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捂不熱的蛇
梁鈺滿肚子的委屈尚且還未有來得及說出口,一道沉重且難掩怒氣的聲音已率先響起,梁鈺一嚇,忙拉著管家躲到了他的身後。
管家回頭看他一眼,也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剛邁出府門的男子躬身做了一揖,「老爺。」
聽見管家的聲音,梁俊下意識的朝著聲源處看來,待瞥見管家身後的一角衣袍時,一甩袖炮,重重哼道:「逆子,還不給我滾出來。」
「爹。」梁鈺被嚇得身子一顫,探出頭來,頗有些懼意的低低喚了一聲。
梁俊也是被氣極了,背過身去也省得看他。
倒是一直慣著他的管家怕事情鬧大,更怕老爺會一時懲治少爺,便趕緊拉了拉梁鈺的衣角,朝他擠眉弄眼的意在他過去主動認錯。
梁鈺雖然畏懼不敢上前,但管家的意思他也明白,也同樣擔心一會兒自己不肯過去會更加惹得爹生氣,到時候可就真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
如此想著,梁鈺心中縱是再害怕,卻也只能夠硬著頭皮上前。
「你這個逆子。」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身影,梁俊心頭大怒,揚手便要一巴掌打下,梁鈺害怕,忙抬手擋住,「爹。」
「你就是梁老闆吧?」不想再看他們父子之間的鬧劇,夕若煙適時的開口截斷,「既然梁公子已經平安回來了,那也就沒我們什麼事了,大家就此別過吧。」
「等等。」
聽到聲音,梁俊這才注意到面前的這幾個人,在他們正要轉身離開之時開口喚住,「你們幾位是……」
打量的目光自面前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梁俊細細的觀察著,只是對於北冥風兄妹還有夕若煙著實是沒有什麼印象,也覺得臉生得很,倒是目光在掃過秦樺身上時,倒多出了幾分印象來。
「這位公子好生面熟,像是在哪裡見到過?」明明覺得眼熟,可一時又實在是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見到過,倒叫梁俊一時間有些為難了。
秦樺不言,本來梁鈺給他的印象便不好,方才還說出那樣自以為是的話來侮辱他們,如今再見著他老子,這厭屋及屋,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的態度。
聽到梁俊這麼一說,也不管他們之前是否當真是有碰過面,反正他是毫無印象的,只除了這梁老闆的「名聲」外,對梁家,他還真是沒有什麼過多的印象。
只怕就算是有印象,也不過只是建立在賄賂官員,欺壓百姓,經商不仁這些印象之上吧!
若真是如此,只怕梁俊還該祈禱著他不要想起來才對。
眼見著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梁鈺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可只要一想到方才自己所受的委屈,還大老遠的從西郊一路追著馬兒跑回來,一顆心卻少不得一番怨念。
估摸著這裡是自己的地盤,此刻爹也在這兒,就算是爹氣他擅自出府,又這麼晚才回來想要教訓他一番,但也不會由著旁人欺負他的。
如此想著,梁鈺的一顆心倒也定了幾分,咽了一口唾沫,便壯著膽子上了前,「爹。」
一聽到梁鈺的聲音,梁俊頓時又怒火中燒,側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火味十足的道:「幹什麼?」
「不是的爹,您別這麼凶嘛。」梁鈺怯生生的站在梁俊的身旁,聽到那一聲毫不客氣的「幹什麼」,一時間底氣不禁又弱了幾分,「爹,您氣我我也知道,但是你總不能讓別人欺負您兒子吧!您都不知道,他們幾個人的心有多狠,竟然把您兒子一個人丟在山上,您兒子差點兒就回不來了呢!」
唯恐梁俊不信,梁鈺還特意將自己的慘樣顯露人前。
原本還有些半信半疑的梁俊,在看見兒子身上那破了好幾處的衣衫上,眸光一沉,也多了幾分怒氣。
只是這怒氣不是源於梁鈺,反倒是好心將梁鈺給送回來的秦樺幾人身上。
因為梁鈺衣衫上破出的幾處地方很明顯就是被鞭打過所留下的痕迹,而且再看自己兒子渾身髒兮兮,頭髮蓬亂的模樣,也不禁更加堅信了幾分。
雖然他起初的確是惱梁鈺不聽他的話擅自出府,但自問天地間,還沒有哪一個父親會不疼兒子的。更何況他梁家一脈單傳,膝下不過也只是有梁鈺這麼一個兒子,縱然氣,也斷不會由著旁人欺負了去。
見著梁俊相信,梁鈺一時間也底氣足了幾分,仰頭看著秦樺一行人,那高傲的模樣,簡直可用桀驁不馴一詞來形容。
只是聽到這樣一番顛倒是非黑白的話語,夕若煙冷冷哼了一哼,只覺得分外可笑,「好一張巧嘴,好一個擁有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梁鈺,若非不是我們對你出手相救,只怕現在,你都早已成了山中冤魂一個了吧!」
沒有一句感謝的話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顛倒是非黑白冤枉他們,早知如此,方才就不應該救他,讓他活活被那紅衣女子打死才好。
