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前塵試煉 20
沒人明白狄安娜絲為何哭泣,加伯特先扶她走到地毯上坐下。狄安娜絲跪坐在地,幾乎以頭點地的拜倒姿勢,感謝對麵謝爾特一行人的救命之恩,謝爾特趕緊讓加伯特扶起她。
狄安娜絲又向其他人道謝一遍,這才對阿托斯說:
“阿托斯大人,埃利奧特變成今天這樣,全是我的過錯。”
說完後,狄安娜絲又開始哭泣。臉上的汙漬被淚水衝刷出兩道痕跡。加伯特和阿托斯都安慰她,希望她平複情緒後再說話。
呲牙小聲的問瑞托,佤姬是不是又犧牲自己的部分靈魂,從而換取使用神力的機會救治狄安娜絲。佤姬聽見了,直接告訴眾人:
“你們及時止住流血,救了她的性命,我做的隻是加速傷口的恢複,瓦吉娜並不需要我為此獻出靈魂。”
呲牙又問:
“請問狄安娜絲有翁丁血統嗎?”
“沒有,我能嗅出本族女人身上的特殊氣味。狄安娜絲的身上並沒有這種味道。”
佤姬的回答直接否定了呲牙在獄中時,告訴謝爾特等人的第二個秘密,狄安娜絲根本沒有翁丁血統。埃利奧特利用狄安娜絲獲取神力的猜測被推翻了。
狄安娜絲的情緒逐漸穩定,停止了哭泣。呲牙趁機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您脖子上的吊墜是我偷的,趁您睡在街頭周圍無人的時候。當我發現吊墜背麵刻的名字後,沒敢賣掉它,而是埋在了神殿外的一棵樹下。請您原諒!”
沒有人真的責怪呲牙,狄安娜絲搖搖頭說:
“我不該接受埃利奧特的這份禮物。”
真的是最高祭司送的?!呲牙居然說中了!
不僅是謝爾特,知道呲牙所說“秘密”的人都看向他。
“吊墜是埃利奧特送給我的定情之物,那時候的他已經成為白薔薇神殿的祭司。都是我的錯。”
隨著她的講述,眾人了解到兩人之間的關係。
埃利奧特在做執事期間,就已經愛慕人們口中的“石竹夫人”,可他從未表露過愛意。成為祭司後不久,他主動接近狄安娜絲,兩人想法接近,很有默契,狄安娜絲也常去神殿與其聊天。
兩人關係日益親密,互相傾心。埃利奧特終於送出吊墜,狄安娜絲從未有過戀愛,但她明白吊墜的含義,她接受了。埃利奧特欣喜若狂,說自己從未想過有天會墜入愛河。
不解的狄安娜絲問對方,為什麽跟自己一樣,年紀漸長卻未成婚。埃利奧特麵露痛苦的說怕不被女人接受,又補充說狄安娜絲是例外,因為純潔善良,一定會接受自己。他感謝月神,感謝領主夫人的靈魂,甚至感謝薔薇花和石竹花。
當時的狄安娜絲誤以為對方指的是容貌,埃利奧特跟其他文科特男人不同,他的胡子幾乎看不見,長的俊秀,時常遭到別人取笑。狄安娜絲不介意,她更在意人的品行。老領主信賴聰明能幹的埃利奧特,就已經能說明問題。
終於,兩人在情之所至的時候,在神殿裏發生關係。
“那是個噩夢……埃利奧特跟其他人生的不一樣……我不該那樣說,不該那樣做……”
狄安娜絲神情痛苦,回憶在折磨她。眾人耐心等待,最後她說出真相——埃利奧特生下來就是個雙性人。
所有人的表情就像被定格在當下一刻,謝爾特的想象力縱然豐富的不行,他仍然無法在腦海中勾勒出對應的畫麵。
佤姬和其他女人也都是無法理解的樣子。
痛苦不堪的狄安娜絲還是說出了當時的情形。
當埃利奧特與狄安娜絲共同達到巔峰後,兩人才從纏綿中分開。一直閉著眼睛的狄安娜絲不曾想到,埃利奧特的胸看起來跟女人相似,更可怕的是他的那裏,同時長有兩種性別的器官。
驚駭萬分的狄安娜絲想要逃走,埃利奧特用顫抖的聲音哀求,希望對方能聽自己解釋。狄安娜絲在混亂的狀況下,腦子裏隻想著穿好衣服趕緊逃走,麵對撲過來挽留的埃利奧特,她說出後悔至今的話。
