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如狼似虎

  說著,風雲烈彎身把女孩抱了起來,走出衛生間,來到窗邊的茶桌旁坐下,讓她坐在自己懷中,伸手拿過桌上的藥碗,感覺還是溫熱的。


  因為俞團團怕苦,祁伯特意吩咐將藥汁熬到隻有小半碗,讓小姑娘能忍著幾口喝完,但也因此,這藥汁更加濃苦厚澀。


  風雲烈看了看懷中神色懨懨的小丫頭,瑰色薄唇邊淺淺一抹弧線,端起碗喝了一口含在口中,讓溫熱的藥汁再升溫一些。


  俞團團驀地抬頭,驚訝地看著他:“你……”


  後麵的話語都被堵入了唇中,澀苦之極的藥汁裹著溫柔體貼的暖意緩緩融入她的口腔裏,那一瞬間她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幕相似的畫麵。


  那一晚在車裏,他也曾這樣給她喂藥,當時還以為他是趁機占她便宜,現在才忽然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做。


  濃濃的藥汁滑入喉間,卻潤暖得似絲滑軟緞,再不像以往那般澀得難以下咽。


  風雲烈放開她,端起碗又要喝第二口,俞團團從怔愣中勉強回過神來,連忙拉住他。


  “不,太苦了,你別……”


  男人卻唇角含笑,又喝進一口,稍含了一會兒,才湊近了她。


  濃澀的味道,那麽苦,那麽苦,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唇瓣與唇瓣相接,將彼此似乎都融在了一起,再苦再澀,也一同品嚐。


  仿佛有明亮溫暖的光瞬間閃進腦海深處,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用心,無法抑製地一陣歡喜一陣顫栗。


  小半碗藥汁,三口就喝完了,喝進的是澀澀苦苦,咽下的卻是甜甜蜜蜜。


  風雲烈輕輕鬆開女孩軟軟的唇瓣,低頭凝著她安靜的小臉,竟再也找不到一絲的怨念。


  “還苦嗎?”他問。


  “不苦。”


  她搖頭,那張嬌俏的小臉竟難得的安寧靜美,烏溜溜的黑眼珠如水洗過的黑葡萄,無比幹淨清澈,蘊著難掩的靈氣,眸光卻溫柔繾綣地難描難述,就那麽靜靜地,深深地,一眨不眨地凝注著他。


  這樣的凝注,百煉成鋼的心也能化為宛轉似水的柔情,風雲烈心動不已,再次俯低頭,覆住那兩片嬌嫩的唇瓣,喝了那麽苦的藥,她的唇仍像顆軟軟的棉花糖,香甜軟糯,誘人的美味。


  似青鳥攜來春草芳汀間的蜜露,滴落在高遠天山的一泊雪池中,漾開一圈圈清甜的波紋,在兩個人的心間低回婉轉。


  俞團團隻覺得四季裏所有的花都在那一霎開了,滿世界的異香氤氳五彩斑斕,她忍不住抬起小手圈住男人如玉般的頸項,睜開眼想看看他,眼前卻似搖曳著迷離的月色星光,薰薰然搖出如夢般的幻境,春草如煙,水岸沙汀,暖風掠耳繞頰,漸漸灼開。


  男人呼吸漸熱漸促,薄韌的唇火一般的燙,俞團團感到缺氧,受不住地嚶嚀一聲,卻讓他微微一僵,灼熱的薄唇明顯猶豫,忽然便放開了她的唇瓣,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一縷粗沉的氣息噴在她耳後,滾燙灼人。


  這一抱緊,俞團團頓時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驀地麵紅耳赤。


  隻是親了一下,他怎麽就……怎麽就……


  男人似乎也察覺到,有些窘促地連忙起身,抱著她向大床那邊走去。


  “不早了,你該睡了。”


  “啊?”


