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兄妹起執
祁洛寒一路護送到了宮門口,眼看著雲笙入了宮方才安心,折身回府。
而另一面,雲笙高高興興的回了上林苑,卻發現畫情畫樂兩人正正站在房間門口等候著,正疑惑她們不似往常那般興奮地迎接自己回來,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嚴肅的聲音,登時驚得她渾身一顫。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去哪兒了?」
雲笙與雲烈的房間本就相對著,聽到門外的聲響,只見雲烈的房間門自內向外打開,雲烈緩步而出,一身南詔王子服飾盡顯尊貴與威嚴。
「王兄。」
雲笙緩緩轉過身,在看見迎面走來的雲烈時卻不禁低低垂了頭,方才還洋溢於臉上的笑容瞬間便消失於無影,反倒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站在原地乖乖等候聽罰。
「虧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王兄在,我看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雲烈一臉嚴肅的走到雲笙的面前,對著她的額頭就是重重一敲,直疼得雲笙一聲大叫,一張精緻的小臉登時便變了顏色。
「什麼嘛,我只不過是在宮裡待的無聊了,就想出宮去看看風景,順便也瞧瞧母后口中一直說的北朝風土人情嘛!就這點兒小事也值得王兄你拿來說事。」雲笙努努嘴,兩個手指不斷絞著腰間的絲絛,卻一點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況且,這陪同的人不一樣,這欣賞到的風景自然也不一樣。
一想到在街上祁洛寒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雲笙便由不得笑出聲來,尤其在她出其不意吻了他臉頰的那一刻,雖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來,可此刻細細回想起來,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感。
自己的妹妹是什麼性子云烈比誰都要清楚,尤其在看見她這副模樣時,心裡頓時便了解了一些,眉頭卻不禁蹙得更緊:「從明天開始,你不許再出宮了,給我老老實實的在上林苑待著,沒有我的准許,哪兒都不許去。」又厲眼望向畫情畫樂:「還有你們,給我把公主看好了,公主要是再出宮,我拿你們試問。」
畫情畫樂對視一眼,心中均是忐忑,卻礙於雲烈的威嚴,便也只得齊聲應道:「是,奴婢遵命,定當看好公主。」
「王兄。」
一聽不可以再出宮,雲笙當即便急了,揚聲便要反駁。然雲烈卻不再與她廢話,轉身便要回屋。
可雲笙哪兒就是那麼容易聽話的人,繞過跟隨的阿大便直接攔在了雲烈的面前,張開雙臂擋在路中,不滿的大聲反駁:「我又不是犯人,王兄為什麼就不讓我出宮,非要讓我待在這兒?何況,我最近也都老老實實的沒有再犯錯,什麼事情都聽王兄的安排,也不曾搗亂過。況且,上次王兄讓我去給夕御醫道歉我也去了,這些天也都跟她和睦相處,王兄幹嗎還要禁錮我的自由。」
之前她費盡千方百計也要跟著隊伍來到中原,為的就是想要見見一直令王兄念念不忘之人,如今人是見到了,可她卻已找到了比這個還要讓她在意之事,現在王兄卻不讓她出宮了,她是怎麼都不肯依的。
雲烈也惱了,一甩手,態度卻是更加的堅定:「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憑什麼?」
「憑我是你王兄。」雲烈一句話強烈堵回去,登時便堵得雲笙再開不了口,抿了抿嘴,甚是委屈。
「十三,你別忘了,你是我南詔國最為尊貴的公主,你代表了我們南詔國的榮譽,而那祁洛寒頂多也只是一個御前侍衛,你們的身份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如今你日日與他混在一起,若是有心之人想要生起事端,你南詔公主的名聲何在?」
雲烈放軟了聲音,大手輕輕撫著雲笙的鬢髮,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極具溫柔,滿滿皆是對這個妹妹的無限寵溺。
若是在南詔國,任憑她如何肆意妄為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今的情況卻不同,這裡是中原,是位頂天下的北朝國,須知人言可畏。
總之,不管是為了南詔國的名譽,還是為了雲笙的幸福,他都必須要十分嚴謹,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那祁洛寒雖說是夕若煙的義弟,但終究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十三是南詔國最受寵愛的公主,她的夫婿,必須是人中之龍,萬里挑一。
