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補湯
這讓準備撞柱的御史情何以堪?
老皇帝在曹貴妃的事情上,歷來都是我行我素,但從另一方面講,老皇帝的「業績」在歷任皇上中,也是最好的,除去他與鎮遠侯之間的忌憚與防備,他的能力堪比高祖皇帝。
所以,御史們也就象徵性地做做樣子,不會真的要老皇帝對曹貴妃怎樣。
正如老皇帝怒極的時候,說的那般,這是他的私事,御史們管好他政務上的事就行了,把手伸到他的後宮,未免管得太寬了。
於是,「梅園」成了後宮最特殊的存在。
聽著名字很小家子氣,一點也配不上宏偉的皇宮,就連講究點的名門望族也不會在自家取這麼低俗的名字,這名字,根本就是哪個宅子里花園的名字。
可就是這不起眼,甚至帶著幾許卑微的名字,彰顯了曹貴人在後宮不一般的地位!
皇后常年禮佛,皇后的寢宮儼然成了一個小佛堂,後宮地位最高的是曹貴妃,眾妃嬪們再不屑「梅園」的名字,也忌憚「梅園」在後宮的位置。
既然叫「梅園」,那自然是以梅花聞名。
「梅園」的梅花比御花園的珍惜花卉還金貴。
幾乎囊括了皇朝連同周邊各國能找到的各種梅花種類,請專門的花匠精心伺候。
曹貴妃喜歡梅花,原因無他,只是當年她與老皇帝是在梅花樹下認識的。
寒冬臘月,整個京城一片蕭索,除了白色,幾乎找不到別的顏色。平日里爭奇鬥豔的嬌花們都藏在雪泥里,只有梅花。
只有梅花傲視在一片茫茫的雪色中,漫長的冬季,只有它獨樹一幟,旁的,誰敢搶了它的風頭?
曹貴妃要的,就是這一人獨大!
梅園?
她就是冬雪中綻放的梅花!
只有她傲視群雄,其他的,只能乖乖地淹沒在雪泥里,最後化成養料,給她提供養分,催得她更加嬌媚、艷麗。
「娘娘。」
聽到宮女的聲音,曹貴妃將手裡的園藝剪遞給了她。
宮女小心地雙手托住,「娘娘,您休息一下,補湯馬上就送來了。」
曹貴妃鼻音輕輕地哼了一聲,目光還在眼前的枝丫上。
宮女奉承道:「娘娘,這些粗活您讓奴婢們做就是了,何必勞您親自動手。」
曹貴妃漫不經心地說道:「本宮閑著無事,又不是多繁重的活兒。」
「奴婢瞧著娘娘今兒心情不錯。」宮女壯著膽子說了一句。
曹貴妃嘴角噙著淺笑,「又到了各府開花會的時候,梅花一敗,其他花就爭相鬥艷,看著就讓人舒坦。」
宮女臉色微變,「娘娘,奴婢倒不這麼認為。」
「哦。」曹貴妃挑眉,似乎並不在意,目光還掛在剛修剪的枝丫上。
宮女斟酌地說道:「花開得多,可姿色萬千,放在一塊,再好的姿色也變得平庸了。嬌花都喜歡暖陽,都擠在氣候適宜的時候開,沒經過磨礪,就是開的花也嬌嬌媚媚,沒一點風骨。「
「你還知道風骨?」曹貴妃故意調侃了一句。
宮女煞有介事地說道:「奴婢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在『梅園』呆了這麼久,看了這麼多年的梅花,自然也能悟出一二。」
這是借花喻人了。
曹貴妃聽著舒服,可在上位坐久了,習慣在謙虛中咄咄逼人,「梅花有什麼風骨,不過是其他的花都不在冬天開,讓它佔了便宜,若是有別的花在冬季開花,還有梅花什麼事?」
宮女忙不贊同地說道:「娘娘,奴婢斗膽,不贊同您的話。先不說娘娘的假設根本不成立,就是有別的花在冬季開花,風骨也不及梅花一二。奴婢沒讀過書,可入宮前也曾聽家裡的兄弟說過,古人專門寫了關於梅花的詩,無一不是讚頌梅花的風骨、梅花的堅強和高潔品格,比喻那些處於艱難環境中依然能堅持操守、主張正義的人,可見,梅花在有學問的人眼裡有多高潔。雖然,詩詞中不乏有關別的花卉的,可除了妖嬈與嫵媚,品性都比不了梅花。」
小宮女振振有詞,懵懂天真的話,成功取悅了曹貴妃。
曹貴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娘娘,補湯送來了。」另一名小宮女上前說道。
曹貴妃抬手,小宮女機警地上前,托著曹貴妃的手緩緩進了大殿。
梅園,不僅位置好,面積也大。
除了常規配置,還有一處單獨的院子,自然是專門用來種梅花,就是御花園,也單獨開闢了一角種梅花,可見老皇帝對曹貴妃的恩寵。
大殿內還有沒來得及撤下的青花瓷花瓶。
那是用來放梅花的,整個冬季,曹貴妃的寢宮裡梅花沒斷過。
