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怎麼會是你
夜幕漸漸降臨,祁王府中的賓客也已經逐漸的開始離去,剩下滿園的狼藉由一群侍女收拾著。
尤冽連同著王府的總管一起忙著吩咐侍從將園子打掃乾淨,一些侍衛也已經撤回,只有新房附近的守衛仍舊留守在那兒保證今夜的安全。
來賓送來的各種禮品都還被擺放在庫房中沒有來得及去收拾清點,尤冽安排好侍從的工作,偶然一回頭,卻看見園中偏角落處的一張宴席上還正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鮮紅華服,頭戴玉冠束紅帶,修長的身子此刻半倚在桌上,手中的酒杯悠悠的晃著,一雙墨瞳散發出迷離的光芒,許是因為喝醉,如刀刻般精緻的臉龐暈出點點紅暈,倒也格外多了一絲令人著迷的氣息來。
尤冽大步上前,伸手攔下那正要送至唇邊的酒杯,忙道:「王爺別再喝了,一會兒該醉了。」
「滾開!」
一把推開拉著自己手的尤冽,北冥祁奪過玉杯,顫顫巍巍地撐著桌子起身,眼前有些迷茫,彷彿被蒙了一層霧氣般令人看不真切。
伸出的手指左右指了指,眼前的尤冽卻彷彿是有好幾個身影般,晃晃悠悠的令他看不清楚,也更加分辨不清方向。
「王爺。」眼見著北冥祁腳下不穩即將就要摔倒,尤冽也再顧不得什麼,忙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他,「王爺別再喝了,天色已晚,讓屬下扶你回房間休息去吧!」
「我沒喝醉。」一把甩開尤冽扶著自己的手,北冥祁突然腳下一個不穩,竟真的險險摔倒,幸而被尤冽眼疾手快地再次扶住,才能免去一跟頭栽下的狼狽模樣。
仰頭再次將杯中剩餘的酒水喝盡,尤冽想要去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一鬆開手北冥祁便要倒下,於是也不敢再去硬強,只能專心的扶著他,只盼著王爺能夠聽自己一句勸,還是早些回房間的好。
「你知道嗎?今天是本王最開心的一天,比起之前母妃告訴我,說本王很有可能會是太子的時候本王都沒有那麼高興。」揚手隨意丟了手中的玉杯,北冥祁心安理得的靠在尤冽的身上穩住身形,一雙充斥著迷茫的雙眸,此刻竟也開始漸漸有了一絲清醒。
視線定定的盯著某處,前方彷彿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一身鮮紅的嫁衣襯得她膚色更加的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美好,唇邊笑容點點,嫣然美好,瞬間吸引去了他所有的目光。
她朝著他含笑招著手,北冥祁會心一笑,竟真的忍不住要上前出觸碰那嬌麗的人兒。
「王爺。」
一道聲音不適時的響起,北冥祁心神一震,再次定了睛去看時,前方燈盞前哪兒還有什麼俏麗佳人的身影?心間不覺留下一道落寞。
果然,那一切都是他的幻覺,她,又怎會對他像方才那般的溫柔?
「尤冽你知道嗎,在今日之前,本王從不覺得有任何女人可以走進本王的心裡,本王以為,不惜一切手段要娶到夕若煙只是為了爭一口氣,為的就是不想輸給北冥風,可是……可是此時此刻本王才發現,能夠娶到她,本王真的好高興。」前所未有的高興。
然而也正是因為高興,所以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猛喝酒,因為在高興的同時他也好害怕,怕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夢,黃粱一夢雖然美好,卻只在瞬間。
他害怕這是夢,所以只能夠以酒來麻痹自己,因為只有喝醉了,她,才不會只是一個夢。
聽著北冥祁的一番「醉言」,尤冽順勢朝著桌上望去,約莫十幾壇酒擺放在桌上,除了兩壇並未開封的,其他的空罈子都橫七豎八的到處放著,擺滿了整張桌子,再轉頭看向鮮少喝醉的北冥祁,尤冽心中忽然有些擔心。
他跟著王爺這麼久,除了在太妃去世時見王爺喝醉過,這是第二次。
只是不知,王爺娶了夕若煙,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不過也由不得他再多想這是福是禍,北冥祁已經喝醉,今日又是他的大婚,是斷斷不能夠醉倒在宴席上的,即便是要醉,那也該醉倒在該去的地方。
尤冽扶著北冥祁,幾乎是連哄帶騙的帶著他回了新房行雲苑。
行雲苑是北冥祁的住處,今日成婚,新房自然是在這兒,而他來時便已經吩咐了留守行雲苑處的侍從,除了在暗處守著的幾個暗衛之外,其他的都已經全被撤下。
踉踉蹌蹌的扶著北冥祁來到了行雲苑,尤冽一手扶著他,更努力空出一隻手出來推開了房間的門。
緊閉許久的房門被打開,突來的一道聲響嚇得一直留守屋內的銀漪不禁身子一哆嗦,就是蓋頭下的新娘子,也同樣是緊張的握緊了雙手,卻又只得靜靜的坐在榻上等候。
「王爺這是怎麼了,怎麼喝得這樣的醉?」收到尤冽的眼神示意,銀漪連忙上前一同扶著北冥祁顫顫巍巍的朝著內室的床榻走去。
沉重的身子落下,那一身酒味便鋪天蓋地而來,蓋頭下,新娘子不禁有些緊張的咬了咬唇,十指纖纖交握,鼻尖縈繞著那香甜的酒香,明明尚未喝酒,臉頰卻更是紅了又紅。
「王爺……」
「滾!」
正欲上前一步的銀漪被北冥祁這一沉聲怒吼給嚇得獃獃的怔在了原地,尤冽心中會意,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低聲道:「王爺和王妃大婚,你我又何必再這裡湊熱鬧,還不快些退下。」
心中卻不禁腓付:這小丫頭竟然還敢上前去打擾王爺的洞房花燭,也不怕王爺直接一掌給震飛出去嗎?
