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夢起凡間 第五十一章 孩童與美人
夜空深邃，弦月如勾，幾許繁星閃爍，陪伴著冷月。
一陣風吹過，天仁醫館後院內正驚訝喜悅於打開耳竅的甄凡打了個冷顫。
來到井邊打了桶水，甄凡直接將水桶從頭頂上方往下倒扣。連續三次，他既覺得舒爽精神又順便清潔了身體。
回到獨屬於自己的小房間，甄凡換了身貼身的睡衣，躺在了幹淨的床榻上。
葉琪知道他白天為了醫館奔波沒有空閑時間去操心雜事，就給他買了一床新被褥和幾件新衣服。
兩人默契的都沒再提甄凡“被偷衣服”之事，隻是都在心裏忍不住浮現出諸多想法。
葉琪此時正躺在被窩裏翻來覆去。
“我明明是白天去找的甄凡，怎麽突然晝夜交替，出來時就變成黑天了……”類似的想法不斷出現於她的腦海。
甄凡跟她差不多的心情，同樣極為奇怪自己的衣服和被褥為何突然消失。
但他沒有自己在心裏胡思亂想，而是決定詢問勉強算另一個當事人的自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便宜老師。
——
無盡的混沌阻人視線，使人心情不自覺變得壓抑，很難想象會有人在這裏生活了不知多少萬年。
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外界是大日東升還是星辰滿空。
蒙著淡淡清光的南華真人站的筆直，哪怕是無數時光的無所事事也沒有讓他變的懶散。
雖然不知時光變化，但他按照甄凡進來時告訴他的時辰在心裏製作了一個“日晷”，此時正是將要睡覺的時間，南華真人準備最後做一次自省後就“和衣而睡”。
就在這時，甄凡的身影出現在了混沌中，他匆匆行完禮後焦急開口
“老師，學生遇到了詭事，昨天從這裏醒來後學生發現自己的睡衣和被褥全部不翼而飛，不知去向，且沒有任何痕跡殘留。”
南華真人低下了不辨老少的頭顱，視線集中在了甄凡俊美的臉上。
“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南華真人不答反問。
甄凡點頭，把上次他說過的正道魔道之言一字不差的重複了一遍。上次南華真人發出的這道聲音仿佛大道綸音，讓甄凡聽完之後心神頓時清淨如水，不起一絲波瀾，他牢牢記在了心底。
南華真人安靜聽完甄凡的重述，滿意點頭
“我上次說你已入魔有些太過誇張，你隻是一時迷茫，靜下心來思考就會發現自己的問題，而我的那句話就像當頭棒喝，節省了你思考的時間，讓你迅速重歸正道。”
“多謝老師當頭棒喝，助學生迷途知返。”甄凡心頭一動，彎腰行禮，恭敬答謝。
南華真人擺了擺手
“我上次之言蘊含了我修行的道韻，它會時時刻刻繚繞在你的心頭，你隻要出現情緒失控或者被奪心魄的情況，它就會再次爆發，將方圓千丈化為清淨道場，場內之人隻要沒有達到‘合體’之境就都會沉浸在這份清淨中，無法自拔，隻要無人叫醒，他們就會一直沉淪下去，不知今夕是何年。”
甄凡大喜，趕緊拜謝。有老師就是好，想走火入魔都做不到！——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不知不覺，已近新年。此時天仁醫館所在的街道已經改名為“天仁街”，街上張燈結彩，放眼望去滿是喜慶的紅色。
今天是除夕，街上卻依舊行人繁多，熱鬧不減。
一夥孩子已經迫不及待的穿上了新衣，手上拿著剛買的糖人或糖葫蘆，嬉笑打鬧，喜氣洋洋。
他們穿街過巷，追逐嬉戲，不亦樂乎。
他們跑的累了，停下來喘口氣，正待繼續玩耍，突然聽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座院子怎麽這麽奇怪！你們誰認識字，快看看那塊匾上寫的是什麽？”
孩童總是喜歡新奇的事物，此時紛紛被男孩的話語吸引注意，把視線轉移到了小男孩手指的方向。
這是一座算不上大的宅院，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孩童們都疑惑不已，哪裏奇怪了，明明很平常嘛！
一個梳著齊劉海的小女孩率先發現了不對，驚奇道“他家門口掛的燈籠怎麽是白色的！”
被這句話提醒，孩童們都反應了過來，頓時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對呀對呀，好奇怪，別人家都掛紅色燈籠，他家怎麽掛白的，而且還沒有貼福字唉。”
“‘天仁醫館’，上麵寫的是‘天仁醫館’四個字！”
一個稍微大些的錦衣男孩認出了上麵的字，炫耀般大聲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父親說過，他家是最好的醫館，不僅醫術高明而且還能延長壽命呢。”