現在,已經過了梅花開花的季節,若是其他妃嬪的寢宮,早已換上了別的花卉,可曹貴妃對梅花的喜愛,已經到了獨寵的地步,「梅園」是不可能出現別的花卉的。
除非是為了宮宴,整個後宮要重新裝扮的時候,曹貴妃才勉為其難地允許「梅園」里有別的花卉,宮宴結束,立馬就撤了。
對此,太后心裡雖然不滿,可也清楚,自己不是皇帝的母妃,現在安心頤養天年就好,別的還是不要插手。
雖說養恩比生恩大,可她與老皇帝的恩情,留著將來用在更合適的地方,不過是一個後宮妃嬪,曹貴妃要怎麼作,都是曹貴妃的事,就是作沒了,也和她沒關係。
所以,曹貴妃在後宮,真的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只不過,老皇帝懂得平衡,對曹貴妃的恩寵可以大過天,但絕對不會獨寵,所以,曹貴妃獨愛梅花,也不是沒原因的。
那份獨一無二,就是她,也享受不到。
進了寢宮,坐在榻上,小宮女端上了補湯。
用瓷盅裝著,飄著葯香,清清淡淡,竟是說不出的好聞。
曹貴妃翹著手指揭開了蓋子。
並不是尋常的湯藥顏色,和尋常的白水看上去沒什麼區別,不僅顏色清澈,就是湯水中也看不到一點藥渣,更別說其他滋補的紅棗、桂圓之類的了。
很奇怪,這清澈的白水中怎麼會有淡淡的葯清香。
小宮女咽了咽口水。
她才調到曹貴妃身邊不久,每隔幾日小廚房就會熬制專門的補湯,每次都引得她口水連連。
實在想不明白,葯香什麼時候這麼好聞,居然能勾起食慾。而這看似平常的白水,真的有滋補的作用嗎?
小心翼翼地愁了一眼曹貴妃。
三十齣頭的女子,可不管是眉眼還是身段,和妙齡少女不分伯仲,若不是知道真相,看到曹貴妃的模樣,還以為是十七八歲的少女。
是的,少女。
只有少女才有如此晶瑩剔透的肌膚,不用抹胭脂,白皙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粉色,充滿活力。可那雙波光瀲灧的明眸,卻比不諳世事的少女多了嫵媚與嬌柔。
就是這嫵媚與嬌柔讓曹貴妃的「少女」模樣與真正十七八歲的少女有了明顯的區別。
那是成熟的女人才有的風情。
「相似」與「不同」矛盾地糅合在一起,在曹貴妃身上和諧得把她的優勢全襯托出來了。
小宮女慌忙埋下腦袋,心裡琢磨著:難怪曹貴妃每隔三日就要喝補湯,原因都該在補湯里。
收回發散的思維,遞上錦帕,小宮女忙把矮桌收拾乾淨了。
「娘娘,殿下前兒向聖上請纓赴往南疆增援鎮遠侯,被聖上駁回了。」一名小太監悄悄上前,低聲說道。
「你師父還說什麼了?」
「回娘娘,魏公公說,聖上對二殿下有疑心,現在正是三殿下的機會。」
「回去告訴你師父,皇上那邊,還請他多盯著點,一切照舊就好。」
一個眼神使過去,宮女立即機靈地掏出荷包給小太監。
小太監雙手接了過去,畢恭畢敬地退下。
待只剩下自己與曹貴妃后,宮女才低聲說道:「娘娘,喬家那邊讓人遞消息來說,最近藥材緊俏,娘娘的補湯怕是要斷了。」
曹貴妃千嬌百媚的臉上陰雨密布。
宮女忙不迭地安慰道:」娘娘,要不要支會殿下一聲。」
「殿下還有別的事要忙,不要打擾殿下。」
如果沒有小太監帶來的話,她或許會讓兒子想想辦法,畢竟吃慣了的東西,要斷了她的口糧,不習慣還是小事,影響到她的花容月貌,影響到她的恩寵,就會影響兒子的前程。
「那,娘娘……」
「本宮想做幾套金鑲玉頭面,你讓人通知王家,讓王夫人帶著冊子進宮。」
「是,娘娘。」
王家得到消息,第二天王夫人就進宮了,帶著最近京城流行的金飾款式冊子。
一炷香的時間,王夫人就出宮了。
喬家。
喬四爺最近惴惴不安,特別是前幾日趁著送貢品進宮,讓人給「梅園」遞了話后,他這兩日提心弔膽,心裡有事。
「爺,我們都是按照殿下的意思辦事,那邊沒有藥材送來,我們也無能為力,說句俗套的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藥材,再好的藥方也沒用。」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娘娘只看結果,不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