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誰見冷宮舊人處?
“臣妾謝皇上賜罪。”
雪妃緊低著頭,透過光亮的地麵,她隱約可以看見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從前在父皇的宮殿她從來沒有受過這等屈辱,被冊封的第二日便被貶為嬪,這真是最可笑的笑話。
我輕輕拽了拽眼前人流黃的袖子,他想必剛下早朝便趕了過來,衣服都未曾換過。
“是雪兒不對在先,雪妃縱然有錯也不至與此,不如就罰她禁足一個月可好?”
我這麽說並不是想做什麽好人,隻是為了蕭珞然的名聲,畢竟這雪妃也是依國的公主,他這般冒然的處置了她,恐怕會讓其他有心人找到借口,借此來流傳謠言傷他聲名。
蕭珞然輕一皺眉,卻也沒有多言:“依你便罷。”
“多謝皇上。”
晌午時分,未央宮傳來一聲聲慘叫。
“啊,安辰軒,你輕點會死啊?很痛唉!”
“別亂動!”蕭珞然一把拉住我不安分的手,麵無表情的道,“知道痛就好,下次看你還不敢這樣亂來!”
我不滿的撇撇嘴,任憑他用藥膏替我揉著受傷的臉。
“那雪妃力氣真大,隔著一張人皮麵具都能把我的臉扇腫了。”
蕭珞然沉了臉色,冷聲道:“收拾好細軟,搬去蕭然殿跟朕住。”
“嚇?”我一驚,牽動了傷口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蕭珞然又好笑又好氣,無奈的將我攬在懷中:“你這性子,老是這麽一驚一乍的。”
我卻顧不得許多,繼續糾結著剛才他說的話:“安辰軒,我住在未央宮都成這模樣了,要是搬去了蕭然殿……。”
那後果,我都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有朕在。”
硬的不行,隻好來軟的了。
“不行!”蕭珞然冷冷吐出兩個字。
“四爺,若不然我白天陪你在蕭然殿,然後晚上再回來好不好?”
“不好。”
“四爺~”實在拗不過我,蕭珞然隻得鬆了口。
“你去蕭然殿陪著朕,想回來的時候便回來可好?”
心知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我隻好不情願的點頭。
嫋嫋檀香升起,熏染了大片光景。
蕭珞然坐在桌案前翻閱著奏折,我則躺在他懷裏開始搗亂。
“皇上,這臨安在哪裏啊?”
“在臨河邊。”蕭珞然的目光輕輕掃了我一眼,很快便移到奏章上。
“那臨河又在哪裏?”我一臉好奇無邪的問道。
“臨河是冰國的一條大河,位於冰國的中央,流經十六座城。”
“那臨安排在第幾啊?”我繼續天真無知的追問。
除了謝桑一臉臨危不變,他身邊侍奉的其他幾個小太監跟宮女失笑出聲,但被皇帝掃過一眼之後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
“清兒,你是故意搗亂嗎?”
“哪有,我隻是好奇而已!”我厚著臉皮,把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一詞很好的詮釋了一遍。
蕭珞然輕勾起嘴角,在我唇上印上一吻,邪魅的伏在我耳邊道:“清兒,裏麵就是朕的寢宮。”
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我的臉瞬間紅了,心知這個男人說得出做得到,我也不敢再鬧騰,隻得乖乖躺在他懷裏,陪他看那些無聊的奏折。
然,二十分鍾後。“蕭珞然,我餓了。”
我任性的叫著他的名字,不去看那些宮人差異的神色,卻終還是仍不住唇角輕揚。
皇上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還沒到用晚膳的時候。”
“那怎麽辦?”
“奴婢參見皇上。”
有人闖入殿內,我定睛一看,竟是春錦。
“春錦,你怎麽過來了?”
見皇上沒有異議,春錦輕笑著湊上前,將一盤青棗擺在桌上。
“娘娘每到這個時候都會吃些零食,這些棗兒是小桂子爬到樹上剛摘下的,味道可甜了,奴婢便送來給娘娘嚐嚐。”
我拿起一枚棗放入口中細嚼,不由得微笑了起來,春錦還細心的把棗核去掉了。
“來,賞你一個,”我挑了一顆大棗喂給蕭珞然,“怎麽樣?甜嗎?”
他輕輕點頭,目光卻仍然遊離在他的奏章上,不得不承認,這男人一心二用的本事還真高。
待春錦走了,他這才低頭看我:“你怎麽這麽多怪癖?”
