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曾照彩雲歸
劉千茹立刻堅定地說：“沒有！我很愛柏尋，也很愛我們的孩子！”
嬴墨昭看了一眼劉千茹，漫不經心地說：“你現在或許很幸福，可為什麽你看著林公子的眼神，含著深深的遺憾呢？遺憾你沒有選擇陪著他一直走下去嗎？我不喜歡誤會，少夫人還是將實情告訴林公子為好。”
劉千茹迅速收回目光，掩飾地說：“我不知道嬴公子在說什麽。”
“我聽說你嫁給柏家之前，林昌意向寧家要玄鐵石，幾經周折，他好不容易拿到了。可過了一個月，就傳來了你跟柏少主定親的消息。到底是巧合還是別有內情？”
劉千茹毫不猶豫堅定地說：“我不知道。”
嬴墨昭徐徐道：“寧家當年為王室製造太子加冠禮服，可是跟寧家一向合作多年的楊家的祖傳秘方染料卻意外半途缺貨……少夫人還需要我多說嗎？我若是想要查個水落石出也不難，但我希望少夫人還是不要讓我費這番功夫了吧。”
劉千茹苦笑了一下，“嬴公子果然非一般人，這樣隱秘的消息都能這麽快就打聽到。我沒公子想的那麽偉大。公子一開始猜得很對，我和他之間擱著千山萬水，陰陽穀曆任穀主至少都能活到兩百多歲，他們隻為天下蒼生而活。而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我想要的太多。”
嬴墨昭看著屋頂的人，淡淡地說：“不去試試怎麽知道呢？你說不可能，放棄了，就真的不可能，如果去爭取，也許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劉千茹也抬頭看著屋頂上的人，隻是她看的人是他，而嬴墨昭看的人是她，“這就是我和你們的區別，我這一生隻想平凡安穩得過，相夫教子，就這樣而已。昌意是我的一個意外，我們相遇，隻是為了等著錯過。”
“能或者不能，隻有試過了才知道，不去試那一定是不能，等死不如找死，因為等死一定會死，找死說不定死不了。”
劉千茹黯然地說：“他要做一個萬人景仰的英雄，做雲州的守護神，而我隻是這渺小的芸芸眾生裏的滄海一粟，平凡人隻配擁有平凡的幸福，我不敢奢望太多，那於他，於我，都太奢侈。”
嬴墨昭淡然地說：“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是不是就應該果斷地選擇放棄？如果就這樣放棄了，那就一定不可能，試了就還有一線生機。”
“就像公子與葉陽公主嗎？你與她的距離比我跟他更遙遠，她有永恒的生，你就算萬世流芳，卻終究隻有百年身。如果注定是那樣的結局，不如在一開始就選擇放棄。”
嬴墨昭笑而不言。
劉千茹知道這個男子心意已定，“我很欽佩公子，荊棘和坦途，公子毅然選擇了荊棘。我祝公子好運，但願你們比我們幸運。”
嬴墨昭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鳳凰涅槃，才會有那樣曠世的美麗。”
劉千茹似乎也自言自語地說：“天地萬物，能承受涅槃的痛的隻有鳳凰，所以也隻有鳳凰才敢自焚，也隻有鳳凰才能迎來涅槃後壯美的永生。而麻雀與烏鴉就應該認命，活得足夠平凡。”
劉千茹說完，看了一眼林昌意，轉身慢慢地一步一步走開。
嬴墨昭卻出聲問道：“少夫人還是愛著他的吧？你既然這麽愛他，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呢？你這樣不給理由就抽身離開，對林公子公平嗎？”
劉千茹停住腳步，“結局已然如此，原因還重要嗎？”
“不知道原因，如何才能放下呢？”
劉千茹停頓良久，才苦澀地說：“如果他一輩子都放不下……”
她終究還是帶著自私的，如果他放下了，那麽他們就徹底地結束了，而結束，她那麽不希望它的到來。縱然他們不能在一起，可是她卻不願意徹底失去。
“少夫人既然選擇了放手，就該放棄地徹底，不是都是愛一個人就隻希望他幸福嗎？他糾葛了這麽多年了，少夫人也應該讓他解脫了吧？”
劉千茹側轉身，仰著頭看著林昌意，那些陳年往事就這樣一點一點開始述說。那些我們以為已經遺忘的曾經，原來早就刻入骨髓，隨著血液流淌在生命裏，生生不息。
