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琵琶弦上說相思
“不惜一切代價嗎?”劉千茹低眉微微一笑。
林昌意沒有留意到劉千茹聽到這句話時,哀傷的眼神,他也沒有留意到柏少主對劉千茹一見傾心,已經不止一次托人上門提親了。
半年後,林昌意再次拜訪寧家,寧家家主病重需要一味藥千年紫靈芝。他足足找了半個月,才在太虛境天?山找到。終於拿到了玄鐵石,閉關與師父潛心研究如何改造天河圖。
等到他出關,劉千茹已經嫁給了柏家。不肯見他,隻是捎給他一句話:好自珍重。
他夜半闖入柏家,卻看見柏尋抱著劉千茹在看月亮。他站在他們麵前,定定地看著劉千茹,“我隻問一句,千茹,這是你的意思嗎?”
劉千茹與柏尋手牽著手,劉千茹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林昌意神色自若地一笑,“你做的決定,我總是支持的。”
從此以後,八年間就再未見過。
嬴墨昭聽完,略為沉思。
劉千茹哀傷地說:“記得那年,我從林家莊回家,遭到綁匪脅持。他們把我關在一個山洞裏,我在山頂上看下去,陡峭的山峰,高聳的樹林,堅硬的石壁,忽然覺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於這洪荒亙古無限延伸的時空裏,我就像一粒塵埃,微不足道,我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雁過尚且留聲,而我終將湮沒在滄海桑田裏,不被任何人記得。”
回想起當年,劉千茹含淚一笑,“而昌意,當他踏著雲彩從天而降,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覺得,他注定要成就一番隻屬於他的宏偉成就。他是個英雄,他將被世代傳頌。他是一個英雄,而我太平凡。我清楚地聽見自己說,這個人是不屬於我的。”
劉千茹加重語氣,激動地說:“可我不甘心!我們相愛,沒有什麽可以分開我們。”
停了一下,劉千茹蒼白無力地說:“直到那天,太虛境二十年一度的比試,他沒有任何懸念地拔得頭籌。他光芒萬丈地走向雲台,就這樣走出了我生命,我再也追不上他的腳步。我從遇見他的七歲等到二十歲,十三年,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在等一個人裏度過。”
劉千茹淚如走珠般落下來,她等了他十三年,耗盡了一個女子最美好的時光,卻沒有等來天長地久。是她選擇了放手,就那樣放棄了她等了十三年的人。
嬴墨昭卻無情地說:“你從來沒有去追逐過他的腳步,也從來沒有告訴他你的想法。你一直冷漠地在等他走遠,然後心安理得地找借口說你們距離太遠而離開他,他才是無辜的那一個。你甚至沒有當麵告訴他原因,就嫁給了別人,讓他耿耿於懷這麽多年。”
劉千茹憤怒地反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追隨他呢?拋下父母,扔下弟妹,去跟他一樣修仙嗎?作為劉家的長女,我有我的責任!你呢,你要怎麽追隨葉陽公主的腳步呢?在她永恒的生的足跡裏,你要怎麽追得上呢?”
嬴墨昭看著阿離,看見阿離開始也跟著喝酒,嬴墨昭篤定地說:“隻要我們相愛,我們必定會在一起。”
劉千茹看了看阿離,又轉頭看嬴墨昭,冷笑一下,“人們總是以為,隻要相愛就無所不能,總以為愛可以克服一切,卻總是忘了相愛容易相守難。嬴公子或許不曾真正愛過一個人,等到你愛了,就會明白,愛,從來不像我們想的那麽簡單。”
劉千茹不再說什麽,踏著月光,離開。
劉千茹走了後,嬴墨昭淡淡地對著空氣說說:“站在那聽了這麽久,柏少主不想發表點感想嗎?”
從拐角走出來一個男子,“嬴公子怎麽知道是我呢?”
“不會武功,卻能在林家莊來去自如,自然是熟人。這麽關心少夫人與林公子的事,而每當少夫人講到傷心處的時候,你的呼吸特別沉重。除了柏少主,我想不到其他人。”
柏尋看著劉千茹離開的方向,“那年,我問她如果我以玄鐵石下聘,她可願意嫁我為妻。”
嬴墨昭看著阿離,這丫頭還在喝,他到一直不知道,原來她這麽能喝。嬴墨昭漫不經心地問:“柏少主既然這麽愛少夫人,那你不介意少夫人是因為玄鐵石和柏劉兩家的聯姻才嫁給你的嗎?”
