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五靈脂
北冥祁聞言一笑,轉過身來望著夕若煙,輕言道:「夕御醫何出此言?本王今日無意經過御湖,能夠及時救下夕御醫乃是碰巧,何況,救人的初衷又不是讓人報答,否則,這世界豈非再無正義存在?」
「原來如此。王爺救人卻不圖回報,也難怪會深受百姓愛戴。」
夕若煙垂頭一笑,「不過既是受人之恩,微臣定當不會忘恩負義。殿下來日若有用得到微臣的地方,但請儘管吩咐,微臣定當竭力而為。」
「真的?」
北冥祁故意一問,目光落在夕若煙的臉上,仔細留意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抬眸與北冥祁的視線對上,夕若煙卻忽然一怔。
他的目光很凌厲,雖然已經刻意緩和了許多,表明看去也並無什麼不妥,可是她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得出來,祁王殿下,只怕並不是如表面的那般溫潤如玉,他的心,一如他的目光這般凌厲,這般叫人心驚。
不動聲色地別過了頭,夕若煙沒有回答北冥祁這個問題,她雖然知曉報恩,卻也不會蠢到被人利用。
這一次祁王回京,只怕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當年他在皇子爭位中落敗,未免不讓新任登基的北冥風對他斬草除根,所以。故而他借口前往邊塞鎮守。起初只是為了保全自己一命,如今他羽翼日漸壯大,不但有了自己的一批衷心士兵,更是深得百姓愛戴,名聲威遠。
他的野心勃勃,他的算計爭權,她不想去插足,卻也不會傻到被人利用作為劍刃。
一柄,去傷害北冥風的劍刃。
忽然間,她竟然有些後悔方才自己的那一番話。
倘若北冥祁救她是另有目的,那今日在御湖溺水,她是不是又該不奢望有人來救,即便是有人救,也不該是他。
有這樣的想法,就連夕若煙自己也嚇了一跳。
若非不讓人來救,難道她就真的打算溺死在這御湖之中,成為水下鬼嗎?
一想到有這樣的想法還是為了那個人,夕若煙的心中忽然之間起了一層矛盾,一層迷霧,就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開。
明明是那人負她在先,是他先對不起她的,那她又何必為了他去多加考慮這些?
明明說了恨,卻始終下不了這個心。
目光凝著夕若煙,見她失神,北冥祁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夕御醫可有在聽本王說話?」
略微沉了語氣,北冥祁負手而立,心中驟然起了一層怒氣,卻隱忍著沒有表露。
想他身為北朝尊貴的祁王殿下,皇室宗親,手中掌有五十萬兵馬大權,就連當今聖上也要給薄面三分。今夜他紆尊降貴來這兒找她,卻不料,這夕若煙竟是如此對他,與他談話間還走神,當真是將他忽略得徹底。
向來心高氣傲的祁王殿下,此刻卻受到了此等待遇,心中不覺有氣。
夕若煙聞聲回過神來,見那一張俊顏之上浮現了一層薄薄的怒氣,心知是自己走神惹怒了這位殿下,便也不再多想其他。
軟下了語氣,夕若煙主動請罪,「殿下恕罪,微臣只是見到這御湖,難免想起了今日的驚魂一刻,到現在也還心有餘悸,故而未聽到殿下所言,還望殿下海涵。」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祁王殿下固然脾氣再怎麼不好,可她也主動請了罪,想來應該也不會把她如何吧!
果然,聽了夕若煙這般一說,北冥祁倒也真的是信了,也沒有再氣憤,卻有一事覺得奇怪。
「本王看夕御醫也不是什麼不謹慎之人,這好端端的,又怎會掉入這御湖中去?」
帶著疑惑的目光望著夕若煙,北冥祁不再追究她失神一事,倒是對她落水的這件事情頗感興趣。
略一猶豫,夕若煙莞爾一笑,淡然答道:「殿下慧眼如炬,只是微臣前幾日被入宮的歹徒劫持受了傷,原想到這御湖邊來走走,也好放鬆一下。卻沒想到,這受了傷的身子雖然好了大半,卻也還是那麼弱不禁風,只被風一吹,便有些頭暈眼花的,這才會手足掉入湖中。」
前後兩件謀害,從夕若煙的口中說出來,竟是那般的隨意淡然,只是這其中的傷害與痛,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會明白。
順著夕若煙所說,北冥祁將目光放在了夕若煙露出的頸項上,那裡的紗布已經拆去,可那一條疤痕卻是仍在。
淡粉色的傷疤存於白皙的肌膚上,看來竟是那般的明目刺眼。
這自刎是真,只是這刺客……恐怕,還另有玄機吧!
「是嗎?」
輕扯唇角,北冥祁心知她是在糊弄自己,卻也不點破。
刺客的事情他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他也不想知道,只是今日在御湖邊發生的一幕,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好個夕若煙,竟然敢騙他!