而這邊，林昌意慢慢地回憶，第一次對人講述那些塵封在他心裏的點點滴滴。
林昌意與劉千茹，他們的遇見，就是為了等著錯過。
劉千茹出現在林昌意無意得知自己不是林家的孩子，可林家給了他太多，林家給了他親情，林家給了他尊榮，林家給了他溫暖。林家莊嫡長子的身份，讓他無論走到那都是舉足輕重。
林家夫婦給了他太多，如果不是他們，今日的他會是流落何方呢？又或者早就死了吧。可他承載不起這麽多的好，一味地接受別人的好，讓他這樣無能為力。
那個女孩來林家做客，跟他和賦意一起玩耍的時候，不小心從假山上摔下來，摔傷了腿。她不哭不鬧，隻是求助地問他：“怎麽辦？”
那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被需要了，被一個人需要原來也是一種幸福。
他讓賦意帶人來救她，自己陪在她身邊。她靠在他身上，臉色蒼白，腿很痛，但信賴地看著他，林昌意就告訴自己他要保護她一生一世。
大夫診斷後，劉夫人和藹地看著他，笑起來眼如新月，很好看。林昌意就覺得將來千茹肯定也是這麽好看的女子，她柔聲細語地問：“昌意，你願意陪千茹嗎？千茹說不然她會很悶的。”
整整三個月，她臥床養傷，他每天來陪她。此後劉千茹在林家莊的時間遠遠多過在劉府。雖然林賦意與劉千茹才是表兄妹，可她總是與林昌意形影不離。
兩家的家長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兩家對彼此的孩子都知根知底，何況親上加親，樂見其成。
一年後，林昌意九歲。有次他們出去踏青，有個仙風道骨的看起來約莫而立之年的男子，問林昌意：“你願意跟我回陰陽穀嗎？”
“去陰陽穀嗎？你要我做什麽？”
“守護天下蒼生。”
“你為什麽選擇我？”
“因為天下蒼生需要你，你會成為雲州最好的守護者。”
去陰陽穀，就可以把屬於賦意的東西都還給他；去陰陽穀就可以做一個給予者，那個人說天下蒼生需要他。林昌意轉頭看劉千茹，劉千茹笑意盈盈看著他，林昌意點頭說：“好。”
此後，每年林昌意隻有過年回來住三、四天。而這時候，劉千茹必定也是來林家莊。
到了林昌意十三歲的時候，聞知已經不少人向劉家提親，憑著劉家的財力，多的是人想娶劉千茹。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多了憂慮，要想成為雲州的守護者，他要學的太多太多，他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回到她身邊。
可是劉千茹安然地笑著，隻是對林昌意說：“昌意，我等你回來，我一直都會在這裏的。”
林昌意似乎注定屬於太虛境的人，迅速崛起，那樣驚人的才學，隻有當年的蘇子然蘇穀主才可以與之媲美。
他成為太虛境最惹人矚目的年輕子弟，英雄出少年，才俊似謫仙。這樣的少年，也成為無數女子心儀的男子。而無論他們身邊的人怎麽變，林昌意與劉千茹安然相守，一如從前。
二十年一度的比試大會上，林昌意是唯一一個俗家弟子，打敗五大勢力所有的年輕子弟，一舉成為太虛境的佼佼者。
特邀參加的劉千茹看著林昌意往雲台走去，他中途回頭看她，笑得那麽燦爛，那麽快樂。
劉千茹笑著對他點頭，心裏卻覺得好涼，“我終於看著你走向光芒萬丈，你回頭看我，笑容璀璨。我知道你再也不屬於我，我們之間完了。你成為雲州的守護者，名垂青史，萬人景仰，而我滄海一粟，籍籍無名。昌意，你那樣好，好到我的幸福你再也給不了。”
比試大會歸來，林昌意意氣風發，大有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意味。卻苦於，師父將天河圖的秘密告訴了他，隻有拿到玄鐵石，將玄鐵石融入天河圖才能讓圖上的星芒發出耀眼的光芒，才有可能阻止葉陽公主逆天。
玄鐵石是當年神留下的神器之一，是寧家曆代相傳的鎮家之寶，他多次上門求取，都被婉拒。
他愁眉不展，劉千茹問及，他就如實相告，“千茹，我的使命是守護雲州，我一定要拿到玄鐵石，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