狄安娜絲說對方是被詛咒的惡魔,是不潔之人,是徹頭徹尾的邪惡怪物。逃出神殿時,狄安娜絲聽到身後傳來的痛苦嚎叫,猶如被煉獄折磨之人的絕望聲音。
屋外吹來微風,燭光搖曳,沒有人說話,隻有狄安娜絲的啜泣聲。
呲牙的頭耷拉著,輕聲說:
“我以前也這麽看自己。”
瑞托摟住呲牙的肩膀,兩人的腦袋靠在一起。
謝爾特看著那兩人,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思。聽的是別人之事,謝爾特腦子卻開始閃現自己的過往。
小時候落入城外陷阱,在黑夜中感受到的絕望。
長大後,母親和養父雙雙離世時的無助和痛苦。
得知自己私生子身份時的迷茫與憎惡。
有那麽一瞬間,謝爾特同情埃利奧特。
德維克做了個深呼吸,打破沉默:
“他的命運,我很同情。但他後來對您,對翁丁人,對本地居民的所作所為不能以此來開脫。”
一直摟著狄安娜絲的加伯特心情複雜,他猶豫再三後問道:
“你不願說出孩子父親是誰,難道是因為愧疚?害怕實情被大家知道後,會害死他?”
狄安娜絲用力點點頭。
“他究竟想幹什麽?通過獲得權勢和威望來麻痹痛苦嗎?”
阿托斯皺著眉頭自言自語。
“我猜是因為對別人的嫉妒,和對自己的憎恨吧。”
謝爾特平靜的說道。其他人都看向他。
“拿我自己來說,私生子的身份總在折磨我。為什麽那個男人沒有娶媽媽,卻還是讓她生下我。他還想給我取名‘shit’,動不動就打罵我這個親生兒子。”
艾爾娜握住謝爾特的手,眼神中盡是關切和溫柔。謝爾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繼續說著:
“在我的記憶裏,媽媽的笑容裏沒有真正的開心,總覺得她故意笑給我看。後來我就很嫉妒那些過的比我好的家夥,有時候會想,他們要跟我的遭遇一樣,也許我心裏會好受些。”
“嫉妒別人,憎恨自己,討厭這個世界,為什麽命運要對我這樣,希望大家一起倒黴。大概就是這樣的情緒吧。”
蘇聽著謝爾特說自己的身世,語氣波瀾不驚,她從謝爾特的臉上看不出特別的情緒流露。蘇想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麽,傑西卡朝蘇搖搖頭。
阿托斯點點頭,了解謝爾特要表達的想法。
埃利奧特無法享受正常的歡愛,甚至必須活在偽裝裏,不能將秘密告訴任何一個人,無法被世界理解,更無法接受自己。
也許埃利奧特曾認為,狄安娜絲會是拯救自己的女神,結果她無意間掐滅了埃利奧特心中或許是最後的希望。
他要報複,報複同類,也許還打算報複世界。
“不,不是這樣。”
狄安娜絲狠狠搖頭。
“在神殿的時候……我很害怕,埃利奧特的解釋我沒有聽進去……”
“我記得他說過,自己是翁丁人在祭祀後的不倫之子。他做祭司,就是想用純潔的信仰幫助所有人,不讓人類因為醜陋的欲望,被邪惡之力引誘……”
佤姬聽後隨即皺起眉頭,事情的轉折出乎意料,不過在場反應快的人已經想到關鍵之處。
埃利奧特是翁丁人,又是可怕的畸形兒,同時擁有兩種性別,這就意味著他很可能也具有容納神識的能力。呲牙的猜測成真了。
謝爾特抱膝而坐,沉浸在回憶中。艾爾娜說:
“埃利奧特也許曾那樣想過,不過他現在的做法顯然背離了初衷。或許是當時受到太大的刺激,他的心已經沉入黑暗。”
貝拉說:
“他連自己愛過的石竹夫人都要殺害,我不相信他還有純潔的信仰,隻剩下不擇手段。”
德維克補充道:
“消滅翁丁人又如何?佤姬小姐被殺後,我想情欲之神僅僅是離開她的身體,弑神的事情對凡人來說時不可能的。瓦吉娜還會去引誘其他人類,或者其他種族。”
“更何況,神殿用嚴刑峻法來壓抑人的欲望,未必奏效。純潔的信仰雖好,可它不是萬能的。信仰能解決所有問題,還會有人使用刀劍嗎?”
