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到底智略更深沉
三日後，又有一紙判狀傳來。
山內義治末子，山內治五郎以和秭路伊的婚約為前提，出繼秭路左衛門家。
迷局揭開。
外甥娶了阿姨，做了外公的女婿。
原本還要傳訴的譜代家臣集體閉嘴，山內義治是封兒子的，誰敢屁話？
而平太也恍然大悟，山內治五郎是山內義治的幺兒，幼子總歸多受關照一些。寸功未立，便得繼承三千五百貫家業。
投胎真是一門技術活！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平太氣個屁啊！你早嘛！老父親為兒子鋪路，可憐下父母心。人心都是肉長的，平太還能不了？
山內治五郎怎麽論都和平太是親戚，抱過來做兄弟又不是不能接受。搞得平太一頭霧水，甚至還想到些什麽不該想的東西。
這事兒肯定綱良叔父多少知道的，雙方也肯定談論過這事。鬆禦前生的這個兒子注定無法繼承山內氏的家業，既非長男，也非嫡子。年齒尚幼，才華不顯。
這個安排已經是他的父親母親能為他爭取到的最好的安排了，如果山內義治年輕十歲，還有機會把他塞給哪個大國人做養子。慢慢等他長大，可如今他爹山內義治自己都是掰著手指頭過日子，哪裏還能看著他長大。
這事兒既然敲定，平太總要去一封信，去祝賀一下綱良叔父。
想了想措辭，山內治五郎跟綱良叔父有血緣，臣格下降。綱良叔父也不吃什麽虧，他完全對的起列祖列宗了。
五十二貫五百文的家業傳到他這一代，極速壯大到三千五百貫，又是城主，又名列禦譜代家老眾。秭路左衛門家已經算是混出頭了，可謂人臣之極。
山內義治連寵愛的幼子都從一門眾下降去禦譜代家老眾了，急迫的為山內太郎鋪路的心情也沒有半點遮掩。
“欣聞治五郎殿與阿伊問采成禮，不勝歡喜，叔父様家門承替無虞……”
平太逐字逐句的寫著，可能是公文書判多了，原本的那幾筆狗爬字如今也有點樣子。加上平時偶爾也練上兩筆字，看著還真有幾分氣象。
阿綾在旁邊磨墨，平太寫一句，她念一句。不僅僅是認識假名，漢字大體上阿綾也都能認識。【注1】
這大概也是平太和阿綾琴瑟和鳴的原因之一，如果老婆什麽都不懂，一點聊的感覺都沒有，一到晚話不上幾句。縱使一開始再恩愛，感情也會消磨殆盡。
“謹為恭賀，特呈薄貝，身康體健，家宅萬安。”
最後一句寫完，平太拎起紙來，冬氣冷，墨水化不開，筆墨時濃時淡，對著光看一看，哪裏的字跡太淡再補一補。
“彈正的文字比之阿兄（細川采女）好上不少。”阿綾看著這封書信品頭論足。
“不意夫人還是書法名家啊！”平太調笑了一句，細川采女有功夫都要拿去練習長槍太刀的，哪有空練字。人家是正經馬上奪功名的武士，自然槍棒要好的多些。
“我謄寫一份，你看看便知道咯。”阿綾白了平太一眼，嘴一鼓，還真寫了起來。
才寫了一行，平太就明了了，輸了，輸的不冤。阿綾的字雖然有很強的模仿的氣息，但模仿的好，字體優雅。絕對是照著平安時代哪位大佬的字帖臨摹過無數遍，很有幾分功底。
“就憑這筆字，阿綾你做個宮女【注】綽綽有餘。”
“比不得你們武士要擎槍配刀，上陣殺敵……”
最後還是用了阿綾那封更加娟秀的筆墨交給使番送去二俁，誰叫老婆字好看呢。
兩人你儂我儂著呢，阿吉又一次做了電燈泡，推門就進。
“彈正，駒場遣人來喚你。”
平太趕緊撒手，咳嗽兩聲，假裝正經的知道了。
……
不提府中到駒場一路打滑策馬踏雪趕路，平太進入了駒場溫泉的別館。
最近半年山內義治經常在此修養，山內家臣一個個跑的腿都細了，屁大的溫泉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村上義光看平太進入館內，起先早就得了吩咐，也不二話就把平太往裏帶，根本都不通報。
“殿下急召何事啊？”
“不知，不過今殿下精神頗佳。”
沒幾步，就到了山內義治暫時修養的和室門口。村上義光聲通報了一句，裏麵傳來召見的聲音。於是他拉開障門，讓平太獨自進屋。
原本在服侍山內義治的白川夫人和兩名侍女都退了出去，平太看山內義治要坐正身子，趕忙狗腿的跑上去扶了一把。
“殿下何事相召？”
平太還沒坐下，就先問出了口，等坐好抬頭，卻發現山內義治盯著自己的眼神難以言喻。於是平太趕緊低頭，任由山內義治觀察。
“平太，此番行事，我也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不敢不敢，治五郎殿下出繼叔父家門，乃是皆大歡喜的事。”
平太把頭低的更深了，越到這時候，平太越發不敢猜測山內義治的心思。
“不必如此，抬起頭來話吧，此間別無他人，隻有你我君臣二人。”
著山內義治從扶幾旁的書架上取了一本簿冊，很薄，看樣子根本沒有多少頁，遞給了平太。平太趕忙雙手恭敬的接了過來，又後退兩步才打開。
“采女為人耿介無私，不如你圓滑變通…………”
山內義治還在著，平太卻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薄薄的十幾張紙，在平太眼裏不譬於千軍萬馬。
【注1】：從平安時代開始，包括武家貴族女子在內，大部分都修習三種技能。分別是書法、樂器、文藝。書法不提，樂器則琵琶、琴、簫等都有。文藝則是指和歌、連歌、漢詩等。並不需要都會，精通其一即可。
【注】：這裏的宮女和大家廣義上認知的宮女不是一個意思，可以寫作“宮中女官”，也即是在皇宮之中擔任官職的貴族女子。
《紅樓夢》大家看過嗎？賈元春一開始進宮也是做的這種女官。理論上是不具備侍寢的資格的，更多的是為了學習宮廷禮儀，等於一層頂級的鍍金。到了一定年紀就會放出宮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