「可是……」銀漪不願,有些擔憂的望了望軟榻的方向,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出去。
然而尤冽卻是已經沒有了這個耐心,他只知道,這丫頭要去送死他攔不著,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絕不能讓這丫頭把自己也給牽累了進去。
於是也不再給她猶豫的機會,對著同坐於軟榻之上的兩位主子拱手告了禮,便直接以十分粗暴的方式強帶著銀漪出了房間。
房門合上,北冥祁方才收回目光,可當視線落在身側那一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身上時,原本帶著些凌厲的目光忽然暖了暖,抬手想要摘下她頭上的紅蓋頭,卻又在還未觸及之時猶豫著停在了半空中,而後才緩緩落下。
好吧他承認,他此刻心中是真的有些忐忑不安,這種感覺由始至終還從未出現過,那樣一個很奇怪的感覺就堵在他的心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總之就是很難受。
原本因為醉酒而變得有些混沌不清的思緒,此刻也在聞著屋內清幽的焚香之時而微微有了一絲清醒,雙眸凝著自己身旁的新娘,明明心中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掀開蓋頭,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新娘,可真當伸出手去之際,卻又有些猶豫了。
垂了頭,這樣怯懦的舉動讓北冥祁自己都有些在暗自嘲諷,卻也並不生氣,沉默良久,他緩緩道:「你知道嗎,等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盼了有多久?現在好不容易盼到你上了我的花轎,成為了我的新娘,可是這一刻,我卻又有些不敢去觸碰你了。」
說著不禁也自嘲一笑,「我自認自己從來就沒有這麼窩囊過,也從來沒有為了想得到一個女人而不惜一切手段,說來,我們的緣分,應該是早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從水中救起你時便已經定下了。幸好,那一次我能夠經過御湖,從而救起了你。」
若非不是那一次的恰巧經過,他也不會那麼巧合的從水中將她救起,也更加不會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仇恨與爭奪,還有其他更加美好的事物在等著自己。
而她,就是他這一生遇到的最美好的禮物。
「若煙……」
伸出的大掌覆上那白皙葇荑,然而卻就在剛觸碰上的那一刻,新娘子卻猛然將手抽回,微微轉過身去不作理會。
那樣一副拒人於十萬八千里的態度讓北冥祁心中驀然的生出了些許落寞,然而雖有落寞,卻並無半點兒生氣。
他知道,他以祁家父子與那慶兒丫頭的性命作為要挾讓她下嫁確實有些卑鄙,可是他沒辦法,除了這個,他是真的想不到還能有其他的什麼辦法能讓她甘心答應下嫁自己。
伸出去的手撲了一個空,北冥祁有些落寞的低垂了頭,「我知道你在生氣,但我向你保證,明日我一定讓祁家父子脫罪,也會讓那丫頭安然無恙的回到你的身邊,傷害你的事情,我只做這一次,可好?」
北冥祁放低了姿態,不以「本王」相稱,甚至就連一直以來自持的高傲都全然放下,此刻,他好聲好氣的安撫著身邊的女子,那模樣,當真是寵溺無限。
只可惜,隔著一個紅蓋頭,她並看不見北冥祁那溫柔中帶著無限寵溺的目光。
新娘不言,整個房中仍舊是一片安靜,只餘下一聲淺淺的嘆息。
雖然早就知道了夕若煙那倔強的脾氣,也早猜到今晚是不會太過順利的,但是此刻真當遇見了這種情況,卻也還有有些手足無措。
或許,正是因為今夜不是尋常夜晚,而是他們的大婚之夜,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日子。
「若煙我……」
「王爺!」
一聲宛若嚶嚀般的聲音響起,北冥祁已經到了唇邊的話語被生生的頓住,心頭只覺猛然一震。
這聲音……
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麼,北冥祁倏地起身,猶豫之後,隨即一把掀開了新娘頭上的紅蓋頭,他望著那張尚有些驚慌失措的嬌顏,卻頓時不可置信的膛大了雙目:「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