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
蘇晴寧命主孤煞,命格顯示將纏綿病榻,終身無子嗣,阿離不惜冒著生命的危險為她逆天改命,使得她能與杭青桓白首偕老、百年好合。
阿離淚如泉湧,曾經她以為她的淚水已經流幹了,徹底流幹了,可是,隻要有愛這淚又怎麽會幹呢?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淚。
不到半刻鍾,杭青桓去而複返,阿離轉身背對著他,默默地流淚,倔強地不肯妥協。
杭青桓無能為力地說:“阿離,我是杭青桓,不是蔚清源,蔚清源已經死了!”
阿離忍著淚,不敢出聲,她怕她一出聲就會哭出聲來。無論是蔚清源,還是杭青桓,對她來說都是同一個人,都是她愛的那個人。
杭青桓見她默不作聲,失控地將案上的杯子掃落在地,“我是杭青桓,不是蔚清源!”
那杯子是由木頭鏤空,上稍窄下微寬,高約七寸多,木頭紋理清晰,很漂亮。掉落在地上蹦了兩下,在地上絕望地打轉,像誰不甘的心在哭訴著什麽。
如果他往前一步,就會發現她淚流滿麵;如果她回頭,就會發現他悲痛欲絕。
隻是,人與人之間這樣蒼白無力,非要用語言和行動才能證明。如果你能一眼看穿我倔強而又脆弱的的心,那該有多好。我們互相愛著,所以互相折磨著。
這以後,杭青桓對蘇晴寧更是倍加嗬護,每次看見阿離頭都不轉一下,麵無表情地走過。
一直以為永遠遠得讓人難過,後來才知道,最遠的距離不是一顆星跟另一顆星的距離,也不是永遠無法僭越的永遠。
而是明明麵對麵,卻像隔著千山萬水的另一顆心,與你此刻正痛得無法呼吸的心,一個對麵的距離;而是前一刻還彼此取暖,這一刻卻誰也不是誰的誰,在人群中擦肩而過,麵帶著從容微笑,心卻劇烈地顫抖時,一個擦肩的距離;而是在同一個府裏,看著同一個花園同一個魚池時,物是人非四個字的距離。
阿離將五彩纓線從發髻上拆下來,放在燈火上一點,瞬間就燒著了,化為灰燼。婚約已毀,緣分已盡,隻是能不能將六百年前的那段愛也一同燒盡?
那些塵埃落定的華年,那些傷痕累累的疼痛,沉得刻骨重得絕望,卻被時光麵無表情地隨手埋葬。
欒意珞和池弦安遠遠地看著這一切,欒意珞手緊緊握拳,強壓抑著滿心的憤怒,嘴唇咬出血來,眼淚在眼裏不停地打轉,恨意刻得那樣深邃。
池弦安擔憂地說:“欒姑娘……”
欒意珞打斷他的話,氣憤地說:“他憑什麽這樣對姒姑娘?違背誓言的人是他,是他辜負了姒姑娘!一個人等了他六百年,多少的日子多少的光陰?她為他付出這麽多,為他逆天行事,為他等待六百年,為成全他的幸福不惜一切代價!池公子,為什麽他都看不到??為什麽他就是看不到她的好呢?”
“他是杭青桓,不是蔚清源,那是他的前世,而他要作為今生活著。他活著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他是杭家的嫡長子,是蘇晴寧的未婚夫,他在遇見這段過去之前,就已經愛上蘇晴寧了,他要對這一切負責。而前世,終究是一段過去,唯有放下過去,才能擁有將來。這對太師姑和他都是好事,終有一天,他們都會幸福的。”
欒意珞恨聲說:“不!總有一日他是會遭天譴的!”