我口裏含著棗隻得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皇上輕笑,執起一顆青棗喂到我嘴裏:“這下總算乖一點了。”
這一不經意的笑容,卻讓那些侍奉的宮女都失了神,在他們眼裏,皇上一向都是冷漠的,即使偶爾露出笑容,卻也是冰冷如昔,如今麵對著懷中的人卻總在不經意間露出那般寵溺的笑,他們不禁開始揣測起皇帝懷中人的來曆。
我就這樣賴在他懷裏,看他翻閱奏折,偶爾扯扯他的袖子,蕭珞然便會拿一顆棗喂到我嘴裏。
這種幸福,甜蜜到讓人羨慕,卻又美若虛幻,有時候我很害怕這是一個夢,哪日醒來,我又是孤身一人,但還好,每次睜開眼睛,總能看見蕭珞然那張俊美的臉,仿佛在提醒我這一切不是夢,真的是屬於我的。
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可為何……我卻仍然那麽不安?
這樣幸福安逸的日子我又過了半個月,直到那晚一封八百裏加急快奏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
從那晚開始,蕭珞然總是很晚才一臉疲憊的回來,雖然在依國那幾日他也是忙到深夜,可他從未露出過這般疲憊的神情。
直覺告訴我,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可每每我去問他,他卻總是讓我別擔心這些,不肯對我多透露半個字,就連白相跟十一也開始對我有些躲閃。
“清兒。”
有人輕輕走進來,我知道,能入這蕭然殿的,除了他,再無第二人了。
我快步上前去迎他,卻被他輕輕推開,我一愣,卻見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重新將我擁入懷中。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錯愕的在他懷裏點頭。
“我在。”
身子突然騰空,再定神,我已被他攔腰抱起放在床上。
明明是一氣嗬成的動作,可為何……我卻從中讀出了一絲淡淡的傷感?
“今晚朕還有些事要處理,你早些休息吧。”
“四爺……”我伸手自後輕輕保住了他精瘦的腰,喃喃哀求道,“今晚別走好不好?”
沒有理由,隻是突然便害怕了,害怕他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蕭珞然身子一僵,回過頭,終還是輕笑著將女子摟在懷裏,寵溺道:“那朕守著你睡下可好?”
我依偎在他懷裏輕輕點頭,手卻不由自主的拽緊了他的袖子,生怕他會突然離開。
良久,我聽見他的聲音緩緩響起。
“清兒,朕要處理些事,明日你便搬回未央宮去住吧。”
雖然對我說話時,他的聲音總是清涼淡然的,但這一句話聽來卻比那月光更為清冷,竟讓我油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我摟緊了他的腰,問道:“四爺,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蕭珞然伸手撫著我的發,悠然道:“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朕呢。”
我支撐著坐起身,探手撫上他的臉,忍不住一陣心疼,不過數日,他卻消瘦了這麽多。
“四爺……你這麽久是不是為國庫省錢來著?”我努力扯出一抹笑。
他淡淡一笑,卻不答話。
我便繼續道:“如果國庫沒錢了,就把你賞我的那些東西都賣掉吧,應該還能……”
我後麵的話被他盡數吞沒在口中,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心底卻是一陣酸澀。
這個吻……有點冷啊。
他抬起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縱然就是這樣靜靜望著,我甚至能毫不費力的看清他眸中被壓抑著的火苗,臉不由自主的燒了起來,卻聽見他淡淡的聲音響在耳畔。
“清兒,無論怎樣,你都會陪在我身邊對嗎?”
我心中一軟,伸手摟住他的脖頸,輕輕吐出一口氣,鄭重道:“對,永遠都陪著你!”
那個君臨天下的帝王就這樣輕笑起來,如同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孩一般,笑的那麽滿足……。
第二天,我便回了未央宮。
除了日日來蕭然殿見我的春錦之外,小福子翠兒他們都很興奮,晚上甚至張羅著給我開個歡迎會,最後在春錦一口一個不吉利中幸怏怏的罷了手。
回未央宮的那一天晚上蕭珞然沒有來,這也是回宮這麽久,第一次沒有晚上跟他睡在一起,而那一夜,我很沒出息的失眠了。
然,第二天清晨方睡下不久卻被翠兒的哭喊聲驚醒了,我出門,卻看見一眾禦林軍包圍了未央宮。
為首的那人我認得,他便是那日在進南樓中的白衣男子——夏侯堯。
“娘娘……”翠兒哭喊著奔到我身邊。
我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肩,回過頭淡聲問道:“請問夏侯大人如此興師動眾來未央宮所為何事?”
他冷冷一笑,從袖間拿出一道聖旨,那金玉流黃的顏色生生刺痛我的眼眸,卻終還是不得不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未央宮女伊餘雪頂撞雪妃,不分尊卑,令朕心生厭煩,著令今日移出未央宮入住冷宮,不得延誤。
欽此
“怎麽會,皇上那麽疼愛娘娘,不可能的!”春錦一臉震驚的上前欲辨清那聖旨的真偽。
我冷聲喝住了她:“春錦,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