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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卑賤的工作

  隻有最高貴的人,才能夠心甘情願去做被認為最卑賤的工作。所謂的卑賤與高貴,不是你表麵的行為或工作,而是你的目的。——歐巴


  栗大叔聽後帶有自嘲口氣說:“這是最低賤的工作,在無錫,在這裏,人們都看不起幹這種工作的人。所以,一般無錫人都不幹這樣的工作。可以說,隻有走投無路的人的人才做這個,但凡有別的選擇,都不會選擇這個。”


  歐巴沒有講話,因為他的觀念裏沒有低賤與高貴的職業。至少他不認為做這個會有什麽是低賤的行為,他理解很清楚,所謂的低賤與高貴,無非是一些無聊人士自以為是的意淫。


  “小歐,”栗大叔故作語重心長的說:“做這個行業,會被人瞧不起,我勸你還是趁早別做。”


  “沒什麽,”歐巴回敬說:“我不需要別人看得起,看不起我的人必被我列在看不起的名單裏。您這麽一說,我倒更有興趣。有句話說,隻有最偉大的人,才肯心甘情願做最卑賤的事。”


  “剛才你說你是河南人?”栗大叔說到。


  歐巴反問:“怎麽了?”


  “河南人都很厲害,”栗大叔說到:“以前我認識一個朋友就是河南人,他在少林寺學過功夫,十個八個都靠近不了他。真是很能打,後來去給人當保鏢,很受老板看中。那小夥子很是厲害,真是誰都打不贏。現在他的工資可高了,每個月都十幾萬。”


  栗大叔越說越激動,並且保證說:“我那時候親眼所見,他一個人打倒好幾個東北大漢,真是誰都擋不住他。”


  歐巴表麵裝出傾聽的樣子,實質上覺得這種話題極為無聊。他覺得在如今文明社會中,居然還以一個人體力來決定價值,這本身是很可笑的事情。能夠說這話的人,也絕不是什麽聰明人。歐巴並沒有打斷栗大叔亢奮的講述,雖然心中有幾分不耐煩。不過由於實在無聊,歐巴聰明的找個理由借口出去。於是來到樓頂,沒有下雨的時候,這裏倒讓他覺得很是舒服。歐巴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曾就喜歡避開人群,躲在一個沒有人的屋子裏聽歌聽評書或者看書。他來到樓頂,這時候正是有著春風的時候,被吹一吹,感覺十分舒暢。


  他把平板電腦帶到樓頂,在這個電腦裏放了好些評書。他喜歡聽一些故事,無論作品的好壞,他都會認真聽一聽。隻有很有價值的書籍,他才會坐下來看一看。不過他並不喜歡用手機或者電腦看書,他喜歡紙張的,那就是書,沒有多餘的功能。他甚至幻想,自己隻需要一個很小的房間,房間要小到,隻能容下一張床一個書架。他可以把所有他認為有價值的書買回來,然後一本本翻看。他覺得要是活著每天可以做這些事,多愜意。可惜不如意的是,小房子沒有,有的卻是非常大的房間,大到他不知該放什麽東西,有太多無用的東西讓他難以忍受。他給人的感覺的確很奇怪,隻有歐巴自己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奇怪。


  歐巴在樓頂呆了有半個時辰,他想起自己帶著筆記本,又突然想起自己一直玩著一個遊戲。雖然他很鄙視如此浪費時間,但考慮到玩那樣的遊戲可以使自己不去想很多事物,如此可以開心很多。於是他回到宿舍,而這個時刻,栗大叔已經關掉燈睡著。


  歐巴踮起腳尖,從行李箱子裏拿出筆記本,順便搬走椅子。他就坐在去往樓頂轉角樓梯間,把椅子放置在平地上,而他坐在通向樓頂的樓梯台階上。因為他發現,無線網隻能到這裏。於是他開始玩遊戲,原本他覺得,應該沒有什麽人會來這裏,尤其此刻已經晚上。事實上,他的預料完全錯的沒邊。因為很快就有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端著盆走過來,因為她沒有預料到這裏居然蹲著一個人,不禁失聲驚叫一聲。歐巴不得不起身,讓開位置,並帶有抱歉的口氣說:“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沒關係,”女孩答到:“是我沒想到這裏突然出現個人。”


