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首前塵如夢
六百多年的愛與恨,是與非,迎來的隻是這樣一個結果,她為夫君柔心纖手繡佩囊,他為妻兒頂天立地守邊疆,走到這一步,再不相幹。
回首前塵如夢,誰還記得那少年曾在故國王宮一棵一棵種桔梗花?誰還記得那少年萬裏奔波耍盡無賴費盡思量尋雅琴?誰還記得那少年浴血奮戰戰死沙場?誰還記得那少女笑容明媚讓死氣沉沉的王宮瞬間搖曳生姿?誰還記得那少女一舞傾城一笑傾國惹君心?誰還記得那少女逆天行事苦等六百載?
你我間的故事是不是也如此,縱有萬般恩愛,難逃時間輕輕一揮手?
阿離許久才尋了個話題笑說:“還未恭喜你喜得貴子,孩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那個曾經情根深種的女子,如今這樣平淡地說恭喜你喜得貴子,他終於失去她,或者說他從未得到過她。杭青桓點了點頭,卻答:“南淮一切安好。”
“哥哥呢?”
“王上服了你開的方子,我在旁邊勸著些,如今大好,精神不錯。”
“哥哥可是有喜歡的人了?太後查了很久,都沒有結果。若是有個人能照顧他,我也就放心了。”
“王上的心思,不是我能妄斷的。”
“何時你們這樣生疏了?從前他有什麽事不是一直都會告訴你的嗎?”
這個從前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總是分不清這一點。杭青桓不著痕跡地回答:“王上對我一直很信任,隻是如今他畢竟是南淮王了,尊卑有別,我也不好詢問。”
阿離卻追問到底:“你覺得他有喜歡的女子嗎?”
“……許是有的……”
“是誰??為何不送進宮去?”
“王上不喜歡別人幹涉他的決定。”
查了這麽久了,始終查不出來究竟哥哥喜歡的人是誰,連太後對此都束手無策,哥哥著實藏得深。哥哥不願意別人知道,也隻得由他去了。阿離沉吟良久,才又開口,“對付序維君,我們有幾分勝算?”
“光長陽的兵力來看,我們還是勝券在握的。隻是序維君在城外駐紮了軍隊,未必能全部探查得到,畢竟是西陵的地方。西陵王如今到底是怎麽回事?”
“隻說回來的時候帶著蒙梓一人,在一個山穀遇刺,掉下了懸崖,崖下找到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旁邊也有信物。搜查了這麽久,始終沒消息……”阿離猶豫了下,還是說了:“查看星象,他的命星我也看不到了……”
“這麽說來,凶多吉少?”杭青桓心一緊,說不上來是覺得好還是不好,無論這人在不在,他與她難道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阿離凝眉不語。看阿離出神,目光全然不在自己身上,杭青桓訕訕地自嘲地笑了下,“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擔心。”
阿離牽扯出一個笑容,示意他不要擔心。
“你……照顧好自己,這樣讓人很心疼……我是說。若是他回來,看到你這樣,必然會心疼。”
阿離點頭,黯然說:“我與他是不會有善終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也未可知。”杭青桓也隻得慰藉地說,佳人芳心已許,隻怕是無力回天了,他看著阿離疲倦的樣子,“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去見杜王後了。”
“此人城府很深,你要小心。”
“我應付得來,我也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了……”杭青桓收住話沒往下說,如今他是怎樣的人還與她有什麽關係嗎?他守的護的那個人也不是她。“我是南淮的使者,我若是西陵出了事,事關西陵與南淮的結盟,杜夢巒不會這麽做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縱然杜夢巒不會這麽做,還有其他人,你自己切切要小心!”
聽到這話,杭青桓終於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邁著步伐出了飛羽宮。
六月初十,距離出事已經近一個月了,這下真的拖延不下去了。序維君帶領著部將打著討伐杜夢巒與南淮勾結謀害西陵王的旗號,城外城裏的人馬裏應外合,防不勝防,可沒想到杭青桓卻極為有能耐,守城卻很有策略。這莫說序維君與杜夢巒,就是阿離也沒想到。
見南淮來的人是杭青桓,而不是杭大將軍,杜夢巒是失望的,杭青桓在大家看來不過是個靠著親緣關係獲得端木琮信賴的貴族子弟,因此大家都沒把他放在眼裏。這招倒是不錯,先讓序維君放鬆警惕,然後給予固若金湯的防守的反擊。
於是宜敬侯守北門,蒙梓守西門,東邊依靠著懸崖峭壁,不適合大部隊行軍,故而杭青桓守南門。隻是其實實際上杭青桓隻是充當軍師,所有決斷都是要通過車騎將軍的同意的,好在在這樣關鍵的時刻,這位將軍見杭青桓的計謀不錯,果斷毅然采取了。
杭青桓將戰況分析給阿離和杜夢巒聽,“先除掉內奸。序維君一直認為我守的南門是最薄弱的地方,他的人馬會從南門進攻,他們的人自然試圖想做內應。所以我在各個城門關口派重兵把守,卻故意在離南門不遠的地方留了個稍微薄弱的地方,暗中設下埋伏,假裝讓他們突圍成功,引誘他們的人過來,最後一舉殲滅。”
看杭青桓說得頭頭是道,也就放心了。行軍打仗之事,終究不是杜夢巒明白的,也不是阿離擅長的。詳細的其他的也就無需多說了,雖然傷亡不少,但也明白這城門暫時是沒有危險的。
杜夢巒聽了,就問:“宜敬侯說我們現在的情況是可守不可攻,這麽說來,我們就要僵持下去嗎?”
