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為什麼不要我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在殿外,祁洛寒抱著夕若煙也跪足了一個時辰,可是,北冥風還是未有召見。
天色黑沉沉的猶如置身深夜一般,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伴隨著冷風吹拂,就是身體強健如祁洛寒,也開始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了。
一個時辰不算久,可要是一直被大雨淋身,再加之跪在雨地中受著冷風侵襲,只怕就是鐵人也會漸漸變得體力不支,更何況,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幾乎快奄奄一息的女子。
「祁侍衛,您還是趕緊帶著夕御醫走吧,今日皇上是鐵定不會再召見了,你們再如此淋雨下去,皇上不但不會召見,最後受寒的可是你們自己啊!」玄公公在一旁為他們撐著傘,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出來勸說了。
他進去求過皇上,可是皇上仍是不改旨意,他跪了哭了求了,卻仍是不見皇上回心轉意。
他了解皇上的脾性,既說了不見,那便就真的是不見了。
他是親眼看著這一個時辰里他們是如何熬過來的,別說是夕御醫了,就是祁侍衛他自己也開始有些血色不足,那泛白的臉色與唇瓣,看了也不禁叫人一陣焦急。
雙膝由起初的可以忍受到後來的疼痛,再到如今的麻木,祁洛寒甚至已經感覺得到,此刻這雙腿似乎已經變得不再像是自己的了。尤其,是那具不斷在虛弱下去的身子就擱置在他的腿上,即便此刻他想要站起來,只怕也是有心無力。
玄公公的勸說起初他還能清楚的聽見,可是現在,雙臂的酸軟,雙腿的麻木,耳邊響起的便就只有冷風的呼嘯以及大雨落地的聲音,別的,他聽不見,也無暇顧及。
他只知道,今日若是見不到皇上,不但懷中的女子會死,他也會死。
一個是心死,而另一個,卻是因為無法實現自己的許諾而跪死在這太和殿之外。
「冷,冷……」
淺淺的一聲呼喚,起初無人聽見,只被大雨傾盆的聲音給掩蓋,可當第二聲「冷」響起之時,祁洛寒已經逐漸在變得渙散的思緒在瞬間被拽回。
「夕御醫,你醒了是不是?」掩飾不了心中的喜悅,祁洛寒已經顧不得自己身體上的不適,見著懷中的女子醒來,他只覺倍感興奮。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害怕懷中的女子會就這樣睡下去,一直睡下去,再沒有醒來的可能。
不過好在,她醒了,雖然沒能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人,結果註定會失望,可至少她醒了,這便是最好的。
「夕御醫醒了,夕御醫醒了。」
玄公公也是一陣興奮,他同祁洛寒一樣擔心著她的身體,若非不是此刻皇上不願意召見,否則他真恨不得立馬就衝到殿里去告訴皇上,夕御醫醒了。
傘遮去了不斷下落的雨滴,夕若煙並未有再淋到雨,不知是真的冷到了,還是因為心中的那份執念喚醒了她,或者,是祁洛寒的守諾以及為了她的不顧一切而感動了她。
但總而言之,她就是醒了。
當那兩扇羽睫緩緩睜開的時候,不但是祁洛寒興奮得差點兒叫了出來,就是玄公公也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歡喜,但兩人終究還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疲憊的睜開了雙眸,入眼的第一人,毫無疑問是祁洛寒,而他,此刻正緊緊的盯著她,那俊顏之上浮現的笑容,是不摻任何雜質的關心與喜悅,竟一時叫夕若煙有些迷糊了。
「我這是在哪兒?」
她清晰的聽見了有雨落下的聲音,冷風吹在身上,幾乎使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但她想不起來了,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長時間的昏迷沒能讓她立時想起來,可是她卻覺得很奇怪,明明衣服是濕的,又那麼冷,可是她卻總覺得還有另外一道溫暖在暖著自己,那麼溫暖,就連雨再冰冷也不足為懼。
垂眸一看,夕若煙這才發現,自己此刻居然正被祁洛寒抱在懷裡,而那份溫暖,正是他的懷抱。
頭很痛,也昏昏沉沉的記不清楚任何事情,但夕若煙還是想要逃離祁洛寒的懷抱,哪怕他的懷抱真的很溫暖,也很似曾相識。
「你別動,小心自己的身……呃……」
祁洛寒擔憂的話還沒有說完,卻因為夕若煙已經翻身下地時而碰到了自己的雙臂與雙腿,那麻木中帶著如利刃刺痛身體的感覺頓時涌遍全身,就是堅韌如他,此刻也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被這沉沉的悶哼聲嚇了一跳,夕若煙還來不及從地上站起,回眸望去時,這才發現祁洛寒原來是雙膝跪在地上的,而他的雙手此刻仍是在彎著,就彷彿像是在抱著什麼東西一般。
突然一個激靈,夕若煙恍然大悟,原來祁洛寒不僅僅只是在雨中抱著自己,還是以跪地的方式在抱著她,那雙手的彎曲,很顯然是因為長時間的保持原有的姿勢而一時有些僵硬。
只是,他在跪誰?
