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委屈
夕若煙緩緩起身,望著司徒菀琰匆匆離開的方向怔怔出神:「我是不是……是不是做錯了?」
慶兒問聲上前,先是望了望前方,復又才看向自家主子:「兩個回答,主子想聽哪一個?」
慶兒特意賣了一個關子,果然得到主子回頭看一眼自己。只見她微微含笑,拉著夕若煙坐到石凳子上:「不同的立場,不同的答案。」
「先說九公主吧。」慶兒兩步繞到身旁的石凳子上坐下,雙手撐著桌面,句句分析道:「主子同九公主年幼相識,主子一直將公主當作妹妹疼愛,若說是為了妹妹,有些話說得再過分,那也不算過分。可要是單站在人情道論上講,主子你剛才說的那些話確實是有些過分了。還有那什麼娥皇,什麼女英的,就連我聽了都替四姑娘委屈。」
夕若煙沉沉嘆了口氣,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還有啊,還四姑娘看起來人挺不錯的,如果就連秦將軍都對她死心塌地,那就足以證明,她自有她的優點所在。主子你縱然是為了九公主好,不想給她造成任何遺憾,可也得考慮考慮人家四姑娘的心情不是?」慶兒雙手托腮,也跟著一臉愁容滿面:「這事到底是瞞著九公主的,咱們在這瞎忙活,可指不定在知道真相以後,九公主自己會如何選擇呢!」
「這愛情的真諦啊,不是佔有,而是放手。」
慶兒有模有樣的說了句老成話,起初夕若煙還深以為意,可細細品味了片刻,忽然就發覺了不對勁兒。
「嘿,你說你這個丫頭,是不是瞞著我在背後做什麼了,這話能是你說得出口的?」夕若煙伸手一記暴栗落在慶兒頭上,登時疼得慶兒一陣呲牙咧嘴,慌忙彈跳了開。
「主子你幹嘛呀,幹嘛打我,好疼的。」慶兒委屈地嘟囔著唇。
「說,這些話都是哪兒學的?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否則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夕若煙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這慶兒還不足十六,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莫不是……
慶兒正委屈著,忽一聽這話,當即知曉這是誤會了,慌忙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不不不,不是那樣的,主子你誤會了。這些話哪兒是我能想得出的,還不是都跟著那些個話本子學的,又聽了說書先生講,這才脫口而出的。」
夕若煙鬆了口氣,揚起的手這才緩緩落下。
慶兒機靈,當即便纏了上去,討好般的道:「好了主子,你可就別擔心我了,還是想想秦將軍這事該怎麼解決吧。」
……
國公府內,侍女花頌正捧了楠木托盤立於司徒菀琰的閨房門外一個勁兒敲著,奈何無論她喊得多大聲,有多著急,裡面卻仍是半點兒聲響也不曾傳出。
不多時,司徒國公夫婦也聞風而至,趕忙問:「怎麼回事?姑娘怎麼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
花頌連忙行了一禮:「回老爺夫人的話,自出宮以後姑娘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也不說話,也不讓人進去伺候。奴婢瞧著姑娘晚膳也不曾用,就想端碗燕窩粥給姑娘,可奴婢敲了好一會兒門了,姑娘是一句話也沒應過一聲。奴婢,奴婢擔心……」
花頌語調里隱隱帶了些哭腔,立時將國公夫人也給唬住了,面色一變,也跟著就要落下淚來。
兩夫婦站在門外又是喊又是拍門的,國公夫人更是低低啜泣起來。
「爹,娘,你們在做什麼?」
一番鬧騰沒將司徒菀琰從閨房裡喚出來,一大通動靜倒是驚動了剛剛回府的司徒熙睿。
只見他大步走來,望了望門口處鬧做一團的諸人,一臉疑惑的問:「怎麼回事,你們大家都杵在這裡做什麼?」
「睿兒啊,琰琰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都一下午了,晚膳也沒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琰琰平時最聽你的話,你去敲門,好歹讓你妹妹出來吃點兒東西,別餓壞了身子啊。」國公夫人一臉焦慮的過來,拉著司徒熙睿的手更是滿臉的擔心不減。
「是啊睿兒,趕緊去叫你妹妹出來,別一個人在裡頭給憋壞了。」司徒國公重重嘆一口氣:「實在不行,你就撞門進去。」
「行了爹,娘,孩兒都明白,你們暫且讓開,讓我來跟琰琰談談。」司徒熙睿寬慰般地拍了拍國公夫人的手背,這才大步上了前。
司徒熙睿剛抬起手,還尚未來得及落下,只聽「嘎吱」一聲,房門已應聲而開。
司徒菀琰衣衫整齊,妝容乾淨地站在房門口,清亮的目光一掃屋前諸人,柔柔喚了聲:「爹,娘,三哥。」
「琰琰,你沒事吧。」國公夫人當即撲上前,拉著司徒菀琰的手更是哭得一塌糊塗:「你這孩子,怎麼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這麼許久,要是悶壞了自己可怎麼是好?」
「娘對不起,我沒事,只是有些不開心,不過現在已經完全釋懷了。」又抬頭看向司徒熙睿,微微一笑:「三哥,你能陪我去園子里走走嗎?」
