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一輩子老死宮中
夕若煙無奈嘆了一口氣,招手示意慶兒過來,「慶兒你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慶兒頷首,亦步亦趨地步至紫玉珊瑚屏榻旁,夕若煙仔仔細細的將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個遍,目光柔和,頗有些憐愛的意味在裡頭。
伸手拉了慶兒在身旁坐下,夕若煙莞爾,道:「慶兒,別怪我對你嚴格,這也是為了你好。算起來,你今年也十五了,再過兩年,就該是婚配的年紀,實在是不該再繼續留在宮中荒廢青春,是該好好的找一個既疼你,又能夠呵護你的丈夫相守一世。」
「主子,你不要慶兒了嗎?」聽出了夕若煙話里的意思,慶兒一下子慌了神,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一直以來都視作依靠的主子。
夕若煙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說你傻你還真是傻!」又佯裝不高興地抿了抿唇,才正色道:「你跟著我,一輩子都只會是個宮女,沒有自由,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這樣的日子,你願意過嗎?」
「我願意。」不等夕若煙再說下去,慶兒已經急忙地表了態。她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真的離開主子,也更加不知道,離開了主子之後,她又將要如何生活。
她自幼進宮,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要不是當初皇上讓她來伺候主子,要不是主子憐惜她,可憐她,只怕到現在她都只是一個憑人呼來喝去的小宮女,又怎會奢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被人在乎,被人當成掌中寶一樣的呵護著?
離開主子,她真是從未想過,也不願去想,不敢去想。
若說方才流淚只是為了讓主子能夠原諒她,那麼此刻,她便是真的慌了,因為她真的很怕,很怕主子會說出不要她的話來,若真是如此,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手背上,夕若煙的心突然被人揪了一把似的疼著,心疼地擦去慶兒臉上的淚痕,心中也突然有了不忍,「傻丫頭,你還年輕,不該陪我在宮裡耗著。我是無從選擇,但是你卻可以。聽話,趁著我還有這個能力為你做主的時候,好好的學一學女兒家該會的針織女工,到時候,我會請皇上為你挑選一個家世背景,人品外貌皆俱佳的丈夫,屆時,你便以我妹妹的身份出嫁,你一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未來的路如何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準,又怎麼好忍心繼續留慶兒在身邊,再耽誤了她的一生呢?
楊家的舊案她是非查不可的,雖然她也是很相信冥風,可當年之事又被傳得沸沸揚揚,倘若一不小心查出了什麼,到時,她與冥風的緣分,怕是也該走到了盡頭。
趁著如今一切都尚且風平浪靜,北冥風對她也還格外的寬容,即使她請旨讓慶兒出宮嫁人,也未必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就算將來楊家能夠翻案,也證實了北冥風與當年楊家案件一事沒有任何關聯,她也如願嫁給了他,可到那個時候,慶兒跟著她也還是一個宮女,倒不如嫁一個好男人,相夫教子,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假使事情有了莫大的轉變,她出了事,而慶兒卻提前離宮嫁了人,宮外再有柳玉暇的照顧,她也就放心了。
總之不管結果如何,慶兒出宮,這是對她而言最好的一個選擇。
「不,不,主子不要趕我走,慶兒真的不想離開主子。」聽著那一番話,慶兒心裡的慌亂越來越重,索性跪了下來,拉著夕若煙的手哭泣,眼淚更像是斷線了的珍珠一般不停地落下。
夕若煙慌了神,忙拉著慶兒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快快起來。」
「不,除非主子答應,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起來。」感受著夕若煙沒有方才那樣用力拉自己,慶兒哭的卻是更加的厲害了,「慶兒跟在主子身邊好幾年了,心中早就把主子當成是了親人一樣,我知道主子讓我出宮是為了我好,但我不想出宮,也不想嫁人,我只想留在主子的身邊伺候主子。主子,求你別讓我出宮,只要能夠跟著你,哪怕讓我一生老死宮中我也願意。」
「你胡說什麼?」聞言,夕若煙一把甩開了被慶兒拉著的手,心中也是真的惱了。
她費勁心思的為慶兒鋪好後路,教她識字習文,讓她學習針織女工,又從中撮合了她與柳玉暇做異姓姐妹,為的就是能夠讓慶兒將來有個依靠,不至於孤苦無依,任人欺凌。
