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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七日

  陳宮滿臉酒水,一臉懵逼。


  寒酸文士收起極其震驚的神色,嗆咳幾聲才注意到陳宮的慘狀,連忙拿起抹布給他擦了擦臉,一邊低聲勸道:

  「老弟啊,做哥哥的勸你一句,這個案子不是你能管的,趁早撒手給大理寺,不然惹火燒身,連老哥也救不了你啊!」


  陳宮神情變幻,反抓住寒酸文士的手,肅聲說道:「陛下已命我八日內破案,耽誤不得!」


  寒酸文士扒了扒耳朵,擠眉弄眼道:「不是已經抓了一家子替罪羊了嗎?老弟,你可是大函國的酷吏,難道還沒辦法讓那蘇家認罪?」


  「辦法有。」


  陳宮目光灼灼,盯著寒酸文士,神情認真道:「可我不願。」


  寒酸文士慢悠悠地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原本賤賤的嗓音突然變得溫和如君子,輕笑道:「你一上來就要武道界機密,若是不交底,哥哥我可幫不上忙啊。」


  陳宮默然不語,他並不知寒酸文士具體是什麼人,只知道他姓宣,在雲京開酒館多年,數年前他幾乎每夜都要借酒消愁,又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便尋到這間酒坊,日復一日下來才與酒坊夫婦熟絡。


  後來刑部遇到大案子,幾經困難,他將苦悶透露給宣老哥聽,宣老哥竟是給了有關武道界秘而不宣的秘辛讓他成功破案。


  那時,他才知道自己偶然上門的小酒坊,並不平凡。


  一晃眼六七年過去,陳宮當上刑部尚書後,來的次數少了,二者關係依舊親密,以兄弟相稱,不過即便如此,陳宮對這對夫婦心中仍然不能完全相信。


  這是俗世人,對未知的武道界天生的恐懼與戒備。


  只是這次,陳宮知道自己不得不說了。


  他深吸一口氣, 娓娓道來:「十三年前,因為我的錯,讓我妻子橫死街頭,至今未能查到兇手,後來仵作屍檢查出我妻子懷有身孕,已有兩月。」


  一屍兩命!

  寒酸文士手中酒杯一停,剛從門外進來的老闆娘亦是放輕腳步,眸子精光泛然。陳宮沉浸在回憶之中,未能有絲毫察覺。


  「那一天同樣發生了大案子,雲京伊家一夜被滅,刑部的停屍房幾乎裝不下,沒人管我的妻子。我那時私心作祟,將她帶回了家……」


  說到此處,陳宮眸子浮現苦痛,「這一步,走得很對,卻也走得大錯特錯!」


  「第二天,刑部大火,將伊家一百多具屍體燒得面目全非,案子根本無從查起。我將妻子帶回自家中逃過一劫,再回去卻發現跟接觸過她案子的全都在那場大火中死了個乾淨,卷宗不翼而飛!刑部除了我……竟無人再記得有這麼一個案子,與伊家懸案同一天發生!」


  陳宮拿著酒杯的手在顫抖,寒酸文士輕嘆一聲,拿起酒杯與他碰了碰,道:「可你是她的夫君,所言皆是無效。就算你現在成了刑部尚書,卻不敢暴露這個秘密,生怕那十三年前的黑手連同你也一手抹去,無法查清真相么。」


  老闆娘蹲在後堂邊擇菜,神情倒無其他變化。


  陳宮的遭遇放在武道界,不過是慘得千篇一律,稀鬆平常,若不是他們還有六七年前的交情,相公恐怕連嘆息都嘆得勉強。


  陳宮深吸一口氣,抱拳道:「我與蘇家並無關係,但唯獨蘇漓……她那麼純真善良,不該被扯進陰謀詭計中,我要救她!或許是妻子在天之靈保佑,讓我有一次贖罪的機會。我知兩位哥哥嫂嫂都是深藏不漏的高人,小弟不求哥哥出手幫忙,卻也希望能告訴我那奇毒究竟是何來歷!」


  寒酸文士眸光變幻,與正在摘菜的老闆娘對了一眼,後者微微搖頭。


  他面色微怔,而後拍了拍陳宮的肩膀,無奈道:「不是老哥不幫你,就算你知道那奇毒的來歷,也斷然無法去查。武道界哪一個上品級的宗門比大函國差?你跟那種存在作對,千萬小心啊。」


  老闆娘看得直搖頭,低頭繼續摘菜,這跟明言有什麼區別?

