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猞猁不懂人言,但見到人靠近,又壓下前肢低吼,做出攻擊姿態,直到駱軼身邊的兩名小廝小心翼翼用塊黑布把整個鐵籠子遮蓋住,裡面還能聽見猞猁的低吼聲。
姝姝沒敢動彈,她站在原地,可憐巴巴的看了蜀王一眼,希望他收回成命。
這人可真是古怪,另人心生畏懼。
奈何蜀王並沒有再說甚,轉身離開了。
駱軼跟在他身後,還在喋喋不休的發問,「表哥,你這是何意啊?」
這是何意?也是在場所有宴客所想問的。
大家都是人精,知曉此次宴會是給蜀王相看姑娘的。
那麼蜀王這是看上人小姑娘了還是沒看上?
若說沒看上,蜀王殿下還從未公開場合跟哪位姑娘說過話,可若是看上了,這姑娘是定國公府前幾月剛從老宅養病回來的三姑娘吧?跟那位京城才女宋凝君姑娘是胞胎,才十三歲,年歲有些小。
年歲小就罷了,長兩年也不是不能婚配,但,哪有看上人姑娘給人送凶獸的?
何況是連曹國公府都沒能馴服的凶獸。
沒看這小姑娘嚇的一雙眸子都沁著淚。
哎,真是惹人憐。
姝姝白著臉,小聲跟身邊崔氏說:「母親,我想回府。」
這裡真可怕,明明上輩子除了丟了下臉面,並無別的事情發生。
她如今寧願是說話錯,被人嘲笑,也不想被蜀王指著送了一頭凶獸給她。
崔氏知曉姝姝有些嚇著,牽著女兒過去跟曹國公夫人葉氏告辭,「駱夫人,我家姝姝今日有些嚇著,她自幼身體不好,方才驚嚇到,想回去給她煎副安神葯喝,實在是不能久留……」
曹國公夫人葉氏還懵著呢,她家外甥方才是何意?
看上人宋家三姑娘了?但哪有看上人姑娘強迫人家姑娘帶走凶獸的?
她有些不懂蜀王的想法,打算晚上問問自家丈夫。
葉氏聽聞這話,見宋家三姑娘小臉慘白,嚇的不輕,急忙說道:「妹妹,實在對不住,把你家姑娘嚇到,我讓人先送你們出府,改日定登門致歉。」
崔氏道:「這話就嚴重了,駱夫人不必如何客氣,改日府中宴客我在請你過來說說話兒。」
葉氏客氣兩句,喊來身邊的嬤嬤親自把崔氏她們送到正門。
崔氏領著姝姝跟宋凝君先回了宋府。
薛氏到底不好跟著離開,只能等到晚上曹國公府宴席散了才回。
姝姝她們離開后,曹國公府女客們回到花園繼續賞花。
沒在議論方才的事情。
男客那邊的少年們倒是議論紛紛的。
但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姝姝回到沁華院時,庭院正中央擺放著那個關著猞猁的鐵籠。
黑布不知被誰扯了下來,散亂在旁邊,沁華院的丫鬟嬤嬤們嚇的不輕,都躲在廊檐下看著鐵籠中低吼的猞猁。
京城流行養這些大型猛獸做寵物。
於是京城附近山中的獵戶都會獵些野獸幼崽來京城販賣,供不應求。
這是猞猁不算幼崽,看個頭已經四五個月大小,後腿有傷,應該是掉進山中獵戶布的陷阱里才被抓住的。
然後送來京城販賣,被曹國公府的小公子駱軼給買了回去。
駱軼買回去后馴了幾日,都是無用,猞猁凶性很大,無法馴服。
這日府中宴客,駱軼想著給其他人瞧瞧,看看是否有人可以馴服這頭猞猁,沒曾想最後就被蜀王指給了姝姝。
姝姝回到府中,看到這頭小猞猁,臉色更加蒼白。
