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離開你她會更幸福
黎舒睿在心底覺得她可憐：「這些事情其實你都清楚，只是不想承認罷了，說到底，不過都是自私。」最後他沉沉地說：「身為柳家的女兒，是她最大的悲哀。」
車裡一時寂靜，程雪沉默良久，驟然道：「是，但這一切，並不全是我一個人的錯！」
「你以為你就沒有錯嗎？」她抬頭看向黎舒睿，語氣咄咄逼人：「如果我們可莘當初沒有遇見你，沒有喜歡上你，她就不會打心底地抗拒清澤！如果四年後你沒有出現，沒有和她重逢，她也不會被霍家抓住把柄，一切都不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程雪芬說著，譏諷地笑了：「小子，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她如今受的苦，一大半都是你給的！」
黎舒睿瞳孔猛縮，臉色迅速地冷下來，他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是啊，當初他決意回來的時候，又何嘗不是抱著報復柳可莘的念頭，可是等陰差陽錯成功了的時候，他卻又如此地心痛呢？
「不要再去招惹她了。」程雪芬該說的說完，抬手打開了車門，最後道：「離開你，她會比現在幸福一萬倍。」
門『砰』一聲被關上。
黎舒睿的心也跟著狠狠顫抖了一下。
「離開你，她會比現在幸福一萬倍。」四年前，在柳家的門外，也是程雪芬，對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那個時候母親剛進醫院不久，他下了班趕過去，卻只看到她坐在裡面痛哭。看見他進來，她一下子跳起來要打他，被站在一邊的父親攔住。
打不到他，她乾脆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嚷著自己養了個不孝兒子。在他的百般追問下，父親才嘆了口氣說，似乎是柳可莘來過了，對她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才把她氣成這樣。
黎舒睿覺得不敢置信，柳家咄咄逼人就算了，她居然還跑來加把火？
他覺得自己應該跟她好好談一談，於是出了醫院后，就打了個車去了柳家。在那之前，他從沒去過柳家，柳家的別墅很大，比他想象地還要富麗堂皇。
他只走到門口就被程雪芬帶著人攔住了，那是他第二次見程雪芬，依然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看著他說：「窮小子，這裡不歡迎你。」
「我要見她。」他挺直了背，擲地有聲。
那個時候的黎舒睿其實不知天高地厚，在他的眼裡，柳可莘從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柳家小姐，她只是他的莘兒。
程雪芬冷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這個身份，下輩子也別想踏進我們柳家！」
他聽了難受，但是卻並沒有放棄，倔強地說：「伯母，我要見她，我有話要跟她說！」
「不用說了。」程雪芬厭煩地揮手：「她馬上要結婚了，以後麻煩你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他彷彿被雷劈中，不敢置信：「結婚？不可能！」
他們才幾天不見，她怎麼就會嫁給別人！？
「結婚這種事情我騙你做什麼！」程雪芬冷哼一聲，懶得再跟他說下去，只是抬眼看他一幅受了莫大打擊的樣子，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你走吧，離開你，她會比現在幸福一萬倍。」
然而黎舒睿依然是不信的，他被保安架出來，倔強地不肯走，只是喊著：「我要見她！我要她親口跟我說！」
但是沒有任何人理他，那扇雕花的門在他眼前重重關上了。
後來他忘了那天自己站了多久，站到日暮西墜，站到漫天星月，站到門口的警衛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後父親給他打電話，他才往回走，路上下了瓢潑的大雨，他悶著頭走，最後暈倒在路上，被路人送回了醫院。
那天之後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但是柳可莘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他這副樣子讓母親更是恨鐵不成鋼，病情加重了好幾次，他憂心忡忡，常常整夜的守著。有天早上柳可莘突然來了，嘴裡嚷嚷著什麼要和他結婚，但他那時已經死了心，只覺得好笑，怎麼？回過頭來發現還是備胎好？
他讓她滾，吼得痛快淋漓。
後來她就真的滾了，再也沒出現，母親的病好后，聽不得她的名字，也看他不順眼。父親為了緩解兩人的矛盾，就動用所有關係把他送到了國外實習。
那段時日，他活得很空，就是整日整日地在電腦前面奮鬥，想著一定要出人頭地，等回去的時候，不再被柳家踩在腳底下。
後來他成功了，可是，心卻更空了。
一開始他想不清楚這是為什麼，可是後來，他慢慢地發現，原來不管是恨還是報復，他最終想要地，依然不過是她。
不管發生什麼，只要她願意回來他身邊，他隨時都能放下一切，擁抱她。
所以一切都有了解釋，可是他卻陷入了絕望的深淵，因為那個他畢生都在等的人，根本就不願意再回來。
她寧願回到一個不愛她的人的身邊，都不願意回頭看他一眼。
只是忽然之間，黎舒睿就對未來充滿了迷茫，他想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難道真的像程雪芬說得那樣，只有離開他，她才會過得幸福？
黎舒睿重重地吐出一口氣，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他推門下車，想要回到辦公室用工作麻痹下自己。但是從樓下咖啡廳走過的時候，卻忽然透過玻璃看見了柳可莘的身影。
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發獃，眼睛盯著前方某個虛空，臉色淡漠而蒼白。
黎舒睿忽然想知道程雪芬跟她說了什麼，因為他在她靜立的身影里，看到了濃厚的悲哀和無力。其實四年前他就知道，她雖然看似瘋狂，可骨子裡是個非常懂事的女孩子，為了柳家，她犧牲了太多太多。
所以方才，他才會對程雪芬說那番話——身為柳家的女兒，是她最大的悲哀。
一個那樣柔弱的女孩子，肩上卻要擔著旁人無法想象的重量，他看著她慢慢丟下自己的人生，折掉自己的翅膀，步履深深，她每走一步，他就心痛一分。
可即使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她居然，還在為柳家擔憂么？
黎舒睿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他收回眼神，快步朝電梯走去，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上前擁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