“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我怎麽沒聽說過，你爸爸一定是騙你的。”
“真的，是真的，我爹爹也說過！”
孩子們分成兩夥激烈的爭吵了起來。
就在這時，最先發現天仁醫館的虎頭虎腦小男孩又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你們看，那邊那個姐姐好漂亮啊，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姐姐了。”
孩子們又被吸引了注意，順著小男孩的手看向了街道盡頭。
目光所及，他們的視線瞬間被一名黑衣女子占據。
女子一襲深紅長發隨風飄舞，身上罩著一件單調普通的黑袍，膚如凝脂，麵如白玉，一雙桃花眼不僅不含情脈脈反而冰冷至極，仿佛世界上沒有能讓她產生情緒的事物。
但她的行為卻和氣質形成了鮮明對比，美目流轉，東張西望，看什麽都充滿好奇，對什麽都有著興趣。
她腳步緩慢，在湍急的人流中顯得格外特殊，似乎沒有目的，不知去向。
孩童們竟一時看的癡了，生在繁華的朝京，他們美人見過不少，但竟沒有一個可以拿出與眼前的姐姐相提並論，不是氣質稍差就是相貌不如。
幾個膽大的孩子率先回過神來，順著本心向漂亮姐姐跑去，其餘孩子見狀也不甘示弱，紛紛跟著跑向了如同神仙一般的黑衣女子。
——
柳奕馨正東瞅瞅西看看，對熱鬧的朝京充滿興趣，喜不勝收。
這是她第二次走出山門，遊曆人間，但上一次太過倉促，剛到目的地就遇到了蕭劍等人，根本沒時間閑逛。
她的目光正聚集在西麵一群舞獅舞龍上麵，突然，心頭微動，靈台之處泛起一絲漣漪，柳奕馨當即收斂起了閑逛的心思，看向了突兀出現在自己附近的一群人。
看清楚來人後，柳奕馨微微一愣，她本以為突兀出現的人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但當她看到了一群穿紅衣，手上拿著糖人的孩童們一臉興奮的向自己跑來時，卻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了。
師尊說過，行走江湖，最該小心的人就是老人和幼童，但……遇見一群幼童應該怎麽應對啊，師尊沒教過啊！
雖然一時之間沒有找到最正確的應對方法，但柳奕馨畢竟不是反應遲鈍之人，頓時微撤半步，右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握住了一柄冰藍長劍，長劍甫一出現，虛空又變得寒冷了幾分。
衝在最前麵的虎頭虎腦小男孩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在她眼中之前一舉一動皆美不勝收的姐姐此刻仿佛真的沒有一絲情緒。好像隻要自己敢再往前一步，她就敢不懼後果的向自己揮劍。
其餘孩童也奔到了附近，此時冰淵訣散溢的寒氣已經融入了附近虛空，他們並沒有像虎頭虎腦小男孩一般感應到突然的變化，隻是感覺氣溫微微降低了一點，不甚在意。
“姐姐，姐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你是吃什麽長大的啊！我能不能也變得像你一樣漂亮。”留著齊劉海的清秀小女孩雙手握著一根一直沒舍得吃的糖葫蘆，仰頭看著柳眉微皺的柳奕馨，雙眼晶晶發亮，藏著無盡的向往。
柳奕馨好看的眉毛皺的深了一點，不知怎麽回答，她從沒和這般年紀的幼童打過交道，雖然覺得小女孩非常可愛，讓自己不自覺想要親近，但本能的戒備和平時師尊的教導讓她理智的沒有靠近，隻是抿了抿粉唇，目光閃爍，握劍的手緊了幾分。
小女孩期待的看著柳奕馨，但沒等到任何回答，一時有些沮喪，大大的眼睛裏已經聚集了些許霧氣，鼻子微微抽動，隨時會暴雨傾盆。
柳奕馨看的心軟了幾分，下意識想要安慰一下小女孩，但她忍住了，心頭一狠，雙腳再次後撤了一小步。
突然，小女孩腦海內靈光一閃，像是想起來了什麽，語氣中又充滿了期待
“姐姐，這根糖葫蘆給你，你，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柳奕馨再也忍不住了，加上一直沒有感受到危險的感覺，她手上泛著淡藍光華的冰淵訣悄然消失。她蹲到了小女孩的麵前，伸出一隻細膩柔荑擦去小女孩眼角處已經溢出來的淚花。
小女孩近距離看到了柳奕馨近乎完美的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雙手下意識上舉，把糖葫蘆送到了她的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