  而這是個狹窄的路,歐巴不得不為女孩讓開路,順便做出紳士的姿態說道:“美女,請。”


  女孩大約也是二十四五歲,應該是這裏的護士,她聽後一笑。端著盆就上樓頂去,歐巴就重新坐回去,隻是往旁邊挪了挪屁股,騰出可以過人的地方,等那位女孩晾好衣服下來後再重新占領原來的位置。他覺得,晚上洗衣服的應該是少數,畢竟太陽白天才會出來,要曬衣服也要早上洗才對。


  沒有多久,女孩就晾好衣服。她拿著空盆走下來,走過歐巴身旁時她像是打招呼的問:“這麽晚,你怎麽不回宿舍。”


  “我在這裏上會兒網。”歐巴回答說。


  女孩則說:“你可以回宿舍上網啊?”


  歐巴答:“別人都在睡覺,回宿舍會打擾別人,我不想打擾別人。”


  “那你也可以睡覺啊。”女孩說。


  歐巴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寫過的一首詩的話,他帶有玩笑口氣回答說:“夜太短,不忍眠。”


  女孩笑了幾聲就離去,歐巴歎口氣,心想終於走了。可是沒過多久,這個女孩居然反複幾次,弄得歐巴不勝其煩。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很快又有別的女孩也如此反複晾衣服。歐巴不得已想要抱起凳子離開,卻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在討論什麽,細聽,其中不乏抱怨之聲。歐巴聽出,其中一個聲音便是昨天彈吉那位年輕且體態偏胖的醫生。因為有段距離,他聽的不清楚。


  很快聽到往上行走的腳步聲,居然是上樓頂來的。於是歐巴就不在動彈,坐等來客。很快他看到那張有點發胖麵容,還有一位大叔跟他隨意聊天。無疑,那位大叔是護理員。


  那位大叔是要離職的人,也是五十多歲。他見我坐在這裏用椅子當桌子放電腦,倒是有幾分吃驚。


  歐巴笑著先開口說:“嗨,你們好。”


  兩人先後回敬到:“你好。”


  “你怎麽在這裏?”對我發問完之後便對那位大叔介紹說:“這是新來的護理。”


  沒等我回答,便聽那點大叔驚奇的說到:“這麽年輕居然來這裏當護理,你是怎麽想的?”


  “啊,我隻是隨便找的,”對於大叔的驚奇我反問道:”怎麽,我不可以做護理?”


  “不是不可以做,”大叔說到:“隻是不要在這裏做,這裏都是什麽人啊。我已經辭職,你在這裏上一段班就知道啦。”


  醫生沒有說什麽,他倒是繼續原本的話題問:“你怎麽在這裏不回宿舍呢?”


  我隻得如實回答現狀,隻是把想找一安靜地方換成想找一個地方玩電腦。於是聽到醫生笑到:“你這是來上班還是來玩呢?”


  歐巴巧妙的回答說:“誰知道呢?”


  於是彼此一笑,就轉變話題。歐巴就聽聞醫生與大叔討論各個樓層情況,基本歐巴算是聽明白了,二樓是辦公室以及食堂。三樓以上才是住老人的地方,四樓屬於癡呆患者及神經有問題的人。三層,五層六層樓也是身體不佳的老人,七樓沒人,八樓的都屬於類似植物人。他們討論一會兒,最後向歐巴告別。歐巴原以為他們要去樓頂,為他們讓開通往樓頂晾台的路,不過顯然他們閑聊一陣更願意回宿舍。


  歐巴等他們走後,他也迅速搬起椅子離開原地,因為這個地方必是被人打擾的地方。他沒有直接去樓頂,眼下他最該做的就是把東西放回到房間裏。今天也有點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歐巴抱起椅子,盡力不讓椅子上筆記本掉在地上。