“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要將愛與利益分得清清楚楚的,她嫁給我,對我們兩個家族來說,都是件好事,而林昌意也能得到玄鐵石,我能得到愛的人。不管最開始是為了什麽,這麽多年了,你能說她就一點都不愛我嗎?”
“柏少主果然有遠見,親情比愛情要長久。無論怎樣,在少夫人的心裏,最重要的還是這個家。很少有人有柏少主這樣的胸襟,也沒有人會像柏少主這樣願意一直等一個人回心轉意。”
“有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人們一定要將愛單獨列出來,跟其他一切劃得一清二楚呢?居家過日子,除了愛,還與很多別的有關。我們不過是尋常百姓,平平凡凡過日子就好。太純粹的愛,往往死得比較快,隻有牽絆越多才越不容易分開。”
嬴墨昭並不知道愛是什麽,但是他清楚在一樁政治聯姻裏,越根深蒂固的利益,越是一段和睦婚姻的保障,“或許吧。你是怎麽說服寧家配合你演那麽一出戲的?”
“我是個生意人,我認為任何東西都是有一個價碼的。玄鐵石再貴重,於我們凡間的人也不過是個石頭,除了曆代祖傳的意義外,並沒有其他用處。寧家為王室製造太子加冠禮服,如不能如期完工,整個寧家就要遭殃了,隻有我能提供他們想要的染料,並且我可以長期跟他們合作。”
“能與柏家合作,是很多商家夢寐以求的。你還示意他們可以向林公子索要一樣貴重物品,寧家毫不猶豫地獅子大開口,要了千年紫靈芝。因為這樣才能讓林公子誤以為他得到玄鐵石,是因為寧家需要千年紫靈芝。寧家的危機是不是你所為?”
柏尋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荊棘與坦途,嬴公子毅然選擇了荊棘,成大事者就要有這樣的果斷與膽量。但怕隻怕好事多磨……”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舒服,嬴墨昭不禁皺了皺眉,他與阿離之間的事,不喜歡旁人說三道四。
柏尋卻像是沒看見,繼續說:“我看公子氣宇非凡,必然有一番大作為。但公子性格剛毅,柏某看您夫人也是不拘禮節。女人大多心細敏感,我們少不得多些耐心,多坦誠相見地溝通。”
嬴墨昭那眉又皺深了一層,誰知柏尋卻一副“不聽老人言”的樣子,搖了搖頭走了。嬴墨昭忽然覺得很憋屈,他後宮一堆美人,用得著柏尋這個被劉千茹一個人就擺平地服服帖帖的人來教訓自己嗎?
林昌意跟阿離和易昶靜說完那段往事,難得的隨性地說起自己的感受,“很早我就知道,我不是林家的孩子,而林家莊主曆來是傳給嫡長子的。我不能搶走不屬於我的東西,那是屬於賦意的。爹和娘很疼我,可是我那麽希望能做一個給予者,而不是一味地接受。”
阿離邊喝邊聽著。她之前並不曾多喝過酒,隻是覺得口渴,這是梨花釀,酒氣並不烈,不禁就多喝了些。
“芊茹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是我最孤獨的時候,她像最燦爛的陽光照亮了我整個生命,是她告訴我,我是值得被珍惜的,是她告訴我我有多好,因為她,我不再害怕失去,也因為她我才明白原來我還可以給予。”
阿離不禁問:“昌意,你現在還痛苦嗎?”
林昌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千茹為什麽選擇放棄,但是既然她做了這樣的決定,必定有她的理由。如今她過得很好,我也過得很好。我也開始明白,我的使命是守護雲州,是陰陽穀的複興。”
阿離有個疑問,一直沒問,“據我所知,師兄離開後,陰陽穀就迅速衰敗下去,一蹶不振。我查了很久,得出的結論都是那年七月初七師兄與櫻師姐一起離開陰陽穀,之後就下落不明。昌意,陰陽穀留下的典籍裏,那天以後有沒有記載有關師兄的消息?”
林昌意一下子酒清醒了不少,原本臥著也坐了起來,肯定地說:“沒有。”
阿離邊思索邊說:“我曾經想過或許他與櫻師姐一同隱居了,但仔細一想,師兄一向大仁大義,這不符合他的個性,他不會棄天下蒼生不顧。還是愛情真的會讓人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