司徒熙睿有所猶豫,方才又點了點頭,又示意了國公夫婦寬心,這才跟著司徒菀琰去了園裡走走。
「三哥,九公主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一些?」司徒菀琰提裙上了石階,進了涼亭。
司徒熙睿隨即跟上,默了默,這才幾不可聞地應了聲。
「這麼說來,九公主身子不好,這是真的?」司徒菀琰側眼看向自己三哥,眸中清明漸變晦暗:「她……真的很嚴重嗎?」
「據我所知,九公主的病是先天帶來的,許多太醫都束手無策。」司徒熙睿雙手負於身後,緩緩踏著步子走向涼亭一角:「這事在宮中算不得什麼秘聞,但多年來九公主雖小病不斷,但也沒聽說出過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情。或許,也只是當年的太醫小題大做也未可知。」
「那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隱瞞呢?」
司徒熙睿豁然回頭看她,似打量著她的真實意圖。
司徒菀琰被看得一陣莫名心虛,緩緩低下頭再不發一言。
「未必沒有這個可能。」良久,司徒熙睿這才開了口:「琰琰,我聽說你從宮裡回來后就一直將自己鎖在房裡,晚膳也沒用,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遇見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你告訴三哥,哥幫你出頭。」
厚實的大掌輕落在肩頭,源源不斷的溫暖透過微薄的衣衫傳入肌膚。司徒菀琰身子一僵,心頭突地一震,一股酸楚油然間突襲而至。
有晶瑩的淚珠抑制不住而落,司徒熙睿驚了一驚。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蛋,秀麗的嬌容上兩道淚痕浮現,直直叫他心底一疼。
「怎麼了?」
「哥。」
積聚了長久的委屈頃刻間決堤,司徒菀琰再控制不住,一頭撲進司徒熙睿的懷裡啜泣起來。
司徒熙睿心頭一疼,向來嬌生嬌養的妹妹都是家中的寶貝,從來也沒受過半分委屈,眼下見著她哭得這麼傷心,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外,更多的卻是心疼,以及滿腔憤怒。
心疼的,是他一直呵護的妹妹竟然受了委屈哭得這麼傷心。
憤怒的,是他從來捨不得讓她傷一根頭髮絲,如今卻給了別人傷害她的機會。
「琰琰,告訴三哥,究竟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哥,哥去幫你出氣。」
司徒菀琰搖了搖頭,從三哥懷裡抽出身來,擦了擦眼淚,才道:「我沒事了哥哥,只是有點不開心,不過現在哭出來已經好多了。」
「琰琰,你是我們家的掌上明珠,父母兄姐都疼著你,從沒有讓你收到半點兒委屈。要是爹娘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知道他們會有多心疼嗎?」雙手捏住司徒菀琰的雙肩,司徒熙睿語氣焦急,大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態,更氣她明明身後有強大的家族替她撐腰,她卻還是讓自己受了別人的欺負,只能委屈的在這裡哭泣。
「你從宮裡回來,是不是九公主欺負你了?」司徒熙睿恍然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哥哥明兒就上書皇上。我還不信了,看在爹和國公府的面上,聖上還能強制你留在宮裡給公主侍讀?咱們國公府的千金,斷不受這樣的委屈。」
「不是的哥哥,沒有人欺負我只是我自己有些事想不透。」司徒菀琰著急地拉了拉司徒熙睿的手臂,眸中光彩驟然黯下。
司徒熙睿幾不可聞的嘆氣一聲,拉著菀琰的手讓她坐到青瓷凳上,自己則半跪在身邊,憐惜地拂去她臉龐上兩道清晰淚痕。
「哥哥,你說假如有一日,我也只剩了半年不到的壽命,可我還有一個心愿未了。你,會幫我完成這個心愿嗎?」
「不許你胡說。好好的,你說這些咒自己的話做什麼。」司徒熙睿聽不得這些,當即動了怒,語氣間也顯帶了幾分斥責。
司徒菀琰卻不聽,一把握住三哥的手,明亮的眸中充斥著希冀:「我知道這樣說不好,但我就是想問。假如,假如真有那麼一天,而我想要的東西卻屬於別人,但那又是我唯一的心愿,哥哥,你會成全我嗎?」
四目相視,不比司徒熙睿的打量,司徒菀琰卻是十分堅定。手下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一顆心也幾乎快跳到了嗓子眼兒。
她擔心,她彷徨,她無助,但她更想知道哥哥的答案。因為,這直接影響了她所做的決定。
半晌,司徒熙睿忽的一笑,大掌輕撫上她的鬢髮,帶著無限寵溺:「傻丫頭,你是家裡的寶貝,更是哥哥的明珠。假如真有那麼一天,就算拼上身上的官階不要,哥哥也會不遺餘力替你達成心愿。」
「三哥,你真好。」司徒菀琰鬆了口氣,聽了這話卻不覺鼻尖微酸,眸中泛淚,更有一種暖暖的感覺自心底深處溢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