  早上四點多,栗叔就起床。他把歐巴吵醒,歐巴一向就有晚睡早起的習慣,他認為即使浪費時間,也要用在能使自己開心的事情上。對於被打擾,他沒有任何在意的事。


  栗叔在不到五點的時候,就離開宿舍。歐巴自覺也該起床,畢竟洗漱一下也該到上班時間。男性在這方麵倒是有先天因素,最多十幾分鍾可以搞定這些事。剩餘的時間已經足夠他上班路程所用,所以歐巴倒顯得很從容。或許,他隻有這麽一個優點,就是足夠從容不迫對待眼前的事物。


  他在路途種遇到遇到一位很胖的阿姨,說話帶些地方口音。歐巴記得在郎高養老院見過她,她應該是清潔工。歐巴打招呼說到:“阿姨,早上好。”


  “你也早上好。”她很開心有人跟她講話於是麵帶笑容快樂的回答。


  “您上班好早。”歐巴說到。


  “平常跟你們一樣,”阿姨更好奇我年齡這麽小卻做護理,她說道:“你年紀輕輕,怎麽想做這個。”


  歐巴實在不想回答這個,因為已經回答好多遍。於是他說道:“也沒什麽,隻是隨意找的工作。”


  接著歐巴聽阿姨數落這工作的壞處,並且勸阻他不要做這個。歐巴隻是隨意附和幾句,因為沒有多久他就來到郎高養老院。


  今天,明顯穆阿姨對他的態度沒有原來那麽好,此刻她所展現出來的表情倒是有幾分嚴肅。她不斷用讓人不舒服嗬斥口吻說:“抹布從陽台上拿來,用完要掛回原位。手套從衛生間拿來,用完也要原封不動放回去。拖把拖完地之後也要原位放回去,個人的毛巾位置也要如此。還有水壺,還有椅子。。。”還有許多細碎的活,用義憤填膺的口氣告訴他,使得歐巴對這份工作有些反感。最難的從不是工作本身,而是有人站在道德上對你進行批評,你得壓製住要反抗的怒火。


  當歐巴給老人穿衣服,還有抱老人起床的時候,卻聽到穆阿姨在旁指責口吻說,這隻手應該朝上一點,那隻手應該往外一點之類的話,說完之後還說他如何笨。歐巴對於對自己的指責並沒有任何反抗,隻是微微一笑。


  接著他聽到穆阿姨數落他說:“你以為這工作好做啊,這裏要學的東西可多了,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做好的工作。護理這工作,不是誰都能做好的。”歐巴默然,他自然聽出裏麵有對人排斥之意。因為說這份工作低賤別人都不想做的人是她,又說這份工作很難帶著驕傲口氣說別人學不會的人也是她。


  歐巴覺得這份工作很簡單,穆阿姨強調的許多規定完全沒必要。因為她說的很多必須遵從的規定,完全是子虛烏有她自己規定的。很多東西隻要放在你所能找到地方,且又不難看,是沒有什麽關係。一定要記住她所要求放的地方,說的東西又那麽多,歐巴本身就不善於瑣碎事情的人,要記住另一個人近乎嗬斥的話,如此真讓人痛苦。


  歐巴不停的倒尿以及倒垃圾,穆阿姨極少讓他接觸工作。她永遠強調那些無聊瑣碎事情,歐巴隻有不斷拖地,隻有不斷擦東西。在他看來,照顧老人並不是太難的事情,但是最難的是你無法接觸。


  歐巴偶爾會傾聽老人們講話,盡管這些都被人看做精神不正常的人。事實上這些人最需要這些,所以他會聽一個看上去瘋癲的人囉嗦而又反複的去說一些話。直到弄清她的意思,事實上,許多時候他也不用弄清,隻要適當的配合下,擺出傾聽的樣子,適當時候嗯且點頭默許,如此就可以。歐巴隻是善意對待這些老人,因為他讀過一些對精神患者治療的書籍,盡管不全適用癡呆症,但卻試用患有精神病問題。


  然而,最大的難題是穆阿姨不準許歐巴這麽做。

  穆阿姨道:“他們腦袋不正常,不要跟他們說話。還有,無論老人說什麽話,都不要理會他們,你隻管做自己的工作。你要理會他們,你這工作還要做不做了?”


