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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別來無恙

  「阿興姑娘這邊請。」慶兒推開西廂閣的房門,側身迎著阿興入內:「時間倉促,難免有所不周到之處。阿興姑娘若有吩咐即可交代一聲,奴婢一定照辦。」


  阿興頷首,邁步入了房間。


  房間乾淨亮堂,碧綠色軟煙羅為帳,燃著裊裊青煙直上,阿興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那扇繪著瑩白廣玉蘭的屏風上。


  纖細的手指顫抖著撫上,阿興忽然回頭,睜著一雙分外清明的眸子問:「這個房間……可都是夕御醫吩咐布置的?」


  慶兒點頭,阿興卻如墜冰窖,雙腳若灌鉛一般挪不動步子,滿心的震驚,思緒百轉千回。


  「房間的布置,阿興姑娘可還喜歡?」忽然響起的聲音幽幽傳入屋內,阿興倏然回神,遙遙望向正緩步入內的女子。


  夕若煙含笑,似恍然未見她眸中大駭之色,仍舊笑靨如花款款而來:「屋裡的擺設都是按照衛姐姐的喜好來的,只因不知阿興姑娘喜歡什麼,所以大膽猜測。阿興姑娘,應該也會喜歡吧?」


  「這……我……」阿興支支吾吾不知該從何應答,身子不由後退,卻撞上背後的屏風退無可退。


  「阿興姑娘猶豫,是因為這房間的擺設似曾相識呢?亦或是此時此刻心境變了,見到此種景象,竟 是有些觸景傷情了?」眼波流轉,夕若煙順手捻了朵牡丹瓶中的紅梅,抬手揮了揮。


  慶兒會意,默默告了禮卻身退下。


  心底最深的秘密似被人一眼窺破,阿興的臉瞬間由通紅轉慘白,五指死死捏住屏風支柱,直直捏得指尖泛白亦不肯松。


  就著身側的梨木圓凳緩緩落座,夕若煙低眸凝著手中開得妖艷的紅梅花,清明的眸光驟然變得冰冷,如深淵冰窖,一眼到底頓覺森寒。


  她喃喃啟口,字字鋒利,她道:「別來無恙啊,衛姐姐。」


  阿興登時瞠大了雙眸,身子搖搖欲墜,幾乎站不住腳:「你、你怎麼知道?」


  手中的紅梅花登時被捏得粉碎,夕若煙雙目赤紅,她倏然起身,投去的目光灼灼,似烈火般燒得阿興如烈火焚原。緩步至前,直直逼得阿興退無可退方才住步。


  「你我相識也有十多載了吧,縱然六年不曾再見,但以往的情分不假,縱使你容貌有變,我亦不復當初。可你既能一眼認出夕若煙就是當年的楊晴柔,我又如何會不曉得,阿興就是曾經的衛姐姐?」眸中瑩光點點,夕若煙鼻尖泛紅,心中更隱隱泛出酸楚之色:「得知山莊覆於大火,我以為你也命喪黃泉,我心如刀絞,日日寢食難安。後來覺出你阿興就是衛茹焉,我高興之餘更加心痛,心痛你已不是當初那個溫柔善良的衛姐姐,如今的你,竟然也會因為一己私利而罔顧人命,你還是當初我認識的那個你嗎?」


  凌厲的指責鋪天蓋地般襲來,阿興慌了神,有淚珠順著臉龐簌簌滑落。她微微顫抖著身子,伸手去拉夕若煙的袖口:「柔兒,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真的不是。我是有苦衷的,我沒有害人,我還是我,還是當初那個衛茹焉,從來沒有變過,你要信我。」


  「信你?怎麼信你?」夕若煙痛如刀絞,雙目含淚望著她:「我也多麼希望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我也多麼希望你還是你,但你不覺得這是在自欺欺人嗎?」


  拉住袖角的手無聲滑落,阿興掩面痛哭。


  夕若煙忽然深深吸了口氣,再開口時,已是如霜冷漠:「我已閱過禁書,上頭有一來自苗疆的蠱術,以至陰女子精血為引,配合著天時地利,待食過七名至陰女子的精血后,蠱蟲就會成熟,屆時,只需將蠱蟲研成粉末,配著雪蓮人蔘以及五毒製成膏藥抹於傷疤處,即能令肌膚再生,更勝從前。甚至更有傳言,以此法可令女子容顏不老,芳齡永駐。」


  阿興最後一絲防線被徹底擊潰,腳下一軟,竟直直摔倒在地。夕若煙不忍去看,只能狠下心別過面去。


  夕若煙的話字字如針扎在心頭,阿興腦袋嗡嗡直響,可她恍然間響起,阿翊曾說過,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一定會治好她的臉,甚至,讓她更勝從前。原來,他用的竟然是這種方法。


  殺人取血,豢養蠱蟲,她的花容,竟得用七條無辜的人命換來。


  阿翊啊阿翊,你當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生者暖爐的房間一時間只覺寒風凜冽,一如冷水兜頭直下,直直將人澆了一個透心涼。