夕若煙垂著頭,並未看見北冥祁眸中閃現的那一道精明,聽見他這麼一問,便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
可殊不知,這樣的答案,在北冥祁的耳中聽來,是有多麼的可笑。
睜眼說瞎話,也莫過於此吧!
「夕御醫今早落了水,可得找個太醫好好瞧瞧,可別得了風寒,落下了什麼病根兒。」似是無意一般,目光在夕若煙的身上一轉即過,北冥祁淡淡道。
夕若煙聞言微一笑,「祁王殿下忘記了,微臣就是大夫,有沒有得風寒,有沒有落下病根兒,微臣自己就可以判斷,又何必再去勞煩太醫院的太醫們。」
「倒是本王疏忽了。即是如此,夕御醫身體不適,那就該好好的休息。這晚上御湖邊冷,夕御醫還是早些回去養著吧,莫要舊傷未愈,再添風寒才好。」多餘的話北冥祁沒有多說,只溫聲提醒著夕若煙,叫人聽來,竟還真有那麼幾分關懷的味道。
然而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所有的真相都已經了如指掌之後,再一聽見那些只為了搪塞而編出來的借口,便只會覺得污了耳朵。
他喜歡聰明人,卻不喜歡,有人在他的面前賣弄聰明。
那樣不但討厭,甚至,還會激起他的戰勝欲。而被他贏了的結果,那人的下場便就只有一個——死。
目前夕若煙就是這樣一個在他面前賣弄聰明的人,只是眼下他還不會讓她死,至少,得等到她的利用價值完了之後,那個時候,就可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然而不知為何,聽見北冥祁的這一番話,夕若煙的心裡,竟是沒來由的生起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感覺她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北冥風的目光很精明,他人也很精明,彷彿能夠看穿一切一般,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十分不好。
前一秒還在問她「是嗎」,可下一秒卻又讓她回去好好休息,這樣的北冥祁讓她琢磨不透,倒有一種,他彷彿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一般。
是不是如此她不想去猜,這個祁王殿下她也並不想過多接觸,不管是因為立場不同,還是因為他人太會算計,與這樣的人,都還是少一些牽扯才好。
也罷,他既讓她回去,她便回去就是,以後,只盡量少與他接觸。
原本今晚來這是想要一個人靜靜的,卻沒想到,竟又再次遇見了祁王這尊大佛,早知道,還不如就乖乖待在景祺閣了,至少,還少了一個麻煩。
告了禮,夕若煙也不多待,轉身便朝著來時的方向離去。
待至夕若煙離開,直到那抹藍色的身影已經完完全全地沒入了夜色之中,北冥祁卻也沒能想明白,這個夕若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晚間的時候,尤冽已經將所有的事情查清,並且也一一的稟報給了他。
這夕若煙第一次受傷,並非是被什麼入宮的刺客行刺,而是被萍妃陷害,不但險些貞潔不保,還差點兒自刎在了鳳鸞殿。
聽說,竟還是北冥風救了她。
北冥風會救她,他倒也並不多疑,哪怕不說其他,就單單憑著與玄翊的交情,想來夕若煙被人陷害,北冥風也斷不會坐視不理。
只是有一點他卻是覺得特別奇怪。
據說今早北冥風去了景祺閣,不但去看望了夕若煙,而且還賞了好多珍貴東西,只是卻意外的沒有懲罰萍妃,反而讓夕若煙暫時將此事給擱置。
可是據尤冽調查稟報,北冥風並未如嘴上所說的那般,並不是完全放下了這件事情,而是讓人在暗地裡慢慢的瓦解萍妃父親禮部侍郎在朝中的勢力,而且還命人在暗中仔細觀察著萍妃的一舉一動,似要找其錯處一般。
他就好奇了,這夕若煙究竟是何許人也,竟然能讓北冥風為她花心思到了這般地步。
難道單單隻是一個故友的師妹這麼簡單?
依他所見,似乎也並非是如此。
倘若,他押寶在她的身上,只是不知道,這結果又會是怎樣。
回到了景祺閣,夕若煙卻是久久不能寐,坐在圓桌旁,支著頭看桌上的一個碧色瓷瓶,心中的疑慮更深。
面前的碧色瓷瓶中所盛是世間罕有的五靈脂,據說任何傷口只要用了五靈脂都會在短期內痊癒,傷疤也會變得消失,可以說,這五靈脂乃是療傷的聖物。
只是這五靈脂提煉不易,乃是外邦進貢,所以十分珍貴,而且整個北朝都只有兩瓶。
一瓶在北冥風的手中,另一瓶……卻是北冥祁持有。
可如今,他卻找人送來給了她。
他們只見過兩面,北冥祁卻將如此珍貴的東西給了她,實在不得不叫她心生奇怪。
這北冥祁,究竟是在打著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