她快速走到廊檐下,籠中的猞猁似嗅到她的味道,頓了下,站起四肢,不再低吼,只衝著廊檐下的姝姝嗚咽叫了兩聲。
「誰讓你們把這玩意擺在三姑娘院子中的!」崔氏氣的腦門疼。
那駱家小子手腳還挺快,還先比她們快一步把這玩意給送到姝姝院子里了。
青蒿白著臉上前,「夫人,是,曹國公府的下人,攔都攔不住,說是非要把東西送到三姑娘的院子里。」
崔氏氣急,「還不趕緊喊幾個人過來把這玩意弄出去。」
很快就有奴僕過來,問崔氏,「夫人,該把這東西送到何處?」
崔氏一時呆住,是啊,這玩意怎麼處理,這是蜀王指名給姝姝,不管他是何意,這玩意都不能隨意處理,罷了,先隨意找個院子關著吧,總之不能放在姝姝的院子里,萬一闖出來傷著姝姝怎麼辦。
崔氏開口,「先放后罩房。」
奴僕上前打算把黑布罩上,不然這猞猁凶的很。
小猞猁嗚咽叫著,金色獸瞳目露哀求的看著姝姝。
姝姝站在廊檐下,有些不忍。
想到上輩子這猞猁的下場。
上輩子她說猞猁是貓,被人嘲諷,她也不好意思圍著繼續看,就躲去花園。
自然也沒有被蜀王指著把猞猁帶走,晚上跟母親和宋凝君回到府中。
過了沒幾天,她就聽聞曹國公府那隻猞猁因無法讓人靠近,後腿的傷無法得到救治,死掉了。
眼下和上輩子完全不同。
她的命運,還有這小猞猁的命運,都跟上輩子錯開。
但如果她不救治這小猞猁,它的命運和上輩子又會一樣的。
姝姝捏著拳,半晌才扯扯崔氏的衣袖,小聲說道:「母親,先把它放在我園中吧,旁邊的耳房放雜物的,就先讓它待在那兒。」
崔氏遲疑,「可它實在兇悍,萬一逃脫出來,咬傷你如何是好。」
姝姝看那猞猁一眼,說道:「我瞧著那鐵籠還是很牢固的,只要沒人動它,想來它是跑不出來的,母親,你就依了女兒吧,女兒會小心些的。」
崔氏倔不過姝姝,只能讓奴僕把這猞猁搬到耳房去。
奴僕搬動時,猞猁又齜牙咧嘴做攻擊狀。
等看著猞猁被送入耳罩房,姝姝也鬆了口氣。
到底有些受到驚嚇,崔氏讓丫鬟煮了碗安神湯給姝姝喝下。
不到用晚膳時,整個國公府都知曉蜀王給了三姑娘一隻凶獸。
若不是怕主人訓斥,國公府的下人們都想過來瞧瞧凶獸長的什麼模樣。
晚膳時,宋金良也放衙回來。
他路上就聽聞曹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一路有些擔心,回來見姝姝並無大礙才鬆了口氣。
又道:「蜀王亦不知想些什麼,怎能把曹國公府都馴服不了的猞猁給我們姝姝。」
崔氏嘆口氣。
姝姝小聲道:「爹爹我沒事兒,我們先用晚膳吧。」
她其實有些猜測,或許是因身上的甘露,所以那小猞猁並沒有對她露出兇相。
若是如此,小猞猁不凶她咬她,她就用甘露把小猞猁治好,然後放歸山林吧。
用過晚膳,姝姝想著那小獸的事兒,讓丫鬟去廚房捉了雞丟到猞猁籠子中。
姝姝晚上沒過去耳罩房,她還是有些怕這些兇猛的獸類,上輩子陰影太大,晚上她在房中看書,等到亥時睡下。
次日早起,姝姝先過去祖父院子鍛煉。
宋昌德也聽聞昨兒的事情,今日見著孫女不免多問一句,「那猞猁還可在?」
姝姝點點頭,「還放在耳罩房中。」
宋昌德點點頭,倒也沒再多問。
姝姝每日還是蹲半個時辰馬步,半個時辰她只歇過一次。
