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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無字靈位

  晚間清涼殿設宴,諸人皆都參加,舞娘翩翩起舞,儀態萬千,歌女嗓音宛如天籟,繞樑三日不絕,宴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宴畢,眾人相繼離宮,夕若煙親自送了祁洛寒至宣德門外,臨行前神情儘是不舍。北冥風瞧了不忍,為寬她心,便只好許諾待得天明,讓御林軍護送儀仗出宮去祁府,也好讓她話別。


  翌日,貴妃儀仗浩浩蕩蕩地穿過長街停在祁府門外,早早得到消息的祁零率一眾奴僕親自出門拜迎,待得侍女迎了貴妃下了車輦,祁零當先跪下,高呼:「恭迎貴妃娘娘。」


  眾人齊拜,惹來周遭百姓紛紛注目。


  夕若煙在慶兒的攙扶下下了車輦,抬眼瞧見跪了一地的眾人,忙疾步上前,彎身攙著祁零起身:「義父快快請起……」


  祁零推了推,滿是滄桑的眉眼儘是慈愛:「娘娘,人言可畏,規矩不能丟啊!」


  夕若煙心忽然一痛,默了半分,只好收回手退開兩步,玉手一抬,道:「免禮。」


  眾人拜謝,夕若煙這才上前,同祁洛寒一左一右將祁零攙起。


  一眾人入了府中,待得屏退左右,夕若煙便於祁零面前屈膝跪下,祁零大駭,正要扶她起來,卻被慶兒攔了一攔。


  夕若煙周周正正地拜了三拜,再抬頭時,雙眼微紅,眸中盡可見一片淚光:「明日城外一別,恐今生再無相見。義父待若煙不薄,若煙無以為報,只得叩拜,望義父身體康健,千萬珍重。」


  萬千言語化作兩行清淚潸然而落,夕若煙哽咽難言,分離之痛再次襲上心頭,無法成言。


  旁人見此亦是有感,更遑論祁零。他已老淚縱橫,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痕,顫顫巍巍上前摻了夕若煙起身:「好……好孩子,以後沒有家人陪在身邊,萬事都要依仗皇上,勿要再使小性子,定要好好保重,保重。」祁零拉著夕若煙的手哭得泣不成聲,掩面間彷彿頃刻蒼老了許多。


  二人握手哭得感人肺腑,旁人見了亦是不忍,許久,祁零想起什麼收了眼淚,也順道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你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莫要再哭,恐傷了元氣。」


  雖說離別是苦,但這個節骨眼兒上,夕若煙仍舊時時記著要顧全身子,是以,便也以袖拭了淚,不再哭了。


  祁零將祁洛寒和慶兒留在廳內,兀自帶著夕若煙去了神樓。那是供奉祁家先祖牌位之地,夕若煙只去過兩次,一次是認父,須得往神樓祭拜祖先,已告慰先祖亡靈,招示著祁家多了她這麼一個女兒;第二次便是年夜,這……是第三次。


  原以為是臨行在即,給祁家列祖列宗上香叩頭也是情理之中,夕若煙便沒有多作疑惑,直到祁零領著她到供著祁家先祖靈位的旁邊,那裡以黑布罩著一個物什,能擺在這裡的顯而易見是一方牌位,只是不知是誰的。夕若煙不明就裡,只得探問般將目光投向祁零。


  祁零嘆氣,上前兩步將上頭遮著的黑布取下,黑布下頭,是一方無字靈位,看起來有些年頭,但上頭卻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想來也是時常祭拜,用心打理了的。


  「義父……」神樓香煙裊裊直衝鼻尖,夕若煙捂著小腹強忍不適,視線落在那方無字靈位之上,心頭卻忽然有種悶悶的感覺,使人好一陣不舒服。


  「跪下。」祁零兀自點了三炷香,回頭望著夕若煙,將手中的香遞至她面前,「跪下。」


  他復又重述了一遍,夕若煙納悶,也不知這究竟是祁家哪位先祖的靈位,雖是供著,竟無一字,著實叫人犯疑。


  壓下心頭疑惑,夕若煙伸手接過三炷香,屈膝跪於面前的一方蒲團之上,對著那方無字靈位虔誠地叩了三叩。待畢,她方起身,將清香插於香案之上,這才敢問:「義父,不知這所供的,是祁家哪位先祖?」


  祁零聞此言回頭看她,忽然間悲從心起,滿布滄桑的臉上一片悲色,渾濁的雙眼頃刻泛紅,裡頭淚光乍現。他隱有激動,顫抖的手指著那方靈位,字字道:「柔兒,那是你親生爹娘啊!」


  恍然間如晴天霹靂,夕若煙驚駭退後,明亮的眸子瞬間氤氳,她望著那無字靈位連連搖頭,半晌回味過什麼,又不可置信的看著祁零:「義……義父,您……您剛才……叫我什麼?」


  柔兒?義父竟然叫她柔兒?莫非……義父早已知曉了她的身世?


