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速之客
茶象即將過去，靠著土地生活的農民們已經基本上完成了收割工作，農活都進入了收尾階段。除去上繳領地糧庫和自留的部分，他們也會拿出多餘的部分在集市上出售。所謂集市，說白了就是城裏的大路，大家都在兩邊擺攤。一卷粗布在地上鋪開，賣家再從籃子和籮筐裏拿出要賣的東西，擺好後，隻管吆喝就成。也有人一聲不吭，等著別人來問，接下來就是慣常的討價還價。如果東西多，他們幹脆推個手推車，往路邊一放就成。
有些經常做小生意的，會有自己固定的攤位，檔次要稍高一點。他們使用訂做的小櫃子，半人高，上方有支架可以掛東西。這種攤位是要收取稅金的，每一象要繳納十賽爾。
伍爾夫正陪著謝爾特前往城門口的警備室。街上的人紛紛點頭致意，還有人喊出了“少領主好”。
領地居民已經知道老領主過世的消息，與悲傷相比，大家更多的是好奇。好奇的自然是這位代領主背後的八卦故事。
當初伍爾夫派人貼出的告示，引發圍觀者的一片驚呼，誰也沒料到代理領主會是老領主家的廚子，那個沒事就混跡在酒館裏，與大家嘻哈逗鬧的年輕人。有好事之人打探到謝爾特的身世，酒館因為爆料者的爆料，多賣出了平日銷量幾倍的啤酒。
然而酒館的老板尤拉卻高興不起來，她與謝爾特朦朧的情愫眾人皆知，立刻成為大家的調侃對象。有幾個小孩子，不知從哪裏學來的，高喊著“領主夫人好”，結果引來尤拉的追打。
“伍爾夫，你覺得是誰把我的身世說出去的，該不會是你吧？”
迎著民眾別有意味的眼光，謝爾特覺得自己像隻被觀賞的馬戲猴子，渾身不自在。
伍爾夫倒像個沒事人一樣，語氣輕鬆的回答道：
“以謝爾特少爺的性格，應該不會太在意吧。況且這種事情，您真的認為可以永遠隱瞞下去嗎？”
“嘁，人們都沒有其他的事情可關心了嗎？看起來一個個點頭哈腰的，究竟有幾分尊敬天曉得！我太了解這些人了，他們肯定都在琢磨，我那悲劇的母親和兩個父親之間，到底有著多麽狗血的愛恨情仇。至於我為什麽清楚這些人的心態，因為我也是這種……咳咳，伍爾夫，警備隊真的隻有五個人嗎？”
伍爾夫想笑，又覺得不合適，就忍住了。
“是的。伯恩斯家的三兄弟加上其他兩人。您一定是覺得比印象中的要少。咱們領地有居民自發成立的自衛巡邏隊，他們也會使用警備室裏的裝備。這些人完全可以滿足日常治安需要。你平常見到的大多是他們。”
“我還真沒注意過這個問題。”
謝爾特以為平時見到的守衛，和城裏巡邏的人，都是警備部隊正式隊員。
“在艾布倫王國，一個治安良好的領地，每一百五十人對應一個衛兵是完全可行的。在邊境或者長期麵臨威脅的地區，有國王的部隊駐紮，比如鷹嘴要塞。如果一個領地遇到棘手的麻煩，可以請求國王派遣軍隊協助。”
觀察到謝爾特聽得比較認真，伍爾夫更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人。這位少爺平時顯得不太靠譜，對什麽都無所謂。可伍爾夫知道，一旦這個年輕人做了認真的決定，就會投入全部的熱情。無論結果怎樣，他都會做到有始有終。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形勢變了。艾布倫的局勢日漸混亂，駐紮在鷹嘴要塞的精銳部隊，是忠於王室的。可眼下他們與紅煞人的大戰在即，無法顧及國內。王國的各個領地，都有著自己的打算，特別是咱們的鄰居。遠交近攻啊，少爺。咱們領地的處境微妙。”
“伍爾夫，我有個問題。為什麽斯洛福德隻有警備部隊，而其他領地大多都有屬於領主自己的私兵呢？”
早餐期間，謝爾特就有了這個疑問。
“少爺問的好。斯洛福德比較貧弱，人口不多。不過要是領主想養幾個私兵，還是不成問題的。說起老領主……”
伍爾夫使用“老領主”這個稱謂，以免刺激到謝爾特。謝爾特聽到後，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知道您心裏有芥蒂。老領主這個人，在遵循騎士道方麵，是值得稱讚的。他堅持認為，作為領主，同時也是被封賞了貴族頭銜的人，是不應該對國王有不敬行為的。私兵就是一種不敬，是對中央權力的挑釁。”
真是沒想到，哼，那個老家夥還有這種品德。