也省得好處沒撈著一個,倒是惹得一身騷。
「到底怎麼回事?」梁俊皺眉,凌厲的目光睇向梁鈺。
被自己老爹這氣勢一嚇,梁鈺心生怯感,卻仍是不改口風,「爹您別信他們滿嘴胡說,他們把您兒子扔在山上是事實,他們還讓我追著馬跑回城來。爹,您兒子我什麼時候受過這份罪啊,不管怎樣,您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替我出這一口惡氣。」
雖然他們救了他的確是事實,可他們讓他從城外西郊一路追著馬跑回來也是不爭的事實,縱然恩情不能忘,但從小到大他什麼時候遭到過這份罪了?不管如何,這口氣他是一定要出的。
居然讓他從城外一路追著馬跑回來,他也要讓他們也都嘗嘗這追著馬跑的滋味,否則這一口氣,他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腦海中只要一想到他們也追著馬一路快跑的樣子,梁鈺心中便是一陣竊喜,就連身上被鞭打過的疼痛也都全然拋諸腦後去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們好心為你解圍,還帶你回來,你怎可胡言亂語冤枉我們?簡直是太過分了。」被這樣一抹黑,饒是再好脾氣的北冥雪也省不得動了怒。
虧方才她還覺得秦大哥將梁鈺放在西郊,讓他自己追著馬跑回來的舉動甚是有些過分,為此她一路上還心存歉疚,可是現在她才發現,事實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難怪連一向心軟的夕姐姐都對此事不聞不問,原來竟是她傻,錯將毒蛇當羊羔。
難怪人人皆說蛇是捂不熱的冷血動物,如今看來,不但是捂不熱,還會反咬恩人一口,這世上,竟還會有這般恬不知恥的人。
「冤枉?」梁鈺冷冷一哼,氣焰不但不小,反而愈加大了起來。
站在梁府門前的大理石石階上,梁鈺微微低頭睥睨著看上去十分嬌弱的北冥雪,那紈絝少爺的氣焰又頓時顯露無遺,「什麼叫冤枉?難道不是你們把我丟棄在山上讓我自己跑回來的?我哪兒有冤枉你們?本少爺的腳都現在都還疼著呢!」
兩方的爭執已經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原本那些行人也只是路過時回頭看一眼,可是眼下雙方僵持不下,越吵越烈,便更是引來了不少人的駐足圍觀。
「你、你簡直是強詞奪理。」北冥雪心中氣憤難當,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不禁因此而加快了幾分。
夕若煙擔心她會氣壞了身子,主動上前摟過她的肩膀,又替她順了順背,好讓她能夠好受一些。
靈動的雙眸一轉,夕若煙抬頭望了望四周漸漸聚集的人群,心中多少也想到了一些應對之策。
她忽然一笑,揚聲道:「在場的諸位都還請評評理,這位梁府的公子在城外西郊處遇到了綁匪,還差點兒慘遭毒手,我們幾個恰巧路過救他於水火之中,還好心帶他回來,他卻反言污衊我們,都還請大家為我們評評理,還我們一個公道。」
「你你、你胡說。」受著周遭人的指指點點還有私下議論,梁鈺本就底氣不足,這下卻更是有些站不住腳了。
縱然旁人並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但梁鈺在靖安城中橫行霸道慣了,平時里本就已經積了不少民怨,此刻也不管圍觀的人究竟知不知情,哪怕即便只是為了為報往日被他欺壓后的怨氣,此刻也決計是不會有人站出來幫著他說話的。
而夕若煙也就是打定了這麼一個主意,才故意有此一招。
她就是想要看一看,在那麼多百姓的譴責之下,他梁鈺到底還要什麼話好說?
眼見著四周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北冥風擔心他們的行跡敗露,不由得暗自里扯了扯她的衣角,低聲耳語道:「你這是做什麼,要是鬧得大了惹來了官府,只怕後果難以收拾。」
皇上微服出宮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如今再扯上了這麼一件糾紛之中,若是被有心之人認出,只怕又少不得讓人以此大做文章。
他自己倒還並不怎麼在意,畢竟他身為皇上,難道會連這點兒小麻煩也解決不了?
只是雪兒還尚且待字閨中,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少不得污了雪兒的清白名譽。他倒是可以不為自己著想,卻不能不為自己的妹妹多想一些。
「你擔心個什麼?梁鈺在城中的聲譽本就不好,此事又是他理虧,別說在場的不會有人向著他,就算是真鬧到了官府那兒,難以收拾的也是他。」夕若煙不以為然的一笑,「況且,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膽子敢鬧上官府。」
試問,一個從最初開始便是以謊言騙人的人,他能有那個膽子敢公然將此事鬧上官府?
說白了,這梁鈺不過也就是想要報方才他們將他丟在半路的仇,可眼下事情已經鬧大,只怕也不是他最初所預計的樣子。
所以啊,眼下該著急的人不該是他們,而是那個從一開始便沒有任何底氣可以站得住腳的梁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