  俞團團被他抱向大床,以為會發生什麽,正羞澀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猛然聽到這麽一句話,頓時有些懵了。


  風雲烈匆匆將她放在床邊,立刻轉身想走,大手卻被一隻柔軟的小手忽然拉住,他回身,對上了女孩烏黑又清澈的眼睛。


  “別走……”


  俞團團仰頭看著他,隻說了兩個字便羞得垂了眼睫,小手卻仍堅定地握著他的大掌不肯鬆開。


  她看過的那些小h書裏,男主們一個個都是如狼似虎,風雲烈是個成熟健壯的大男人,再冷若冰山,清如雪鬆,也不可能一直清心寡欲毫無需求,她也不是毫無感覺的木頭,每次情濃之時,她看得到他眼底的隱忍與憐惜,也越來越心疼他這樣的克製與忍耐。


  風雲烈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你該睡覺了。”


  “你……你陪我。”俞團團下定決心,抬眸勇敢地直視他。


  男人大掌微微繃緊,精致的喉結忍不住地滾動了一下,凝著女孩認真的小臉,深邃的眼眸猶如夜色裏墨藍色的海洋,微光粼粼。


  “我……”他胸中熱潮湧動,卻在看到女孩那仍有些病態蒼白的小臉時,又強行抑製住身體裏的澎湃洶湧。


  “我把藥碗拿下去。”


  他輕輕掙脫開那隻柔軟的小手,轉身要走,卻又被攥住了袖子,他扭頭,墨色衣袖上柔荑如雪,精致,固執。


  他抿了抿唇,喉頭微微一動,聲音竟有些意外的沙啞:“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要好好休息。”


  “我已經好了……”女孩羞得滿麵通紅,卻仍固執地看著他。


  “可我……”他吸了口氣,回避著女孩的注視,“我還有工作沒完成,你先睡吧。”


  輕輕拂落女孩的小手,他轉身就走,端起茶桌上裝著藥碗的托盤,疾步走出了臥室。


  俞團團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這……這怎麽搞得好像她才是如狼似虎的那一個了?


  樓下。


  藺傲和初墨玦正準備離開,注意到樓梯拐角處身影一閃。


  “走了?”風雲烈走下樓來,手中端了一個木質托盤。


  初墨玦淡淡嗯了一聲,和藺傲轉頭向大門走去。


  “墨玦……”


  初墨玦回頭,對上風雲烈有些猶豫的目光。


  “怎麽?”他問。


  “給團團開的藥,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苦?”


  風雲烈垂眸看向托盤裏的空藥碗,這藥的確太苦,連他都覺得有些難耐,更何況那個喜歡甜食的小丫頭,恐怕每次喝藥,對她來說都不啻於一場酷刑。


  初墨玦聞言,細眸微微一眯,一線眸光,寒月般的薄涼,淡胭色的唇邊緩緩扯開一抹諷意。


  “良藥苦口,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治療效果?”他瞟了眼那隻空藥碗,淡淡回道。


  風雲烈無語,眉心微蹙,一旁收拾遊戲手柄的雲澈卻忽然問道:“能不能添加別的藥物來替換掉那些苦味藥草?”


  初墨玦長眉微凝,扭頭看了眼雲澈,又看向樓梯上的風雲烈,忽然淡淡一哂:“你們在質疑我的藥方?”


  風雲烈一怔,連忙說道:“墨玦,別誤會。”


  初墨玦涼涼一笑:“這藥方有效,靠的就是這幾味苦藥草,如果怕苦,不喝就是,反正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回身繼續向外走去,又涼涼拋下一句:“小暖喝我開的藥,從來不嫌苦。”


  風雲烈:“……”


  雲澈:“……”


  藺傲看了看兩人,揚了揚眉頭:“走了!”


  說著,他轉身跟在初墨玦身後走了出去。


  月色下,那人身影也淡白如月光,仿佛足踏清風手捋雲,月白衣袂散漫逸飛,閑閑如世外之人。


  藺傲想了想,大步趕上,與他並肩而行。


  “那個……”他眼尾餘光瞟了瞟身旁安靜的美男紙,“其實也可以加一些甜味的藥草綜合一下吧,應該就沒那麽苦了。”


  初墨玦腳下微微一頓,一雙如月細眸意味深長地瞟了過來。


  “哦?原來你也會開藥方了?不如來醫館幫我如何,我那兒正缺人呢。”


  “呃……”藺傲摸了摸鼻子,有些微窘,“我說著玩兒的,你別介意。”


  初墨玦唇邊掛著薄薄的涼意,腳步不停:“一個人質疑,我不介意,你們三個人都質疑我,我還真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藺傲:“……”


  ……


  幼兒園大門口,人們接了孩子各自離去,等待的人漸漸越來越少。


  顧雪瑩耐心地站在那裏,一雙明媚的杏眸一直朝大門裏張望著,眸光裏隱隱的牽掛。


  這些天一直懸著的心,現在已漸漸落定,她沒想到兒子在幼兒園裏適應得很好,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艱難。