什麼老死宮中,什麼不嫁人,她愛護慶兒,又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慶兒的身上。
「主子。」被甩開了手,慶兒一個不穩摔倒在地上,望著夕若煙的背影倍加可憐的喚了一聲。
一邊是慶兒將來的幸福,一邊又是她與慶兒多年來的姐妹情分,夕若煙心中本已是做好了抉擇,可偏偏慶兒此刻的一句「不想」,一句「不願」,便又使得她原本堅定的心開始動搖了。
纖長的五指緊緊地握著,夕若煙只覺此刻心中天人交割,一左一右實在難以抉擇。
「主子。」
身後慶兒的哭泣聲傳來,一聲「主子」喊得既可憐又有著害怕,終是讓她無論如何都再也狠不下心來。
深深舒了一口氣,夕若煙沉重地閉上了眼眸,復又睜開,鬆開了緊握的拳頭,轉身去扶著慶兒站了起來。
慶兒一顆緊懸著的心尚未落下,一雙盈盈大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夕若煙,豆大的淚珠不停地落下,巴掌大的小臉上更是寫滿了委屈和害怕。
視線對上慶兒那委屈又充斥著擔憂的目光,夕若煙垂下了眼眸,須臾,才抬起手用自己的衣衫袖角為她拭去了滑落的淚水。
「主子。」
慶兒喃喃出口,眸中氤氳一片,卻始終沒有親耳聽到主子說要留下她的話來,心中的擔憂害怕不禁更甚。
夕若煙嘆了口氣,這才正眼看她,「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主子還要趕我走嗎?」慶兒揪緊了一顆心,拉著夕若煙的手也不覺更加用力了幾分。
似是感受到了慶兒的害怕,夕若煙寬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答應你,在你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主動提出想要離宮的想法之前,我不逼你。」當然,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那也就由不得慶兒自己的意願了。
慶兒含著淚用力點了點頭,哽咽著道:「好。」
夕若煙憐惜地擁了慶兒入懷,又細細的寬慰了一番,儼然一個姐姐的模樣,卻也著實叫慶兒的一顆心安定了不少。
目光透過敞開的窗欞眺望遠處,外邊天藍風清,陽光燦爛,偶有飛鳥躍過水麵,蝴蝶花間飛舞,倒也一片祥和安寧,獨夕若煙不知望向哪裡,清澈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深沉了起來。
……
經此一事,慶兒彷彿成長了許多,從前的活潑沒少,做事卻比之從前更加的認真仔細了許多。夕若煙很滿意,閑來無事時便親自教授慶兒讀書寫字,有時也教她彈琴畫畫,日子也算過得悠閑愜意。
但唯獨讓夕若煙沒有想到的是,最近兩日,原本只是微感風寒的祁零,如今病情卻是更加的嚴重了些。
聽說原本風寒都已經是好了不少了,但就在昨日祁零經傳召入宮,來時也還好好的,誰知出宮時卻在經過荷花池時不慎落入了水中,風寒加重,就是上朝都不行了。
說是不慎落水,但夕若煙卻是不信。
最近兩日天干氣燥的,荷花池兩面都有石子作欄,這麼多年來還從未聽說過有人在那裡摔倒跌入池中過,偏偏好巧不巧的便讓義父給趕上了。
如今雖是炎炎夏日,天氣也燥熱得不行,可荷花池那裡的水卻是冰冷徹骨,祁零本身就有風寒尚未好全,這下落了水,病情不加重怕是都不行了。
消息是早晨喜兒奉命去司衣司取新做好的衣服時傳回來的,因為祁零是在宮裡出的事,所以北冥風特意下旨讓他在府中休息,這幾日也不必來上朝了,只管著身體無恙了再回來。
而昨天夜裡祁洛寒聽說了此事,也去找了共同守衛宮裡安全的李侍衛,請他這些日子替自己管理宮中安全一事,隨即也回了祁府去照顧祁零。
饒是如此,可夕若煙在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也還是免不了一陣擔心,不顧慶兒與喜兒兩人雙雙的勸阻,硬是在未有傳召的情況之下便急匆匆地往著太和殿而去。
眼下太和殿中北冥風與秦樺正在商議事情,玄公公奉命在殿外守著,無傳召不得放人入內。
玄公公守在殿外正無聊,遠遠便見著一抹俏麗的身影快步而來,那身形是誰他是再熟悉不過的,忙堆了笑臉便迎了上去。豈料夕若煙根本就沒功夫搭理他,一把推開玄公公便要大步闖入。
玄公公嚇了一跳,還未站穩腳步便匆匆上前去攔在了夕若煙的面前,「夕御醫你不能進,皇上和秦將軍正在殿內商議國事,無宣召不得入內啊!」
「你給我讓開。」擔憂、氣憤已經讓夕若煙完全喪失了理智,這次義父僥倖沒事,那下一次呢?不論如何,她今天都非得討一個說法不可。
「夕御醫,你真的不能進,真的不能進啊!」玄公公也是急得不得了,皇上親口吩咐了無宣召不得入內,此刻他要是放了夕御醫進去,皇上還非不得扒了他的皮。
這邊正僵持不下,後邊慶兒與喜兒也緊趕慢趕地追了上來,見此情況,也由不得要勸上一勸,「主子,咱們回去吧,這太和殿不比別的地,硬闖不得的。」
「是啊夕御醫,擅闖大殿可是大罪,您千萬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