  這些話歐巴完全不認可,但他沒有反駁,隻是微笑點頭說:“知道啦。”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十分清楚,如果自己不認同,或說出自己的意見,必然會惹來麻煩。沉默,唯有沉默。當有人站在道德製高點與別人講話的時候,就不要試圖做任何辯駁,因為任何辯駁都成為你被攻擊的理由。也許,歐巴是個比較執著的人,不輕易屈從別人。


  雖然如此說,但他絕不會如此去做。他無法做到把老人當成動物看待,隻有把老人當成某種動物才可以置之不理其言行。即使老年癡呆,那也是一個人,有著他過去的人。歐巴想,當我們身邊熟悉的一個人,他老去喪失記憶力,認知能力極思維能力,而你作為一個知道他過去的人,麵對如今這人,你能夠做到置之不理嗎?大概也隻有對這些人過去一無所知的人,才會用自我欺騙的方式對其行為置之不理,因為不了解那些人的過去,麵對癡呆的現狀才會如此理直氣壯的置之不理。


  歐巴正埋頭拖地的時候,卻聽穆阿姨在那裏自言自語咒罵一個大小便失禁的老人:“你這死壞東西,又把屎尿弄到床上,你真是惡心。”那是一個老太太,看樣子像是男人,隻因沒有頭發。歐巴雖然覺得不應該如此對人發泄憤恨,可還經常如此對待自己。也隻有在這些人有家屬陪伴的情況,穆阿姨才會笑逐顏開,對待老人的行為像是一個護理人員該做的那樣。


  忙完一些工作之後,歐巴就在四層隨意逛逛。他在中間活動室坐會兒,見有許多老人被送到這裏。有一些可以正常行走,身上都穿著藍色馬甲,上麵大致寫著失智之類的字眼。忽然幾個護士跑來,其中就有小英。小英叫到:“領導要來了,趕快把所有能叫到的老人弄來,我們講課。”


  幾個護士慌忙搬椅子,歐巴在遠處托腮看著要來一場表演秀。不多久,那些癡呆症都被糾集到他們整齊排放椅子地方。其中一個護士去放哨,另外幾個護士站在黑板旁做出教學生的樣子。完全像是在教小孩的樣子,而且還拿出一些獎狀準備頒發。樣子越是做的認真,歐巴反倒越覺得可笑。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智力上對人的欺辱。好比讓一頭豬從自己胯下鑽過,卻恬不知恥的在炫耀這份榮譽。隻有歐巴以為,這是對人的欺辱,所有人都把這當成工作方式,他卻冷眼旁觀。


  沒有多久隻聽放哨的護士慌張跑來,且邊喊邊叫到:“來了,領導來了。”


  於是看到這些護士就像蜜蜂一樣忙碌,很快忙碌平息。小英與另一個護士做做出像教室的樣子講課,指著黑板上的詞語領讀。另外幾個護士在旁負責看管老人。這時候一些所謂的領導來了,於是護士們開始極力表現。對一些配合的老人進行提問,回答正確之後便對他們發獎狀。拿來好多獎狀紙張,基本就像教師對小孩子那樣,最後再逐個表揚。


  那些領導見到這個樣子,居然也無知的讚歎這樣做的好。歐巴在遠處冷眼旁觀,他什麽也沒說,隻靜靜看著。直到那些領導走後,卻聽護士唧唧喳喳說起話來。其中一個人說:“嚇死我了,沒想到領導來的這麽快。”


  “已經過去了,”小英這時候說道:“東西可以收拾起來。”


  領導走後,老人們也很快被驅散。隻剩下護士對領導們的討論,歐巴自然對那些無聊的話題不感興趣。不過看到護士激情洋溢討論領導,他不知為何會有一種落寞。假如這份熱忱用在工作上,而不是用在觀察領導態度上,不知會好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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