謝爾特不得不承認，“那個老家夥”至少對國王是忠誠的。跟如今的貴族階層比起來，簡直是個異類，甚至可以說，老領主的屁股明顯坐歪了。
兩人交談著，很快來到了城門口，一棟兩層的建築出現在眼前，那就是領地的警備室。
城門口的三名警備隊員正在執勤，看到執事和代理領主，其中一人立刻小跑過來，大聲問候：
“您好！尊敬的代，尊敬的領主大人，尊敬的伍爾夫執事！”
這名警備隊員看起來有些緊張，本想稱呼謝爾特為“代領主”，結果馬上意識到不妥，及時的改為了“領主大人”。
謝爾特覺得好笑，明明是個屁大的領地，這人居然也學到了那些官僚的東西。
“咳咳，用不著這樣，伯恩斯隊長。”
麵前的人是伯恩斯家的老大，也是斯洛福德警備隊隊長，城門口站崗的是他的兩個兄弟，正在行注目禮。
“那，那怎麽行。您已經是斯洛福德的領主，其實講起來，代領主隻是正式的說法。大夥兒都知道，將來您肯定會變成新的領主，繼承老領主的爵位。”
誰稀罕那個家夥的爵位，要不是為了你們這些人，我當什麽勞什子的代領主？不當代領主，我過的瀟灑著呢。不當代領主，我可能就不會遇到腦子不正常的神。
心裏這麽想，謝爾特嘴上卻不能這麽說。
“我和伍爾夫執事來，是想就領地守備情況，聽聽你的看法。我希望加強現有的警備力量，無論是人員規模，還是裝備與訓練水平。”
伯恩斯隊長是個直性子，聽到要加強警備隊，喜上眉梢，興奮的問道：
“真的嗎？您可真是太英明了！這年月不太平，我和兩個兄弟守著城內還可以應付的過來，但是馬歇爾和巴尼在城外就很吃力。”
馬歇爾和巴尼是另外兩名正式的警備隊員。
“最近礦洞的工人被野獸攻擊，還有人目擊了林地的不明怪物。不久前來這兒的商隊，說其他地方也頻繁發生類似的情況。我很擔心啊，領主大人。素象快到了，萬一有野獸和怪物來搶糧食，光靠那些沒什麽戰鬥經驗的自衛隊，根本應付不來。”
跟伍爾夫的說法一樣，伯恩斯隊長也認為領地可能不會再跟從前一樣太平。
“領主大人，不知道執事大人有沒有提過，咱們斯洛福德居然出現了強盜呢！”
“我聽說了。你認為是別的領地過來的？”
“咱們領地就這些人，知根知底。每隔兩象進行一次的長途巡查，也沒有發現盜賊窩點。我認為，是其他地區流竄過來的。”
幾人正交談著，城門外似乎發生了什麽，伯恩斯家的老二老三跑了出去。很快，老二又跑了回來，右手多了把長劍。他邊跑邊喊：
“大哥，發現個重傷的家夥，看樣子像個士兵！”
隨後老三背著一個人快步來到眾人麵前，接著將人平躺放下。
地上的人滿身是血，身穿的硬皮甲上有多處破損。
伯恩斯隊長迅速檢查傷者。
“還活著。皮甲上的破損應該是寬刃武器劈砍造成的。嗯……還有長劍貫穿的痕跡，他身上應該有幾處嚴重的劍傷。”
伯恩斯半跪在地上，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抬頭，他繼續檢查並說道：
“看起來身體結實，手指關節粗大，手掌有老繭。受這麽多傷，還能活著，不一般啊。但也不能肯定就是士兵之類的。”
“大哥，呃，隊長，尊敬的領主和執事大人。我還撿到他使用的長劍。”
伯恩斯家的老二可能一時激動，忘記了謝爾特和伍爾夫。這會兒才想到兩人，也才意識到自己撿來的長劍。然後他雙手捧著長劍，展示給眾人看。
“這是？！”
發現特別之處的是伍爾夫。他走近後仔細檢查了長劍才又開口：
“可能是王室的近衛。謝爾特少爺，請看靠近劍柄的位置，上麵是不是有個像榕樹的印記？”
謝爾特也湊近觀看，果然發現在劍身底部，靠近劍柄的位置，是有一顆樹的圖案。
“伍爾夫，這是王室的標記？”
“沒錯，少爺。艾布倫的王室都是信仰梅麗西斯的。他們的近衛所持的武器，全部都有榕樹的標記，代表著梅麗西斯對於王室的庇佑。”
王室？斯洛福德？根本扯不上關係嘛。
正當謝爾特疑惑不解時，躺在地上的人恢複了意識，他抓住伯恩斯的胳膊，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快，快去……林地……艾爾娜……有人要殺……公，公主……”
說完後，傷者抓著伯恩斯胳膊的手猛一鬆，失去了動靜。
哈？公主？
謝爾特此時隻有一個想法，自己今後恐怕沒有平靜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