  陳宮心中恍然,轉而滿嘴苦澀,他來此地本就沒抱多少希望,但等到寒酸文士真說出來,心中卻依然感到失望。


  「多謝老哥,只是不管能不能成,我都要試一試!」


  陳宮離開了酒坊,老闆娘站起身指著一地的壞菜,哼聲道:「還不快掃掃乾淨!連自家的地都掃不過來,卻還去管別人家的地?宣景州,你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寒酸文士撂下酒杯苦笑一聲,乖乖拿起掃帚,一邊嘆道:「怕是改不了了。」


  老闆娘鳳眸瞪了瞪,卻沒向以前那樣上手去扯相公的耳朵,反是沉聲說道:「別的我不管,你可別忘了我們來雲京的目的。」


  寒酸文士聞言背著身子點了點頭,心中卻嘆道,那老禿驢說得話能信嗎?這一晃眼七年過去了,別說小雲的女兒,就連那妹夫也沒見著一眼。


  「待十年之期一過,少不得要去禪山討討說法了!」


  ……


  隔壁淋漓居,屈青寧等人看了眼方淵手中的萬里追蹤蠱,面面相覷,久久無語。


  方淵收起蠱蟲,突破先天后本命蠱蟲也跟著有了變化,不僅追蹤的範圍從一萬里擴展到三萬里,還能探聽方圓百丈內(約莫33米)的一切聲音。


  今日他不過是試驗一番,竟然探聽到州月酒坊的重要情報,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陳宮之事,雖然不知有何作用,但還是儘快告知蘇漓吧。」


  殷雪瞳做出決定,拍板道:「原定淋漓居本是八月十五開業,可蘇漓被案子纏身來不了,只能等蘇漓出來再說了。」


  「那就這麼定了!」


  屈青寧哈哈一笑,看著殷雪瞳臉色隱隱有愁容,不由拍了拍胸脯,開解道:「放心好了!這種陣仗難不倒蘇漓,你沒來之前那大蘇鎮上的事態比這個嚴重多了,不還是被她輕易解決?此次還有陳宮相助,斷然不會有事!」


  「真的?」


  殷雪瞳稍稍舒出一口氣,雖然還有擔憂,屈青寧的話卻讓她有了幾分信心。只是她卻不知屈青寧自己也是慌得很,這裡可是雲京啊,哪裡是大蘇鎮那種小地方能比的。


  「我去修鍊了。」方淵聽過屈青寧的話,眼底閃過無可奈何的怒,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屈青寧嘖聲一嘆,「這小子突破先天還不滿足?最近修鍊修瘋了吧……」


  ……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吆喝聲不絕於耳,一副喧鬧盛世景象。


  陳宮順著街邊走過,往日透著一股子狠辣無情的眸子,此刻卻充斥著茫然,他終究只是一個酷吏,一個只會使酷刑的酷吏,面對如高山般的宗門勢力,面對兩方皇子勢力的壓迫,他發現自己可能……救不了蘇漓。


  明明還有八天,可卻讓他感到絕望。


  砰!

  轉過街彎,陳宮一時不察撞在一人身上,他腳下不動,那人卻摔了出去,直挺挺地栽出陳宮身前,摔了個狗吃屎。


  「媽了個巴子,走路不長眼啊?給我小心點!」


  見陳宮不像好惹的,背後之人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聲音逐漸遠去。


  陳宮面無表情地回過頭,正要抬步繼續走,卻忽然感覺懷中多了一物,他神情微變間掏出懷裡之物。


  是一卷卷宗!

  陳宮猛地回過頭,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哪裡還能看到撞他的人,方才那會兒出神,他竟是連那人的臉也沒什麼印象。


  「究竟?……」


  陳宮心中驚疑不定,手中悄然收起卷宗並未立刻觀看,而是回到刑部后,來到空無一人的地下刑房內,這才拿出卷宗拆開。


  「吳秀秀名聲酒樓生意俱被搶,心生嫉妒,大公子吳進寵愛其妹,因而想出一箭雙鵰之計!借合歡宗絕命散設下無解之局……」


  短短一卷卷宗不過上千餘字,陳宮越看越是心驚,此卷宗的主人就像是親眼看到案子發生,不僅將吳進的動機描述地極其清晰,就連之前宣老哥極其避諱的合歡宗也明言點出。


  到底是什麼人在暗中幫他?!


  陳宮眉頭緊皺,他一無背景二無特殊的人脈,除了州月酒坊他想不到任何人。


  「難不成是老哥不願親口說出,才用這種方式告知於我?」


  想到此處,陳宮恢復幾分精神,不管是不是宣老哥暗中相助,有了這份詳細的卷宗,他總算有機會為蘇漓辯駁一回!

  沒有通知蘇漓,陳宮興沖沖地離開刑部,其方向赫然是百味樓所在的街道。


  暗中的探子看到陳宮離開,立刻回稟紅胭樓曲漉。


  曲漉重重地鬆了口氣,「總算是成了。」


  她一直在找機會將卷宗送給陳宮,可陳宮也是後天巔峰的高手,就算她親自出手也沒有任何把握,好在今日探子查到陳宮一人在街頭像是失了魂一般,這才讓她有機可趁。


  此時她還不知自己被誤會成州月酒坊的人,不過能完成蘇漓的交代,總算不用擔驚受怕了。


  一晃眼,七日過去。


  這七天蘇漓除了接到方淵送來有關陳宮的特殊情報,讓方淵辦了幾件小事,其餘時間陳宮在獨自忙碌沒帶上她,她索性就在刑部尚書的屋內大搖大擺地修練起來。


  這一日晚上,她被陳宮帶回了地牢,重新換上囚服。


  該做的都做了,若是明日堂審還不能脫罪,那隻能怪上天不開眼。免不得要……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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