原本雲笙還在疑惑,怎麼突然之間王兄便態度堅決的不許她出宮了,此刻聽見祁洛寒的名字,她忽然之間便明白了。原來,說到底還是因為最近她和阿洛走得太近,也不知是誰在背後胡亂嚼舌根,這才讓王兄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只見雲笙抬起頭,方才還軟下來的氣勢立即變得強硬了起來,玉手一把揮開那撫著自己鬢髮的大掌,清澈明眸現出固執之意,毫不避諱的直視雲烈,忿忿道:「原來王兄是因為阿洛才不許我出宮的,同位姐弟,是一家人,可這差別待遇怎麼就那麼大?」
「你說什麼?」雲烈惱了,厲眼瞪向已經被逼急了,反而開始口無遮攔的雲笙。
空氣中彷彿凝結了一層硝煙的氣味,雲烈雲笙兩兄妹怒目相視,誰也不肯率先退讓一步。
兩兄妹脾性相像,都是個脾氣暴躁偏偏又不服輸的主兒,他們自己或許不覺得什麼,倒是嚇壞了一旁看著的畫情畫樂。眼看著局勢不對,未免情況再繼續惡劣下去,忙上前想要去勸勸雲笙。
豈料這次提到有關祁洛寒的事,雲笙反倒是不肯退讓了,直接無視一左一右圍上來的畫情畫樂,一步邁到雲烈面前。雖身高上差距不是差了一點點,但云笙仍舊高傲地揚起自己小小的頭顱,氣勢卻是半點兒不輸。
「我說,王兄你就是偏心,對著夕御醫可以和顏悅色,甚至不惜為了她呵斥你自己的親妹妹,可對著阿洛卻是疾言厲色的,為什麼?」雲笙不服,氣憤道:「難不成,是因為你自己得不到自己想要,便連帶著將氣撒到了阿洛的身上,也想著破壞我們嗎?」
「你住口。」
「四王子息怒。」
雲烈被氣急了,抬手便想要朝著雲笙打下去,畫情畫樂一驚,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終,那揚起的手還是停滯在了半空。
顯然雲笙也是被嚇到了,別說打了,平時王兄連大聲呵斥一聲都捨不得,如今這場面,要是沒有畫情畫樂攔著,只怕還真就給打下去了。
雲笙委屈地抿了抿嘴,明眸泛起精光點點,卻無不是帶著萬分的委屈:「王兄你變了,從前你不是這樣的。可你為什麼要阻止我見他啊,難道就是因為他是夕御醫的弟弟?還是、還是你覺得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御前侍衛,而我是南詔公主,我們身份不配?可是王兄你忘了母后是怎麼教育我們的嗎,做人做事都不可以只憑身份地位而論,如此,那又與一般市儈勢利之人有何不一樣?阿洛是小小的一個侍衛不假,可他武功高強,人品正直,對我也很好,王兄你為什麼就不喜歡他,一定要討厭他呢?」
「王兄沒有。」
「你有。」雲笙堅定的望著他,心中委屈上來,由不得便是對他的一番控訴:「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和他在一起,可你卻限制我自由,為的不就是不讓我見他嗎?如果不是因為身份的關係,難不成,你還是因為夕若煙才討厭他的?」
「你住口。」
雲笙一句話彷彿踩中了雲烈的痛腳一般,他厲聲呵斥,頓時驚了雲笙一跳,萬分既可憐又委屈的模樣望著他,卻是再不說話了。
深知自己失態了,又看見雲笙一副極其委屈的模樣,雲烈心中也是愧疚得厲害,後悔自己竟然會為了這些小事就呵斥自己素來就最疼愛的妹妹。
可是雲笙的話卻是也觸到了他的逆鱗,原本的耐性也逐漸沒了,心中反倒是一陣煩躁。
久久,他方才深深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就算是我攔著你,你也不會聽我的,總還會偷偷溜出去找他的,是不是?」
雲笙重重點頭,的確,就算是今日王兄禁錮了她的自由,若她有心想走,任誰都攔不住。這守備如此森嚴的南詔國她都可以悄無聲息的離開,又遑論一個小小的上林苑。
左不過,是光明正大與偷偷摸摸的不同罷了。
見她也老實應了,雲烈一時間反倒是沒有辦法了,遂無奈道:「算了,權當我沒說過吧,不過十三,王兄還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是公主,不管與誰交好都必須事事為南詔著想,不得做出任何對南詔國不利的事情來。否則,就算王兄平時再如何疼你,也不會任由你胡來。」
「我就知道,還是王兄最疼十三了。」雲笙展顏一笑,倒一時忘記方才的爭執了,心中的氣一消即散,上前抱著雲烈的手臂便是一個勁兒的撒嬌,活脫脫就跟小時候調皮的小十三一般無二。
雲烈也是拿她沒辦法,但心裡卻著實是心疼得緊,原本一些話憋在心中早早的便想問了,但眼見著她如此天真爛漫的模樣,那些話,突然間便說不出口了。
也罷,守護南詔國的責任自有他們幾個兄長頂著,雲笙是他們之中最小的,也是最不經事的,卻也是活得最肆意洒脫的一個。有些東西他無法擁有的,卻也願意成全雲笙,只要,她開心便好。
翌日清晨,雲笙早早的便起床了,問了在上林苑中侍奉的宮人,便帶著畫情畫樂急急地往著侍衛營而去。
今日祁洛寒當值,雲笙早就得到了消息,卻因身份有別不好直闖侍衛營,便專挑了祁洛寒換值的當兒在門口堵他。
祁洛寒一襲甲胄加身,正領了一隊侍衛走出侍衛營,側頭不知同身旁的侍衛說些什麼,竟是壓根兒不曾見到站在不遠處的雲笙,倒是雲笙眼尖兒一眼便瞧見了他,忙招手呼喊:「阿洛,阿洛,這兒呢,我在這兒。」
