認同這樣的意外，因此他一點也不介意動用一切的一切來確保他的策劃能夠完美的實施：
不受控製的棋子就別出現在棋盤上，不知道他們會說出什麽話兒那就叫他們永永遠遠都說不出自己覺得不中聽的話兒！
因此這些人不能活！他們不能活著出來說話，他們不能活著出來質問真相——
他們隻能悄無聲息的死在刑部大牢裏！
……但死又當真能死的輕易？
皇帝是想殺他們，可皇帝卻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方式來殺身處刑部大牢中的他們：他們畢竟是證人，是已經關押在刑部大牢裏隨時可以提審的人證，因此刑部大牢對他們而言是囚禁也是保護，刑部上下都需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而刑部建立至今，別說證人，便是犯人的死都死有據可查的，斷不會發生幾十個人就這麽不明不白不聲不響的死了的狀況……便是病死也隻能弄死一兩個，哪裏便就能全死了？你當是爆發瘟疫了嗎？
……那皇帝身上本就‘有可能’的嫌疑更是要捶實際了好嗎？！
皇帝此時並不知道他的嫌疑在大多數人眼中已經被捶實了，他還在努力的想要自救，包括且不限於在保證自己全然無辜的情況下弄死那群還在刑部大牢裏吃皇糧的家夥！
因此在皇帝想不出好方法的情況下他隻能想由誰來幫他背這個罪名了——
除了邱尚書還能有誰？
想到這裏，程錚隻抬起頭，就用一種類似於惋惜的目光將邱尚書看了又看：“其實這些人能夠在刑部大牢中活到現在……尚書大人也是用心了。”
邱尚書：“……”
若說他之前還隻是被程錚的話說得渾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那眼下他就是整個人都要豎起來了！
這些人。
在刑部大牢中。
活到現在……
程錚怎麽會連這點也知道？！
邱尚書確實是將那些人隔離了的，也確實在隔離的時候刻意加重了保護……隻是他的隔離和保護若不但是針對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的，還是針對那些包括皇帝在內的心懷不軌的人！
且他的手段也著實了得，不但平時看守得滴水不漏，還很會利用突發事件……就連程鈺圍刑部大牢的事兒也用上了，那次之後他不但跪了一回承天門，更是轉頭就光明正大的將那些可能和他不齊心不同心的人狠狠敲打了一番！
隻便是這樣……他也不能這樣眼珠子錯也不錯看這些人一輩子啊？
可他又不能放鬆，比較這放鬆了就是大家一起死的事兒，尤其是在他的這些小動作逐漸因為時間而一一暴露在皇帝麵前的時候，皇帝就更不會再容忍他了……眼下莊簡親王也站出來過問這事兒了，皇帝將人直接一了百了然後將責任推到他身上一了百了的可能就更大了！
邱尚書再是不能淡定了，他也再是無法拿出之前那股子故作的淡定之情了：這時候他還有什麽氣力來做作？
就直直的看著程錚，眼神利如刀刃般尖銳，語氣更是一往無前：“那殿下打算如何做？須知這些人可是皇帝都覺得棘手的，難道殿下真想出了完全的法子了嗎？”
“萬全沒有。”程錚就道：“不過是想要他們死罷了。”
邱尚書：“？？！！”
一時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尼瑪！
他防一個皇帝就千難萬難了，眼下還要加上程錚？
媽蛋！
還能不能玩了？
一時間他甚至於有些茫然的回問道：“需要感謝殿下的事先提醒嗎？”
程錚就微笑看他，並不說話。
而就在程錚不說話，邱尚書也無話可說的寂靜之時，那店家又恰到好處的出現了。
依舊是一手一隻青瓷的大海碗，也依舊是往人麵前一撩的上菜方式。
隻此時的程錚和邱尚書卻是誰也沒空注意他了，邱尚書隻知道從荷包裏摸出十幾個大錢遞過去就要店家立時退下——他的本能還在堅持著不能讓程錚付錢這種細節。
也好在他堅持沒讓程錚付錢，不然他和這店家就要開眼界了：畢竟這位主兒的荷包裏不是銀票就是整個的銀錠子，便是立時讓店家找剪刀絞下一點來應付，那陣勢也是夠嚇人的了。
市井的物價本就便宜，這點子程錚連見都沒見過的銅板不但足夠支付這兩碗麵錢甚至於還有剩餘，不過就在店家滿意的數了錢並試圖退回了多出的三個銅板卻被邱尚書拒絕所以更滿意的拿著麵錢和賞錢退下之後，那邱尚書卻是沒有心情嚐一嚐這碗由他自己買單的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