老國公爺見孫女能堅持到這種程度,也對她刮目相看,這小孫女很得他的喜歡。
姝姝蹲完半個時辰馬步,也不管宋凝君還在打拳。
她跟老國公爺說了聲就回到沁華院。
宋凝君還未打完拳,沒到早膳時間,姝姝想了想,過去耳罩房。
珍珠跟著她,見她要進耳罩房,急忙道:「姑娘,您可不能進去,那小獸凶得很,昨兒進去喂它時恨不得撲上來咬奴婢們的。」
「無妨,我進去離的遠些就好。」姝姝想著,總不能一直把它丟在耳罩房不見它的。
姝姝站在廊檐下許久,最後才咬牙鼓起勇氣推開耳罩房。
一開始耳罩房裡都沒動靜,姝姝推開門就看蹲坐在鐵籠中的小猞猁。
一雙金色獸瞳靜靜的望著她,沒有半分兇殘的模樣,甚至還晃了晃短小的尾巴。
珍珠捂嘴道:「它竟然不凶姑娘。」
姝姝見它乖巧的蹲坐著,似也沒有那般可怕,她回頭跟珍珠說:「你去端半碗清水過來吧。」
「那姑娘小心些,還是莫要靠近比較好。」珍珠說罷,轉身去廚房端了半盞清水過來。
姝姝接過清水,猶豫下,回頭跟珍珠道:「珍珠,你出去等著我吧,把房門幫我關好。」
珍珠也不多問,退下時關上房門。
姝姝端著清水站在門口,還是有些不敢上前。
直到籠中的猞猁輕輕的喵了聲,姝姝有些綳不住,笑了聲,嘀咕道:「還說不是貓,這明明就是一隻貓呀。」
一隻體型巨大的貓兒。
姝姝到此刻心中才沒那般害怕,她試探著朝著鐵籠靠近了些。
籠中的猞猁又輕輕喵了聲,獸瞳也漸漸放大。
姝姝鬆了口氣,蹲在鐵籠面前,把手中的茶盞放下,而後伸出左掌,心中微動,那玉瓶就顯露出去。
猞猁嗅了嗅,也不蹲坐著了,立刻起身,使勁沖姝姝喵喵叫了兩聲。
還抬起一隻前爪從籠中伸出,卻是收起尖銳的利爪,只見厚厚的肉墊。
姝姝的臉色到底還是白了兩分,身子往後仰倒,差點摔了。
猞猁歪著頭看她一眼,收回前爪,獸瞳似有些不解。
姝姝紅著臉頰,又蹲好,然後從玉瓶中倒了兩三滴甘露落在清水中,她細語道:「這東西應該是你喜歡的,但不知曉對你有何作用,我先少給你一些,你後肢的傷口有些嚴重,我下午去尋些葯過來給你敷傷口,但是你不許咬我。」
甘露滴入清水中,猞猁甚至用兩隻前爪在籠中蹦躂了兩下,看樣子是很高興的模樣。
姝姝把滴入甘露的清水小心翼翼推入籠中,猞猁只是乖乖看著,等她的手挪開,才開始大口大口舔著茶盞中的水。
姝姝也徹底鬆了口氣,它真的沒有傷自己,沒有攻擊自己的意圖。
難道是甘露的原因?
但她記得上輩子宋凝君馴服那頭黑豹幼崽並不是如此的。
那頭黑豹幼崽才回來時也具有攻擊性,甚至還想攻擊宋凝君的,後來每日宋凝君給它喂一碗清水,裡面融的應該有半滴甘露。
也是如此幾日,那黑豹幼崽對著宋凝君才沒有攻擊的意圖。
但這隻猞猁完全不用,它在曹國公府看到她時就表現的很溫順的模樣。
她的甘露是不是跟宋凝君的還是不同的?
所以這些凶獸才會對她如此溫順。
不管如何,姝姝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兒。
她收起掌心的玉瓶,低聲道:「那你喝完就乖乖的休息,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