阿離思索了會,“不能打持久戰,若是久攻不下,序維君必然鋌而走險從東邊過來,或者斷絕長陽的水源、糧食。長陽的糧食曆來是從附近其他地方運送過來的,撐不了一個月。從駐紮在其他的地方能調來兵馬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杭青桓提醒說:“帝都的態度是隔岸觀火,可真要這麽打下去,必然會幹涉進來。帝都要是有聖旨來,這事就不好辦了。”
帝都的旨意,名義上來說西陵與南淮都是不能忤逆的。
“隻要再撐十天就可以了,杭將軍,可以嗎?”
“十日,倒不是大問題。”
如此撐到第九日,城破了。杜夢巒親自站在城門口,對序維君說:“本宮不想犧牲無辜的百姓士卒,不再做無謂的鬥爭,也請序維君好生安撫百姓。”
於是序維君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傲然帶著浩浩蕩蕩的軍隊進了王宮。這邊序維君派人囚禁百官,這邊卻來了華蘭殿。阿離坐在那等著,讓瀟鳶在裏麵守著格茸。
“嘖,嘖!夫人,如此從容,真是奇女子啊!怪不得王兄對你如此癡迷。”
“有勞序維君誇獎,離憂愧不敢當。序維君這會不去謀朝篡位,卻跑來跟我個小女子計較,實在不是明智的舉措啊。”
“王兄一死,這王都也在我的控製之中了,美人你覺得我還應該怕什麽呢?他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這王位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一直都在想,我真的很想看看我的好王兄要是知道他心尖尖上的人在我身下承歡,會是什麽表情呢?”
序維君伸手想要捏阿離的下巴,阿離輕巧地就躲開了。“你怎麽知道贏墨昭死了呢?”
“我親自看著他掉下崖底的,那麽高的懸崖,我聽著他啊的一聲掉下去,那可是大快人心啊!”
“不知序維君跟他可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這王位本來就是我的!論身份我最尊貴,我母妃乃是大司馬的女兒,父王親封的尊貴的蓮夫人!論才能,我更勝他一籌!若不是他那個低賤的宮婢母親耍手段,將他給心機手段狐媚術一流的華陽夫人撫養,他又怎麽會有這個機會?”
說完序維君欺身上前,威脅地說:“我可是迫不及待嚐嚐勝利的果實了!美人最好不要躲!據我所知,那杭青桓,可與夫人有深交啊,現在就在我手裏呢。”
阿離冷哼了下,救出杭青桓,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何況,這序維君也絕非好色之徒,能做贏墨昭對手的能是簡單的人嗎?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麽關鍵的時候來華蘭殿找自己,必然不是來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之事。
“你放開她!”忽然聽見格茸大喊,手裏握著皮鞭,惡狠狠地防備地看著序維君。
序維君看著格茸,阿離說不上來那是什麽表情,那桃花眼朦朧裏帶著醉暈,他不悅地說:“你現在懷著孩子,怎麽還這樣莽撞?回去好好歇著!”
格茸聽著卻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序維君的聲音跟贏墨昭的這麽相似,低頭思考著什麽。阿離看見格茸出來,立馬就緊張了,趕緊對瀟鳶說:“瀟鳶,帶格茸進去!”
瀟鳶趕緊拉扯著格茸進去,低聲在格茸身邊說:“公主放心,我家長公主對付得了,我們不要拖累她。”
格茸才不情不願地進去了。
阿離漫不經心地說:“我要是說他沒死,你信嗎?隻怕這會你的人已經完了……”
“你什麽意思?”
“記得他走之前,我曾問過他,可是想好了怎麽對付你,他說……”
序維君緊皺著眉頭集中注意力看著阿離,阿離輕笑,贏墨昭在他心裏是多麽可怕的對手啊!
隻可惜他親眼看著贏墨昭掉下了懸崖,就認定他死了。也許他自己也未必相信,可這樣的結果真的太誘人了,而且杜夢巒的人也沒有找到贏墨昭,他終於放下了戒心,隻怕是要被贏墨昭擺了一道。
“他說他已經想好了。”
序維君臉色刷白,這時有個人衝進來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序維君一聽那臉色又白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