隱隱間似是聽見了什麼聲音,祁洛寒四下一看,方才發現了不遠處正同自己招手的雲笙。
正舉步欲朝雲笙走去,祁洛寒卻突然想到自己此刻正當值,回頭望了望身後的一眾侍衛,卻正正瞧見他們也在瞧著自己,那吃驚得張大的嘴足以撒下一個雞蛋。正尷尬著不知該如何開口,其中卻有侍衛是個機靈人,忙找了理由帶著其餘侍衛巡邏去了,祁洛寒這才鬆了一口氣,朝著不遠處的雲笙走去。
「公主,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你啊!」雲笙燦爛一笑,毫不避諱地拉起祁洛寒的手便朝侍衛營外走去:「跟我走,我有東西要給你。」
侍衛營不比宮裡富麗堂皇,來往皆是男子,不算精緻的地方卻都是住著滿腔熱血,誓要保家衛國真男兒。
雲笙雖不在意這些,但臨出門前雲烈卻再三囑咐,除了讓她要注意行為舉止,作一朝公主該有的風範外,畫情畫樂也需時時刻刻陪伴在側,不為別的,就是日夜監視罷了。
若換成在南詔,這些話雲笙尚且還不一定會聽,可如今局勢卻不一樣了,她要是不聽話,只怕下一次想要再出來找祁洛寒,該就是難上加難了。
來時經過河邊時發現了坐落在邊上的一座小亭,雖不見得有多精緻,但也勝在素凈,遮風避雨卻也是可行的。
雲笙拉著祁洛寒進了亭內,又推搡著他坐下,這才接過畫情手中的包袱攤開在石桌面上,露出裡面的瓶瓶罐罐來:「這些葯都是我從南詔帶來的最好的藥材,以前我總喬裝出宮,每次出宮都要和人打一架,身上時不時落下一個傷痕什麼,這些都是王兄特意為我找來的,是全天下最好的藥材,現在都給你。」
「給我?」祁洛寒一頭霧水,又略翻了翻包袱里的東西,不由得一聲苦笑:「我又不是大夫,要這麼多葯幹什麼?」
「可是我打傷了你啊!」雲笙一本正經的回答,又伸手去戳祁洛寒額頭上的傷,直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方才訕訕地收回了手,頗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祁洛寒擺擺手,也沒有與他計較。
「昨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要打傷你的,你也不肯去看大夫,而我又對醫藥方面是一竅不通。雖然我知道,你姐姐夕御醫就是全天下數一數二的神醫,可是我還是想要表達一下我的歉意,否則我會一直不安心的。」雲笙就著祁洛寒的身旁落座,提起昨晚的事情來她便心中有愧。
仔細算下來,她已經是第三次對著他動手,並且是第二次傷了他,還下手那麼重。
可是回想他對自己,卻好像一直都是在手下留情,如此比較起來,倒真是她有些刁蠻任性了。
但縱觀祁洛寒,他卻好似真的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比起自小在習武上吃的苦,這挨一石子的,實在是便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見雲笙一副愧疚又擔心的模樣,祁洛寒心頭竟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摸了摸鼻尖,頗有幾分尷尬的感覺:「公主啊,其實你真用不著特意跑這一趟的。我是個粗人,從小爹也沒怎麼錦衣玉食的養過我,反而教我在逆境之中成長,比起曾經在練武時受的傷,你那一鞭子、一石子真的是輕太多了。」
像是捕捉到了什麼重要的信息般,雲笙一秒變了臉色,當即湊上前去:「你說你爹從小到大都沒錦衣玉食的養過你?」
這話在祁洛寒說來甚是平常不過,可在雲笙聽來卻是倍感意外。
要說祁府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沒道理啊!況且上次她就去過一次,不論是佔地還是裝飾,祁府都不是一般人家可比。而且據她所了解,祁洛寒是獨子,沒道理祁老爺會不傾盡所有去疼愛啊!
祁洛寒如實點點頭,頗有幾分懵懂:「是啊,怎麼了?」
「可是不對呀,這做父母的沒道理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啊!」雲笙顯然是曲解了祁洛寒的話,反倒開始疑惑起來:「就像是我吧,我父王母后疼愛我,他們就會把天底下所有好的東西都找來給我,就算有時候我調皮任性了,他們也會包容我,寬待我,從不對我疾言厲色,更別說對我不好了,怎麼你爹爹對你就那樣啊?」
在她看來,父母疼愛孩子就該是傾盡所有去疼愛,去包容,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做父母的尚且還會將所有好的東西留給自己的孩子。可偏偏這祁老爺教育兒子就如此與眾不同,反而還要反其道而行之,實在是令人費解。
祁洛寒尚在一頭霧水當中,可待細細品味雲笙這話里的意思,便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許是她誤會了,不由得失笑出聲。
「你笑什麼?」
見祁洛寒突然笑出來,雲笙反倒是奇怪了,望著他一臉的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