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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掌摑

  三人前後入了三樓雅間,有侍女上前為夕若煙同阿興二人解下身上的斗篷,完畢,方默然告禮退下。


  屋內香煙裊裊,滿室生溫,桌上業早已備下熱茶糕點,柳玉暇晃了晃一截玉白皓腕:「二位,請入座。」


  二人相繼落座,夕若煙端起茶杯緩緩淺嘗一口,阿興卻礙於面上的輕紗並不觸碰,目光卻有意無意的將整個房間的裝橫仔仔細細打量。


  魅惑的媚眼一掃渾身不太自然的阿興,柳玉暇勾唇一笑,心中多少有數,卻只不動聲色的品著香茗,同夕若煙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敘起來。


  「方才那老者,模樣甚是可憐,若無人肯施以援手,只怕挨不過這個年關,街邊小巷便會多出一具森然白骨,好不凄涼。」夕若煙嘆然,睇向柳玉暇的目光中卻笑意冉冉,儼然是對她方才的做法十分贊同。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人皆是唯利是圖的,又有誰會甘願掏出白花花的銀子去拱手送與他人?更何況,還是一個髒兮兮的乞丐老頭。」玉白柔荑輕輕拂過桌面的牡丹刻紋,柳玉暇唇角噙笑,看似無意,實則卻是格外上心。


  別看天子腳下,卻饒是逃不過有忍飢挨餓,無處逢生的百姓,其中,唯乞丐最為低賤,人人嫌惡避之不及。


  這些年來,醉仙樓的生意蒸蒸日上,來往客人絡繹不絕,她的小金庫也日漸鼓囊,卻仍堅持每年捐出一半盈利,設災棚,濟難民。一來可以為自己積攢福報,二來也為陰間的丈夫積攢陰德,只願來世投個好胎,少些磨難。


  思及此,柳玉暇眼眶紅潤,氤氳成汽,她仰頭粲然一笑,硬生生不讓那水汽凝結成淚珠,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漾得絢爛。


  夕若煙擱下手中描花茶杯,似無意間抬頭問:「溪月呢?都快至年關了,這丫頭又跑哪兒瘋去了?」


  「我在這兒。」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嘭」一聲推開,溪月亭亭立於門外,視線掃過屋內眾人,終眼帶不善的定格在阿興身上,抬腿大步邁入。


  眾人面面相覷,儼然沒想到溪月出現會這般殺氣騰騰,而且目標明確,直對阿興。


  柳玉暇臉上笑容一滯,眼見著氣氛愈漸緊張起來,忽地一笑,起身走向溪月:「瞧,正說你呢你就來了。」復又避開旁人視線,暗自扯了扯她衣角,用低得只容兩人聽見的聲音道:「辦正事呢,聽話,別胡鬧。」


  溪月儼然聽不進去勸,甩手抖開柳玉暇的觸碰,逼上前道:「怎麼,霸佔了藥王谷不說,現在還在這兒公然的招搖過市啊,難不成,是還想昭告天下你和我師傅的關係嗎?」


  「溪月。」夕若煙豁然起身,聽罷這話也惱了,盯著溪月的雙眸中隱隱兩簇小火苗跳躍。


  阿興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令誤會加深,忙扯了扯夕若煙的袖子意在息事寧人。


  夕若煙回頭深深望她一眼,伸手安慰般拍了拍她手背,復又厲眼看著溪月,沉聲斥道:「溪月你說話太過分了。」


  「師叔,這個人來歷不明,又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纏著師傅,你怎麼還幫著她說話呀?」


  「你夠了。」夕若煙是真怒了,強忍著胸口起伏不停的怒火:「你道歉,給我道歉。」


  忽被一番斥責,溪月心頭既是憤怒又是委屈,雙眼直直瞪著這事的歸結者,心中更是恨得牙痒痒,卻硬是緊咬著牙關不肯說出半句賠罪的話來。


  柳玉暇兩邊瞧著是急在心裡,夕若煙她勸不動,溪月又是個出了名的倔驢脾氣,只能眼看著干著急。


  阿興也是手足無措,忙勸道:「算了煙兒,別說了。」又準備伸手去拉溪月:「溪月,你誤會了,我實在是……」


  「你別碰我。」不待阿興的手碰到自己,溪月卻已然被觸到了逆弦,拂手避開的同手反手便推了阿興一把,阿興腳下趔趄,生生撞上了桌角,疼得她一聲痛呼。


  夕若煙與柳玉暇幾乎是下意識的去扶她,溪月卻不以為意,看她一副柔弱無辜的模樣更是來氣:「你在這兒裝什麼可憐,你一個醜八怪就是用這種搏可憐的方式來換取同情的是不是?你勾引我師傅,現在還拉攏師叔,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對的。你天生了那樣一副丑模樣,你以為戴個面紗就沒有人知道了嗎,我今天非要揭開它,讓人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鬼樣子。」