心中想不明白,但她知道,從他現在的狀態看來,他堅持著這個動作,應該不會少於一個時辰。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夕若煙雙手撐著冰涼的地板才能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形,望著那在雨中仍舊保持著跪地姿勢的男子,突然心中湧出一陣酸澀。
他們不過只是最為普通的朋友,甚至連有交情都算不上,祁洛寒如此為她,到底是為什麼?
抬手制止了玄公公想要上前來扶自己起來的衝動,祁洛寒閉上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忍著那麻木中帶著的刺痛緩緩將手放下。
縱然已經很小心也很慢了,但還是不免得牽扯到了那原本便已經有些僵硬的骨骼,仍是疼得他緊皺了兩道濃密的劍眉。
好不容易將手放下,雖然腿還是不能夠伸直,但整體來說已經是好了不少。
垂下的俊顏之上是痛苦難忍,可是一想到那名女子正緊緊的盯著自己看,不想讓她愧疚,所以在抬起頭來之時,哪怕是真的很痛,卻還是忍著露出了一抹暖暖放心的笑容。
「我沒事。」蒼白的唇瓣輕啟,卻只有這三個字。
他本就不善於安撫女子,從小至今,他可以說是從未近過女色,所以對哄女孩子一事,他是真的不在行。
但是現在,心頭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叫他要保護眼前這個外表堅強,內心卻是無比柔弱的女子,哪怕自己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傷,也絕不讓她掉一滴眼淚,難受一分。
「謝謝你。」千言萬語,此刻夕若煙想要說的,便就只有這三個字。
祁洛寒淺淺一笑,笑容雖淺,卻是出自真心。
心頭的感激仍在,夕若煙抬眸,這才看見了站在祁洛寒身旁的玄公公,心中忽然響起了什麼,回頭一望,那諾大的牌匾之上赫然寫著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太和殿。
原來,原來在她昏迷的時候,祁洛寒就已經帶著她來到了太和殿,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見他的身影?
心中有著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夕若煙瞬間蒼白了臉色……縱然此刻的她臉色真的是很差,但還是不難看出,在望著那大開卻空無一人的大殿之時,她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
而她的心,就彷彿被人給一下子挖空了一般,空落落的,也疼得厲害。
心中的恐懼在不斷的加深,顧不上身體的虛弱,也顧不得此刻自己是否還置身於雨幕中,如今她的眼底便就只有那一座奢華的大殿,或者……是裡面的人。
不知是從哪兒來的力氣,夕若煙竟掙扎著從地上站起,邁開艱難的步子便要往那座大殿走去。
「夕御……啊!」
因為著急想要起身去阻攔,祁洛寒不慎碰到了自己的雙腿,頓時一陣酸痛襲來,疼得他幾乎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本也是想要追上去的玄公公,卻是在聽到這一聲悶哼之後,又折身返了回來,蹲在祁洛寒的身邊擔憂道:「祁侍衛怎麼了,要不要奴才去請御醫過來看看?」
「不用,你快去追她,別讓她出事。」顧不得自己,祁洛寒只催促著玄公公讓他追上去,見他不走,又忍不住著急的推了他一把,「快去啊!」
「是,是。」
玄公公被這一推立時回了神,雖然仍舊擔心著祁侍衛的身體,但是此刻,還是先去攔住夕御醫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撐著身體,他們不過就只是慢了那麼一步,夕若煙卻已經邁上了石階,眼看著她就要闖入大殿,玄公公是想也不想的便疾步上前攔下了她。
「夕御醫你不能進去,皇上他……他……」
「不想見你」這四個字玄公公是真的無法說出口,也不忍心說出口,可夕若煙顯然是也不打算給他說話的這個機會,見他攔著自己,伸手推開他便要往裡面闖。
只是闖過了玄公公這一關,守在殿門外的侍衛卻又再一次攔下了他,見著渾身濕透又那麼狼狽的夕若煙,他們也許有著不忍,卻是還是極其殘忍的將那句聖旨說出口。
「夕御醫還是請回吧,皇上不想見你。」
身體搖搖欲墜,夕若煙險些便要倒下,卻也仍是在堅持,「我不信,我要見他,我要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把我給別人,為什麼不要我。」
「你們讓開,讓開。」
情緒在霎那間爆發,夕若煙用盡全力想要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侍衛,眼淚忍不住簌簌而落,可是心,卻是更痛。
她不信,難道,他當真就不要她了嗎?
北冥風,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夕御醫別這樣,皇上許是心情不好,夕御醫不如先回去,明日再……」
「噗!」
夕若煙的動作突然一頓,只覺得胸口間似有什麼東西正要破體而出一般,她想要努力壓制,卻只覺一抹腥甜在口中瀰漫,終還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嘈雜的聲音在瞬間安靜了下來,一旁正在極力勸阻的玄公公也在瞬間驚得睜大了瞳眸。
他就站在夕若煙的面前,那鮮紅的血液噴了他一臉,臉上溫熱的觸感讓他震驚,而在望著面前那抹漸漸倒下的身影之時,終是驚得大吼了出來。
「夕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