佤姬站起身,肩膀傷口處的痂掉落下來,那裏的皮膚光滑平整,根本沒有受傷的痕跡。
“我不知道埃利奧特的事情,秘密被他的親生父母還有養父母保護的很好,但他好像忽略了這一點。文科特人的信仰也未必靠得住。”
“人們因恐懼而接受他的信仰,又因有求於他而追尋信仰。”
阿托斯也站起身,他說:
“害怕懲罰,渴望回報,這是大多數信奉神祗的人類最重要的動力。他們未必死心塌地跟隨神殿。如果我們能拿出看得見的證據,讓居民相信最高祭司本身就是邪惡的翁丁人,局勢會瞬間扭轉。”
蘇想起阿托斯提到過,調查死亡男人時曾有過線索,於是提出建議:
“阿托斯領主,您跟我說過以前調查那些死亡的本地男人時,發現了線索。我們有沒有可能繼續追查,找到證據揭發最高祭司呢?”
“線索已經斷了,我偷偷挖開過埋葬他們的墓穴,都是空的,屍體不見了。”
阿托斯無奈的的答道。
加伯特正在勸狄安娜絲:
“你既然願意說出實情,一定是不想無辜的人死在無謂的戰鬥中。狄安娜絲,你給我說過,了解那些男人死亡的真相,為什麽不趁現在告訴阿托斯大人呢?”
“他們是埃利奧特害死的。”
“果然是他。”
阿托斯咬牙切齒。
狄安娜絲不敢抬頭,她很內疚,自己長久以來都在包庇真正的凶手。
“有天夜裏我很餓,埃利奧特來了,他扔給我吃的,警告我別亂說話,沒人會信。還說不想像對那些男人一樣對待我。”
白薔薇神殿內,身穿白袍的男人還跪在祭台前,似乎在祈禱。斯塔森隊長早已離去,這裏再無他人。
“不錯不錯,嘻嘻嘻,我沒看錯人,你做的很不錯。埃利奧特,成神的感覺如何?”
埃利奧特聽見聲音後趕緊轉身而跪。
“大人,請叫我以利亞,這是我的新名字。”
“我差點忘了,嘻嘻。你是我的第一個試驗品,算不上傑作,但是也不差。翁丁人是很好的實驗材料,可惜呀,他們都被瓦吉娜圈養了。打算什麽時候對他們動手?”
“需要一天時間動員,之後會發起進攻。大人,如果您需要他們,我可以……”
“他們已經沒用了。嘻嘻,既然改變了命運,好好享受吧。你的神識會越來越強,隻要再獲得神體,就有機會幹掉瓦吉娜,完成最終的複仇。”
“以利亞願永遠追隨您。大人,法師公會的調查……”
“沒什麽好擔心的。不過要小心其他神殿和祭司。”
“記住了。”
埃利奧特回答後,神殿裏再無動靜。他站起身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吊墜,銀質石竹花的造型,中間鑲著寶石。埃利奧特的手腕很細,手指也很修長,他提起吊墜,吊墜在空中轉動,背麵刻著一個名字。
“狄安娜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