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萬葉千聲皆是恨(2)
六月二十九,那一日是蘇晴寧的生辰,府裏也就杭青桓牢牢記得。國喪期間,不能鋪張,蘇晴寧就讓杭青桓不要聲張。
杭青桓送了她一副做糕點的模具,有梅花、木槿花、蓮花等形狀,雕刻得栩栩如生,刻工精細。
蘇晴寧當下試了一下,做出來的糕點精巧無雙,加上相應的花調色調味,仿佛真的如有花在眼前開放。
蘇晴寧很是喜愛,其實就算杭青桓路上撿塊石頭送她,她也會喜愛,愛一個人,他的一切都妙不可言。
戌時,是蘇晴寧出生的時辰,出人意表地阿離讓欒意珞去邀了蘇晴寧。蘇晴寧欣然應約而來,她剛一到院門口,見到阿離站在那等她,剛要打招呼,阿離手在她眼前一揮,蘇晴寧便失去了神誌。
阿離將蘇晴寧放入在院子裏布好的逆天改命陣中。
此陣,按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排布,三垣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四象,東方蒼龍,又名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東木西金,北水南火。
二十八星宿,東方蒼龍之象: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南方朱雀之象: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西方白虎之象: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北方玄武之象: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
再結合被改命者的生辰八字,精心布置而成。
阿離麵對著她坐下,有一婢女握著匕首,立在旁邊。欒意珞在陣外看著她們。
阿離雙手結印,額頭汗珠涔涔,陣中光芒流轉,往轉不息。
桔梗花旋繞在陣的周邊,用來護陣,若有人步入陣中非死即傷。逆天改命陣,乃是逆天的行為,稍有不慎,被改命者與施法之人立時斃命,故而要格外小心。
如果不是有那麽多巧合,也許就不會有那麽多悲傷。
杭青桓路經蘅芷院,看見蘇晴寧神誌不清地坐於陣中,大驚失色。就要衝進去,剛要進陣,阿離手掌隔空輕輕一推,就被送出去跌落在地。
杭青桓發現自己動不了,心急如焚。
杭青桓幾乎怒發衝冠,“姒離憂!你在對寧兒做什麽?”
阿離並不理他,繼續結印。隻見一道光柱衝天而上,那立在一邊的婢女抬起匕首往脖子上一橫,便氣絕身亡,倒在血泊中。那光柱變得更為耀眼,約一刻鍾才平息消失。
杭青桓見蘇晴寧任人擺布的模樣,想著她必然凶多吉少,眼淚從眼角掉下來,絕望地喊:“寧兒?寧兒……寧兒!”
光柱消失的時候,蘇晴寧身子一傾,倒在了地上。阿離站起身,看著杭青桓。
杭青桓發現自己也可以動了,跑過去抱著蘇晴寧,叫了兩聲,蘇晴寧完全沒有反應。杭青桓輕輕放下蘇晴寧,站起身拔劍對著阿離,“你對寧兒做了什麽?”
阿離冷冷地看著他,“你就這麽喜歡用劍對著我嗎?”
杭青桓怒目切齒,大聲地喊:“說!”
阿離苦笑了一下,涼涼地說:“你不找個大夫給她瞧瞧?萬一晚了,可就不好了。”
杭青桓丟了劍,溫柔地抱起蘇晴寧飛快地消失在蘅芷院。
杭青桓一走,阿離倏然到了下去,臉上毫無血色。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謂一命換一命,即使有別人的命補上,阿離還是去了半條命。阿離怕逆天改命陣傷到杭青桓,為了救他分了心,恰值關鍵時刻,險些讓她一命嗚呼。
欒意珞過去抱住她,眼淚刷刷地往下流,“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
不一會,就有沁水大長公主身邊的丫鬟來將阿離帶去了端華院。
杭青桓找了大夫、太醫,都說蘇晴寧並無大礙,隻是體弱氣虛,休息下就好,開了一堆補藥方子。
杭青桓安置好蘇晴寧,便去了蘅芷院。蘅芷院空無一人,心一沉,回來的路上卻遇見沁水大長公主身邊的清荷。
清荷請了安,“大長公主讓奴婢來告訴公子,蘇小姐平安無事,公子不要擔心。姒姑娘要在端華院住一段時間,公子不要去打擾她。”
沁水大長公主是怕杭青桓擔心特地讓人來通知一聲。杭青桓那管這些,想也不想,抬腳就去了端華院,卻見沁大水長公主站在院裏。
沁水大長公主看見他,和顏悅色地道:“桓兒,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睡?”