  溪月氣紅了眼,不由分說就要上前去扯阿興覆面的輕紗。柳玉暇忙去攔她,怎料氣力不敵,反被她推了一把,後背撞上身後的屏風,生生叫她疼出了滿額的冷汗。


  「溪月你給我住手,你鬧夠了沒有?」


  清晰的巴掌聲響在房內,登時結束了滿場的鬧劇。


  溪月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夕若煙,眸中一片氤氳,卻遲遲不肯相信師叔竟會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而掌摑自己。


  夕若煙卻不再看她,轉身去扶了阿興一把。


  「師、師叔。」溪月語中哽咽,委屈的看著夕若煙,卻見她只顧著那個女人全然不顧自己,不禁猩紅著眼瞪著阿興,心中恨意只增無減。


  夕若煙到底是無心掌摑她,方才也不過是氣急了情急之下才會動手。她想去安撫,可轉念一想,以溪月那脾氣她若是去安撫了,下一次還不定會鬧出什麼來,當下便只能硬著心腸忍下。


  好好的鬧成了如今這副難以收場的局面,眾人心思各異,周遭氛圍登時驟降,寒若冰霜。


  少頃,溪月終是忍不下心中怒火,又是萬分委屈,當下捂著臉跑了出去。


  夕若煙扶著阿興坐下,卻不放心她這樣怒氣沖沖的出門,忙示意柳玉暇:「你快去看看,別讓她出事。」


  也是了解溪月這脾氣的,柳玉暇當即點頭,也顧不得後背的傷了,忍痛疾步追了出去。


  好端端的非鬧成了現在這種局面,原本打著散心的主意頓時煙消雲散。夕若煙嘆口氣,頹廢的坐下,滿面焦急。


  「煙兒,」阿興看看大敞的房門,伸手覆上夕若煙的柔荑,心中渾然不是個滋味:「溪月和我之間有些誤會,倘若一早知道她在你這兒,我就該提早給你說清楚的。」


  原委如何夕若煙已無心深究,眼下她只是擔心溪月,以溪月的性格脾氣,今日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還不知道會鬧出些什麼風波來。


  只願柳玉暇能夠追上她,別讓她惹事才好。


  阿興喉嚨乾澀,卻不得不解釋:「半年前阿翊找到我的時候我傷勢嚴重,無奈只能將我帶回了藥王谷醫治。那段時間我病情反覆,又夢魘纏身,幾乎是九死一生,阿翊日夜照顧我,因此無暇分心,從而忽略了溪月。她又是個要強的性子,一次賭氣換了我的葯,害我臉上的傷勢愈漸嚴重,阿翊動怒打了她,誰料她一氣之下就離開了藥王谷,從而也恨上我,以為是我搶走了她的師傅,害得她師傅對她不管不問。」


  溪月幼時體弱,大夫斷言不成活,是玄翊將她治好,傳她醫術,授她武功,多年來一直帶在身邊,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後來阿興被找回,再見又是死裡逃生,玄翊難免會將整顆心都撲在她的身上,從而忽略了溪月。


  說來也是溪月太要強了,又一直將玄翊看成至親的人,突然受了冷漠,一時想不開也是情理之中。


  夕若煙默然嘆了口氣,回想方才溪月的舉動,她自己也是滿心愧疚,啞然道:「對不起。」


  「為何要說對不起?溪月的事情,不是你的錯啊!」


  「不是為她,是為我自己。」夕若煙反手握住她的雙手:「那日在太和殿上,我事先不知道你的身份,又恰逢聽說山莊的慘案,所以才會將一腔怒氣都撒在了你的身上。雖然你嘴上不說,可我心裡愧疚啊!所以,我還是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也希望,你能看在溪月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別和她一般見識。」


  阿興搖搖頭,半是歡喜半是激動:「你能念著往昔的情分替我出頭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麼還會生你的氣呢?至於溪月,成你所說,她還是個孩子,又是阿翊唯一的徒弟,我知道阿翊很看重她,我自然也不會同她計較。相反,我還想跟她盡釋前嫌,握手言和呢!」


  夕若煙豁然嘆了口氣,目光不自覺飄向了熱鬧繁華的窗外。


  半晌,柳玉暇這才氣喘吁吁地回到了雅間。阿興遞上一杯溫熱的茶水,待她稍稍平復后,這才聽她娓娓道來。


  「我跟著溪月直到去了楚府,親眼看著楚大人將她帶進了府中。」柳玉暇大口喘氣,夕若煙忙上前替她順背,才又聽她氣喘吁吁的道:「我在門口等了好久好久,估摸著她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來了,我才忙趕回來給你們報一聲,好讓你們安心。」


  「這個溪月。」夕若煙氣得直跺腳,但好在有楚訓陪著,她也才稍稍安下心來。


  柳玉暇張了張嘴,抬眼卻看到阿興朝著自己使眼色,她當下會意,將幾欲出口的話語再咽回了腹中。


  轉而道:「天兒也不早了,要不就留下來用了飯再走吧,我馬上就讓廚房準備你們愛吃的菜去。」


  夕若煙擺了擺手,頓覺食不知味:「不用了。出了這些糟心的事,哪兒還有什麼心情吃飯啊。等溪月回來,你好好替我看著她,不要讓她再出什麼亂子。」


  柳玉暇忙應下,夕若煙也再無什麼心思,帶著阿興就此回了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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