  寧姨不放心小念,在幼兒園裏找了份保潔員的工作,方便隨時照顧看管,這也讓顧雪瑩放心了不少,這兩天她甚至已經在考慮要不要重拾老本行,正正經經地去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做回她的白領階層。


  “小念!”一看到寧姨牽著兒子慢悠悠地走出來,顧雪瑩老遠便高興地朝他們招著手,一整天沒見到小家夥,還是有些想念的。


  小家夥遠遠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卻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立刻就蹦蹦跳跳撲進懷裏,他照樣繃著那張嚴肅的小臉,牽著寧姨的手,不急不緩地走近,不動聲色地麵對顧雪瑩的熱情相迎。


  顧雪瑩笑眯眯地上前牽過兒子的小手,俯下身在他的小臉蛋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無視他那種“你破壞了哥高冷氣質”的嫌棄目光,抬頭對寧姨感激地一笑。


  “寧姨,辛苦你了。”


  寧姨笑著擺手嗔道:“一家人別說這麽見外的話,走吧,我們回家。”


  兩大一小轉身向不遠處的小區走去,一路隻聽著寧姨細細碎碎的話語,匯報著小念在幼兒園裏的情況。


  顧雪瑩知道兒子在幼兒園裏雖然過分安靜,但卻也沒有完全不合群,跟小朋友們的集體生活還算融洽,不由得又放了些心,欣慰地捏了捏兒子肉肉的小手,垂眸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小家夥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顧雪瑩看著他那若有所思的小模樣,忍不住問道:“小念,在想什麽呢?”


  本來不指望這個少言寡語的兒子會乖乖回答她,卻沒想到小家夥忽然仰起小臉,嚴肅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邢天真的是我爸爸嗎?”


  久違的名字,一直像根深埋在心底的刺,稍稍念及都會穿心刺肺的痛,更何況被人提及,再更何況,是出自兒子小念的口中。


  渾身一顫,臉上無法抑製地變色,顧雪瑩停下腳步,緩了一口驀然一痛的呼吸,這才轉頭看向兒子,有些難以置信。


  “你……你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她問,聲音也微顫。


  小念皺了皺小眉頭,似乎有些不耐回答這個問題:“……翌臣爹地告訴我的。”


  顧雪瑩僵立在那裏,瞪著小念的小臉,不知該如何應對。


  小念仰頭看著她,再次問道:“他真是我的親生父親?”


  顧雪瑩瞪著兒子,內心驚濤駭浪:“你怎麽……怎麽忽然想到問這個?”


  小念小臉微微一黑,有些不高興了:“你還沒回答我。”


  顧雪瑩呼吸有些淩亂,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轉頭看向寧姨。


  寧姨明白她想的是什麽,朝她搖了搖頭,這些天她一直在幼兒園裏,把小念也看得很緊,幼兒園的安保工作也做得很嚴密,小念不可能有跟外人接觸的機會。


  顧雪瑩心裏稍稍安定下來,扭頭看向小念,蹲下身來輕輕撫了撫他繃著的小臉,唇邊牽出一抹苦澀:“你……你其實應該知道的,翌臣爹地不是早就告訴過你麽。”


  小念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又濃又密,在小小的臉上掃下一道月牙般的陰影。


  顧雪瑩忍著心疼,柔聲問道:“怎麽了,小念,你今天為什麽忽然問起……”


  “那你為什麽不跟他在一起?”小念忽然抬眸問道。


  顧雪瑩喉頭一哽,凝著兒子固執詢問的小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寧姨悄悄歎了口氣,看向顧雪瑩的目光裏充滿了心疼與無奈。


  對於這樣的狀況,顧雪瑩心裏其實早有準備,自從兩年前見過邢天一麵,匡翌臣當時對小念說的話就像顆種子,遲早會生根發芽,生出無數疑問的枝葉。


  她吸了口氣,壓下心底湧起的疼痛與無奈,朝小念溫柔一笑:“我和你爸爸……因為對有些事的看法不能達成一致,所以,沒辦法生活在一起。”


  小念看著她,幽黑又純淨的瞳眸裏似懂非懂,想了想,忽然說道:“像你和翌臣爹地那樣嗎?”


  顧雪瑩一愣,成年人複雜的感情世界,她以為沒辦法跟一個孩子說得清楚,卻沒想到小念已隱約領悟到其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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