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高燒
大雨傾盆,一下,竟是整整一日。
夜幕落下,黑色的天空伴隨著雷聲轟隆,雨水落下,只顯得無比的沉重,讓人都不禁有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皇上,夜深了,咱們還是進殿吧,明日還要上朝呢!」玄公公拿著一件龍紋披風走至殿門旁,正要將披風為北冥風披上,可還未觸及便被他抬手給揮掉。
「皇上。」
心中無奈也焦急,玄公公將披風拿在手裡,垂下頭來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回想白日在殿外發生的那一幕,夕御醫吐血昏迷,那一刻,不但嚇壞了在場的眾人,就是一直躲在殿內不肯相見的皇上也迫不及待的沖了出來。
他仍舊清楚的記得,皇上在抱著昏厥過去的夕御醫時,臉上所浮現出的那一抹急切是真真的,擔憂也是滿滿的,可是……
垂眸淺嘆一聲,玄公公忽然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揪著一般,有些心痛,也為他們倆感到惋惜。
他一直以為皇上與夕御醫是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早知會發生今日的事情,皇上倒還不如早早的就將夕御醫娶過來,也省得他們兩人都像現如今的這般痛苦。
他知道,皇上不肯見夕御醫,不是不想見,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身為帝王,手中掌握著生殺大權,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又有何顏面再去見她?
不見,不是狠心,是痛心。
「下去吧,讓所有人都退下,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可以進來。」
「皇上……」玄公公想要勸解一些什麼,卻在看見皇上的目光一直鎖在不遠處,雖在看著,可眸中卻是空洞無神,那一臉的哀愁,就連他見了也是不忍。
無法再勸,也勸解不了,倒不如先行離開給皇上一個自我安撫的空間,他只是希望,皇上可一定要振作。
否則,夕御醫可真就要下嫁給別人了。
「是,奴才告退。」
玄公公告禮退下,也照吩咐帶走了所有在太和殿中伺候的宮人,就是一個守殿的侍衛也未有留下,頃刻間,諾大的太和殿中,便就只剩下了北冥風孤單單的一人。
大雨仍舊在下,冷冷的夜風吹來掀起白色衣袍的衣角,在夜幕下,唯有一抹白色顯得格外的突兀。
白日的一切仍舊一一在目,他雖未有出面相見,卻是在殿內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
他看見了祁洛寒抱著她跪在雨夜中,一跪便是整整一個時辰,也看見了她醒來后那明明虛弱得不成樣子的身體,卻還要不顧一切的朝著殿內走來,明明連腳步都那樣虛浮無力,卻仍舊堅持著沒有倒下。
在殿外,在受著侍衛的阻攔之下,他也清晰的看見了她臉上的傷痛,那蒼白的臉色在一瞬間揪緊了他的心,讓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徹心扉,痛到,連呼吸都覺得那麼的吃力,每呼吸一下,都在緊緊地扯著他的心。
在太極殿上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很自責,也愧疚自己沒能夠保得住她,不見她,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不敢,他怕自己在見到她之後,在看見她絕望的目光之後,他會瘋掉,會再不顧一切的帶她遠走高飛。
什麼皇位,什麼江山,他統統的都可以不要,他只要她。
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能,不能夠這麼自私,一但他走了,北朝國將會陷入無限的危機之中,到時候家破人亡的,是天下的百姓,所以,即便再不忍,他也只能夠強忍著心底的痛不去見她。
直到,在她吐血昏迷的那一刻。
為了要他一句解釋,她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若非不是最後真的支撐不住昏倒了,她是否……還要一直在外淋雨下去?