杭青桓忍住怒火,平心靜氣地笑著說:“聽說姒姑娘住到端華院來了,母親不是一向喜愛清淨的嗎,怎麽姒姑娘到住進端華院了呢?母親要是嫌悶得慌,孩兒去把妹妹接回來。”
“小悠……”沁水大長公主歎了口氣,“你隨她吧,她覺得快樂就好。我與姒姑娘投緣,請她來這住幾天。”
“孩兒有事想找姒姑娘談談。”
“她睡了,你回去吧,以後你也不必來找她。”這話就擺明了,沁水大長公主是在這特地堵截杭青桓的。
“娘!你不知道……”
沁水大長公主打斷杭青桓的話,有些許不耐煩地說:“我知道!莫說蘇晴寧沒事,就是她死了,你也休想對姒姑娘怎樣。”
杭青桓不滿地看著沁水大長公主,“娘,為什麽您這麽偏心?我知道您不喜歡寧兒,可是她才是您將來的媳婦,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桓兒,退一萬步說,無論是蘇晴寧的命,還是你的命,或者我的命,如果姒姑娘要,我們都要雙手奉上。”
“為什麽?她憑什麽!”
“為了南淮!如果南淮沒了,你和我還想有什麽活路嗎?”
“她有什麽能耐!這天下,她想給誰就能給誰嗎?”
“太後說,如果還有一個人能改變南淮的命運,那就是姒姑娘了。你回去吧!”沁水大長公主疲憊地說。
有沁水大長公主在,杭青桓是不可能見到阿離的。
杭青桓回去一查,那自盡的婢女連遺書都寫好了,一切顯然都是精心策劃好的,而參與的也顯然不是阿離一個人。
阿離去端華院是為了避著杭青桓養傷,她是這樣倔強的一個人,他選擇了放棄她,所以她就在他麵前裝作她很好,那怕其實她很不好。她不允許任何人同情她,尤其是他。
過了五天,阿離稍微好些,就搬回了蘅芷院,該麵對的逃不過。
杭青桓一聽說立馬就去了蘅芷院,杭青桓一進蘅芷院,怒形於色,對著阿離就吼:“你對寧兒做了什麽?”
阿離見明明蘇晴寧沒事,他卻不問原由就責罵,如此為蘇晴寧著急,心一涼,便似笑非笑地說:“嘖嘖……真是情深似海啊,我聽了好感動哦!”
杭青桓帶著自責,無可奈何地、壓低聲音說:“寧兒是無辜的,放過她可好?”
阿離看杭青桓如此認定她對蘇晴寧不懷好意,不禁動怒,臉上卻泰然自若,慢條斯理地說:“我就是不放過她,你能奈我何?”
杭青桓一聽,自然認為阿離別有用心,怒氣衝天,“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阿離越是生氣,越是表現得心平氣和,神氣活現,伸出左手,欣賞著自己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指,“是啊,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呢?是下毒呢,還是下陰陽咒呢?又或者我改了她的命星呢,把她與你白頭偕老、子孫滿堂的命星,改成了她纏綿病榻,終身無子嗣。你為了繼承香火,娶了三妻四妾,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杭青桓怒不可遏,剛要對阿離發火,卻壓抑住自己,冷笑了一下,“如果寧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終生不娶!至少我們相愛,至死不渝!可你呢,沒有人愛你,我不愛你,太子也不愛你,因為,你不配!”說完拂袖而走。
杭青桓一出門,阿離跌坐在地上,隻覺得整個心都被掏空了。變了心的人這樣可怕,那時的山盟海誓變成如今的快刀利刃,那時的甜言蜜語變成如今的穿腸毒藥,那時越是愛得深,如今痛得越是沉。
那時他不對著自己說矢誌不渝嗎?他說桔梗花代表著矢誌不渝的愛。那時自己多麽嬌縱,可他卻隻覺得自己可愛。如今自己懂事了,他卻認定自己隻會害人。愛一個人就覺得她什麽都好,不愛一個人就覺得她一無是處。
“蔚哥哥,我這樣愛你,愛到情不自禁,言不由衷!可你為什麽就認定我會傷害她呢?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惡毒的人嗎?我隻是希望你幸福啊!蔚哥哥,我說過,你要的我都會給你的,你們會白頭偕老、子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