  彼時慶兒入內,目光快速掃一眼跌倒在地的阿興,隨即行至夕若煙前,平靜道:「主子,神醫來了,就在外頭,說要,說要見阿興姑娘。」


  四目相對,彼此無言,心中卻各有思量。


  慶兒將人引至前殿等候,少頃,夕若煙這才同阿興姍姍來遲。望著殿中焦急踱步的身影,夕若煙啟口,遙遙喚了聲:「師兄。」


  忽聞此聲,玄翊當即回過來頭,卻直直略過夕若煙,行至她身後的阿興前,拉著她的手萬般關切的問:「沒事吧?」


  阿興輕輕搖頭,面紗下揚起莞爾一笑,儼然已把方才在西廂閣中之事拋諸腦後,恍然並不曾發生過。


  夕若煙心中道不明的一種滋味,卻在轉身的剎那揚起笑容,打趣般道:「師兄這話說得,好像我會欺負她似的,好歹,我也是你師妹不是?」


  玄翊面色一寒,拉著阿興的手帶至身後:「夕若煙,你到底想做什麼?」


  玄翊動了怒,口氣比之往常更帶三分凌厲,夕若煙卻面色不改,仍舊含笑道:「師兄,我不過只是邀請阿興姑娘過來小住兩日而已,純屬好心,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小住?」玄翊冷笑,拉住阿興的手愈加深了幾分力道:「你難道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嗎?看在我們師兄妹一場的份上,有些事情你不要多管,師兄對你,仍舊還像從前那樣。」


  夕若煙不語,兩人僵持不下,周遭的空氣一時間變得緊張起來,似有一觸即發之感。


  眼見著勢頭不對,阿興慌忙扯了扯玄翊的袖子,溫言道:「阿翊你別這樣,留下來是我心甘情願的,並不關夕御醫的事。她邀我小住也是好意,何況,何況我聽說宮中的景色是最美的,我也想見識見識,你就答應了吧!」


  「阿興。」玄翊似有難言,終究卻是欲言又止。


  見他態度有所緩和,阿興遂放下心來,行至夕若煙面前,拉著她的手莞爾道:「我也想趁此機會,和夕御醫解釋之前的種種誤會,冰釋前嫌。」


  最終玄翊拗不過阿興,只得同意讓她留在宮中小住幾日。


  夜裡,夕若煙正閑來無事在房中翻閱醫術,慶兒拎著食盒入內,見她專心致志,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夕若煙卻率先開了口:「有什麼話直說。」


  「是。」慶兒將食盒擱置在桌上,幾步上了前:「主子,阿興姑娘沒用晚膳。這已經是我第三次送去了,可方才我準備去收拾,卻仍舊未動。」


  夕若煙幾不可聞的嘆了聲,合上書本,起身走至桌前:「你早些回房休息去吧,今晚不用你伺候了。我親自給她送去。」


  慶兒不敢不應,遞了食盒至夕若煙手中,送著她出了閨房的門,這才折身回了自己房間。


  連著西廂閣是一條九曲迴廊,夕若煙執了八角流蘇宮燈,再拎著食盒徑直去了阿興落宿的房間。


  夜裡微涼,阿興房間的門微微敞著。夕若煙徑直推門入內,只見阿興倚在窗前不知望著什麼出神,她緩步上前,阿興聽見腳步聲,慌忙以袖拭去臉上的淚痕,起身朝她走來:「你來了?」


  「我再不來,難道還要看你空著肚子餓一整晚嗎?」夕若煙語氣淡淡,甚至連頭也沒抬,只兀自打開食盒,伸手隔著上空探了探溫度,這才將裡頭的菜肴一一擺放在桌面上。


  「我不是賭氣,只是沒有胃口。」似唯恐她誤會自己是故意賭氣才不吃飯,不待她問,阿興已徑直道出了緣由。


  手下動作頓了頓,夕若煙回神,將手中的銀筷遞了過去,只淡淡回了句:「我知道。」


  明亮的燭火下清晰可見阿興眼眶的紅潤,裡頭晶瑩點點,不難瞧出是剛剛才哭過。夕若煙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


  她笑事態涼薄,笑時過境遷,笑多年情誼終究付之一炬。最後換來的,原不過只是彼此之間深如鴻溝的隔閡,以及可能永遠也無法說清的誤解。


  她不願多去思考,也不想像對著外人一般費盡心思的猜測,原先的冷如冰霜終因彼此深厚的情誼而點點融化。


  她將銀筷塞入阿興的手中,拉著她的手一同坐下:「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麼行。都是些你從前愛吃的菜式,也不知道這麼久過去了,你的口味變了沒有?」


  或許變了,恰如她從前喜歡吃甜的,吃不得半分苦,可自從家中逢變故之後,她一時嘗盡了世間百苦,卻恍然覺得,其實苦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人心變了,才是真正的苦。


  一一掃過桌上的菜式,無一不是自己往日里愛吃的,阿興忽然間紅了眼眶,哽咽著喚了聲:「柔妹妹。」


  夕若煙心驚,忙抬手打斷她:「隔牆有耳,現如今,已經沒有什麼楊晴柔了。我,叫夕若煙。」一如她此刻是阿興而非衛茹焉。


  「我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誤會,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可你要相信我,即使我改名換姓,甚至是換了一個樣子,但我還是我,我們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樣是姐妹,一樣是親人。」眼淚忍不住簌簌而落,阿興緊緊抓著夕若煙的手,忽有淚珠砸到她的手背,滾燙的溫度竟叫夕若煙不由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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