邁著步子,北冥風走出了大殿,目光不知鎖在哪裡,也不知前方的黑夜之中有著什麼,卻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他往前走去,直到走到雨幕之中,感受著冰冷的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冰冷的感覺也在瞬間喚回了他遊離的思緒。
若煙為了見他一面,淋雨何止是一個時辰,他雖在殿中待著,可見著她淋雨受寒,一顆心,也是無比的疼。
如今,他也是該感受一下若煙所受過的痛苦,不能見她,與她感同身受也是好的。
大雨落在身上,不出片刻已經淋濕了衣衫,濕噠噠的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再加之冷風侵體,方才在殿中的溫暖已經全數不在,只餘下渾身的冰冷。
仰頭,任雨水打在自己臉上,北冥風突然失笑,笑容凄婉,在寂靜的夜中,竟是顯得無比的刺耳。
……
「李太醫,夕姐姐怎麼樣了,為什麼這麼久了都還沒有醒?」一把拉住正走到紫檀桌邊欲提筆寫藥方的李太醫,北冥雪著急的問道。
放下手中狼毫,李太醫回頭對著一臉著急的北冥雪拱手做了一揖,道:「回稟九公主的話,夕御醫之前就曾落水受寒,身體本就已經很是虛弱了,再加之今日又淋雨受凍,後來又氣急攻心,只怕……」
北冥雪心中大駭,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腳下更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不,不會的,之前夕姐姐也經歷了那麼多都沒有事,這一次不過只是淋了一場雨而已,怎麼會有這麼嚴重呢?我不信,我不相信。」
「雪兒。」秦樺眼疾手快地摟住她差點兒倒下的身子,在擔心夕若煙的同時,也擔心著懷中的這個女子。
雪兒身體向來不好,不能經受任何的刺激,如今若煙還在床上躺著,至今都還沒有醒過來,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可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再出任何事情。
「雪兒你別著急,先聽聽看李太醫怎麼說,好嗎?」秦樺細聲安撫著,緊皺的眉頭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擔心也同樣不減。
北冥雪回眸看他一眼,心中的著急,竟在觸及秦樺眸中那堅定的目光之時而稍稍安定了一些,遂點了點頭。
「啟稟秦將軍與九公主,其實夕御醫之前的身體狀態一直都很好,只是最近三番四次的受傷落水,才會導致體質下降。」李太醫一一解釋道:「如果只是單單的淋雨受寒,其實只是小事,只是不知因何夕御醫會氣急攻心,才會導致吐血昏厥,如今高燒不退,煎好的葯也喝不進去,若是在明早之前不能將高燒退下,微臣便不敢保證,夕御醫在蘇醒之後,是否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後遺症」這三個字一經說出口,不知有多少人在倒吸了一口冷氣,原本還只是守在床邊小聲啜泣的慶兒,此刻也化為了更加放肆的哭聲,那凄婉的哭聲傳遍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也帶著旁人的心一起難受。
在房間裡面焦急陪著的人,不但是慶兒,甚至是秦樺與北冥雪,乃至於是上官語寧都無比的擔心,聽了李太醫這話,心中的擔憂更加是只增不減。
「怎麼會這麼嚴重呢?」上官語寧舉步上前,也擔憂的問道:「為什麼會高燒不退?你們這麼多太醫在這兒,難道都束手無策嗎?」
焦急之餘也難免帶了一絲怒氣,只嚇得李太醫渾身一哆嗦,忙作揖道:「郡主息怒,實在是身體上的傷好治,可這心上的傷……心病還須心藥醫。」
心病?
一句話,頓時叫眾人沉默。
今早在太極殿中發生的事情有誰不知道,南詔國雲烈王子欲娶夕御醫,可誰知,偏偏祁王殿下卻說夕御醫是他的未婚妻,如此一來,現下還有誰不知道夕御醫是祁王的未婚妻,也就是日後的祁王妃。
只是,也就只有知情的人方才了解,夕若煙會變成如今這般,並非是因為外界所傳的那般因為興奮而突發疾病,相反,她還很抗拒。
她不喜歡北冥祁,也不願意嫁給北冥祁,但最讓她痛心疾首的,還是被自己心愛的人給拋棄。
縱然賜婚的旨意未下,但是拒見,那又代表了什麼?
可想而知。
「夕御醫怎麼樣了?」
眾人沉默間,祁洛寒卻是拖著一副虛弱的身子,在一名侍衛的陪同下步入了房中,雖然已經得到了休息,但仍是掩蓋不了面上流露出的些許蒼白與疲倦。
眾人一陣沉默,方才李太醫的話還依稀迴響在耳邊,他們心中難受,這樣的結果,誰還願意再提及?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目光落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祁洛寒心有焦急,但見他們如此,心下也後知後覺的明白了一些。
可能,夕御醫的情況並不怎麼好吧。
「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若非有你保護著若煙,只怕她的情況還要更加嚴重。」鬆開懷中的北冥雪,秦樺步至祁洛寒面前,見他臉色不好,心中知道是為何,故而也多了一份感激。
祁洛寒卻是搖頭,「不,我應該帶她回來的,如果我早早的就帶她回來,而不是帶她去太和殿外求見皇上,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早知情況會這麼嚴重,他就不該意氣用事,哪怕知道最後她會責怪自己,但至少,還是能夠保住她少受一些傷害不是嗎?
可是他沒有,他不忍,所以縱容,不但縱容,甚至還親自帶她去了太和殿,跪在雨幕中,一跪便是整整一個時辰。
他忘記了,自己是男兒身,承受能力自然是要好一些,可她卻是一個十分嬌弱的女子啊!
「你也別太責怪自己了,她是什麼性子我最了解,就算是你不帶她去太和殿,她自己也會拼了力的去那裡。」秦樺出言安撫著,說的,卻也是實情。
垂眸嘆了一口氣,他是心疼,這麼倔的性子,即便是祁洛寒強行帶她回了景祺閣,想必也不會安分。
如今倒好了,身子垮了,人也還沒有蘇醒,想要的答案,大概,也只會是讓人心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