  祁零再掩不住淚水,他抬袖拭了拭,洶湧落下的淚珠頃刻濕了衣襟,聽罷,閉眼重重點頭:「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便認出你了。你的眉眼,與你的母親實在太像,太像了。」


  「義父……」喉間似被什麼東西重重堵著,夕若煙捂著心口,那裡一抽一抽的疼著,眼淚也似斷線的珍珠鏈不可控制地往下落著。


  祁零手撐著香案穩住身形,微微佝僂著的背脊一瞬間似個花白老人,他痴痴望著那方靈位,淚水模糊了雙眼已看不清眼前事物,卻仍舊那般定定的看著,片刻不曾移動。


  往昔片刻幕幕觸上心頭,敲擊著心靈深處,叫人痛徹心扉。祁零述道:「我與你父親昔日同窗,幾十年的情誼。當年,你父親在朝為相,我則回了故地做了一方太守,後來楊家遭逢巨變,我驚聞此事即刻請旨回京,本想替你父親洗刷冤屈,可到底是晚了一步。待我回京之時,楊家早已成了一片廢墟,全府上下葬身火海,無一人生還。」


  周身氣力似被盡數抽走,祁零勉力撐著香案站住,雖事隔多年,如今憶起仍是心痛:「那時你貴為皇后,我本以為你能逃過此劫,卻不想,你竟是個執拗之人,一把火竟將自己與腹中龍子皆困於火中,欲要追你父母而去。鳳鸞殿被毀,聖上多日不曾臨朝,世人皆知皇后仙去,直到國喪后,聖上臨朝,又允我留在京中任了太僕寺卿一職。之後我便偷偷在神樓為你父母供上這一方靈位,可你父親當時是待罪之身,我思慮再三,只得立了方無字靈牌,日日帶著洛兒祭拜。」


  祁零撐著香案緩緩轉身,目光凝在那張梨花帶雨的嬌顏之上,心裡的悲傷稍減:「打從我第一眼瞧見你的模樣,那眉眼處三分樣子,正正與你母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義父……」夕若煙話語哽咽,眸中氤氳,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滑落,久落不止。


  祁零顫微著步子走來,抬起的手微微顫抖,似乎竭盡了全力才觸到她的臉龐,他道:「孩子,在你母親懷你之時,你父親便與我相商要我做你的義父,縱然沒有後面的事,我也是你義父啊!孩子,沒了你父母,你還有我,還有洛兒,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義父!」夕若煙哽咽,望了望那方無字靈位,終忍不住放聲大哭,屈膝跪下,聲聲凄厲:「爹,娘,女兒不孝,女兒不孝。」


  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發出聲聲輕響,夕若煙聲淚俱下,哭得險些暈死過去。


  祁零不忍,只得上前阻止她:「好孩子,好孩子你萬不可這樣,你父母在天之靈看見你這般,還不知該有多麼的心疼。」


  夕若煙止不住哭泣,抱著祁零哭得好不凄涼,二人相依,盡數將心頭鬱結哭出。


  夜幕初降,天空最後一絲餘暉隱褪,連將鳳鸞殿中的光芒盡數抽盡。慶兒屏退宮人,執了火摺子將殿中點亮。


  夕若煙獨自坐在榻上,華服褪去覆上月白褻衣,微弱燭火映得小巧的臉頰更顯幾分蒼白,黑色晶亮的眸子撲閃著點點星光,眼周一片紅暈,好不惹人憐惜。


  慶兒將最後一盞宮燈點上,取了櫃中一個小巧精緻的玉瓶走至榻前。


  夕若煙目光不知聚在何處,額上紅印還未消褪,看上去格外的觸目驚心。懷中不知抱著個什麼東西久久不松,待得近了,才將看清那是一方無字靈位。


  慶兒緩步走近,矮下身子蹲在夕若煙腳邊,淺淺喚了聲「主子」無人應答,一顆心不禁疼了又疼。


  夕若煙恍然未落,眸中神采盡數掩去,慶兒不忍,只能默默替她將額上的傷口上了葯,又悄聲退了出去。


  輕聲合上殿門,慶兒轉身拭了淚,卻隱約瞧見黑幕中一襲紫色身影穿過廊下而來,她急忙抬步迎上,待要跪禮,北冥風只略略抬了手,問:「聽說貴妃自祁府回來后就一直閉門不出,連晚膳也沒用,究竟出了何事?」


  北冥風語氣尚平穩,只視線落在那座大殿之上片刻不曾移動,聽聞消息后又忙放下一切不顧而匆匆趕至此處,可見其憂心忡忡。


  慶兒張了張口,目光掃了眼身後一眾宮人隨侍,咬了咬唇,一瞬間眼眶又紅了起來,帶著哭腔道:「皇上還是親自進去看看吧,主子不好,主子一點兒也不好。」


  慶兒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玄公公心知此話講不得,正伸手扯了扯她要暗示些什麼,北冥風卻已然拋下眾人大步流星往著殿內而去。


  殿門打開又合上,只余了身後一眾人獨留原地,暗自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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