欒意珞說完甩袖而走,池弦安看著她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對於愛,又豈能用對於錯兩個字就說得清楚?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身不由己,愛也許從來都不隻與愛有關。
池弦安喃喃自語道:“也許隻有對她這樣殘忍才能讓她死心,她死心了,他才能死心吧。”
七月初六,西陵太子嬴墨昭借悼唁之名親臨沛邑。說來,墨昭太子來南淮與阿離有莫大的關係。
葉陽公主一事,眾所皆知,如今三國鼎立,大夏氣數將盡,西陵的太子嬴墨昭成為最有可能君臨天下的人。阿離破除封印複出塵世,眾說紛紜,難以定論。而那日阿離給蘇晴寧逆天改命,所有太虛境界的方外人士都驚動了。如今葉陽公主竟逆天改命,她想要顛覆中州的軌跡,成為定論。
太虛境界五大方外勢力,陰陽穀、青玄觀、昆侖宮、墨門、天?山,決定聯合阻止葉陽公主。以陰陽穀弟子林昌意為代表,趕去西陵,為的是保護墨昭太子,並將詳情說給他聽。這林昌意在年輕一輩中毫無疑問是佼佼者,即使是五大勢力的各掌權人,也沒有那個敢說自己就比他強。
隻是葉陽公主乃神族後裔,更何況已經喚醒身體裏的神族血脈,是現今中州唯一一個喚醒神族血脈的人。
神族與人界有約定,人界方外人士永不得殺害神族後裔,除非神族後裔逆天行事、罪惡滔天。也就是說,隻要葉陽公主不用《逆天術》更改天下大勢所趨,他們是不能對她下手的,而且,即使他們聯手也未必能勝得了她。
當然,墨昭太子來南淮自然不是專程來看阿離的,他自有他的打算,他來找南淮王商議共同對抗大夏到是確有其事。
杭青桓代表南淮王去迎接墨昭太子。墨昭太子提出要住在沁水大長公主府,說是與杭青桓一見如故。要是西陵太子跟南淮王最信任的謀士一見如故,那可真是天下奇聞。不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必要。
於是杭青桓帶著西陵太子跟林昌意,以及西陵太子侍衛蒙梓,回沁水大長公主府。
途徑蘅芷院的時候,林昌意看著蘅芷院說:“杭公子,太子,我要拜訪一位前輩,不知二位可有興趣一同前去?”
杭青桓疑惑的眼神一閃而過,隨即笑著說:“原來我這府裏有林公子的故人。”
墨昭太子不答話,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大步流星地就往裏走。
阿離正在看著桔梗花,看見他們進來,掃了一眼墨昭太子,臉就有點冷,那日離開?山的晚上,在驛站的那無賴不就是眼前這人嗎?阿離隻盯著林昌意看,心裏卻琢磨著找個什麽理由把那人打得滿地找牙才好。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女子報仇當然要越快越狠越準越好。
隻見墨昭太子五官輪廓分明,鐵麵劍眉,目若朗星,漆黑的眼珠寒光點點,炯炯有神,英俊瀟灑之風,冷俊酷傲之態,著精致繁複的黑色錦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雲紋的鑲邊。整個人雄姿英發,盡顯王者風範。
若單論容貌,也唯有南淮王略勝他一籌。可兩人氣勢截然不同,墨昭太子那眼神總讓人想起荒漠上最高貴的狼王,透著傲氣。他如草原上的雄鷹,荒漠上的狼王,帶著冰冷的氣息、雄霸天下的氣勢,仿佛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中州最傑出的男子,端木琮如美玉,嬴墨昭是狼王,杭青桓像清竹,林昌意似楓樹,景寒殊若青山,他們書寫著中州的傳奇。
墨昭太子卻肆無忌憚地盯著阿離看,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意味深長。
林昌意一表人才,儀表堂堂,長得雖然不如端木琮和嬴墨昭出眾,卻自有他自己的一番從容自若之風,頭角崢嶸,前途不可限量。
林昌意被阿離這麽盯著瞧,依舊泰然自若,拱手作揖,“弟子林昌意給太師姑請安!”
阿離收回目光,往屋裏走,邊走邊說:“聽說,你二十二歲打敗你師父,二十三歲挑遍五大門派未逢對手。師兄若是有知,咱們陰陽穀人才輩出,必然十分欣慰。”
杭青桓眼色閃過警惕,林昌意顯然是西陵的人,阿離說“咱們陰陽穀”是不是意味著她跟林昌意都是陰陽穀的人?
墨昭太子故意落後一步,與杭青桓並肩走著,似笑非笑地說:“這丫頭師從陰陽穀,杭公子似乎並不知道?”
杭青桓口氣頗為不善地說:“太子與阿離很熟嗎?叫姒姑娘或許比較妥當吧。”
“我跟丫頭是不熟,不過可比杭公子了解她得多!而且……”墨昭太子頓了一下,悠然自得地說:“不出五天,這丫頭就是我的人了!”說完不等杭青桓說話,就大步先走了。
看見阿離幾個人進來,池弦安與欒意珞雙雙起身站立著。
阿離對著林昌意隨口說:“天河星圖拿給我看看。”
林昌意謙恭地雙手奉上天河星圖。天河星圖是陰陽穀的鎮穀寶物,隻傳給曆代穀主,此番破例讓林昌意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