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祈願
麗山山頂上雖是修得跟江南園林一般,但為了有景可賞,也留了小半邊山坡。
山坡上也栽了不少樹,夏日裏還能往上頭去躲蔭,到得冬日,便是滿目的冰掛,好看得不得了。
那棵兩人合抱的古樹便是從山坡上移下來的,原先是為了因為好看,後頭不知何人將自個祈的願係在樹上,因著應驗了去還願,這才得了名。
後來這古樹倒是越傳越神,說是專司姻緣,引了不少情竇初開的少年少女們來此祈姻緣。
到得春暖花開之時,這古樹上遠遠就能瞧見滿樹的紅綢,隨風輕揚,別有一番景致。
如今冬日,山上樹木皆蓋上冰,這古樹倒也一般,將那紅綢一道冰住,瞧著倒好似一棵滿是紅果子的大樹。
原來的宋清歡倒是來過麗山,如今換了個芯子的宋清歡卻是未曾來過的。
蕭靖童非拉著她來看這古樹,她便也來了,瞧著滿樹被凍住的紅綢倒也覺得好看。
蕭靖童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裏頭取了自個一早準備好的綢子,便央著宋清歡替她掛上去。
這古樹生得壯,還高得很,此時又滿樹冰淩,宋清歡沒得功夫在身,哪裏就能幫她掛上,正商量著要不要回去尋蕭辭。
那山坡上便有冰淩壓斷了樹枝。
本就是個淺淺的林子,又是個山坡,上頭的樹枝壓下來,便也將下頭的給壓壞了,拳頭大的冰柱子打下來發出巨響。
那古樹便也跟著遭了秧。
宋清歡同蕭靖童正站在古樹下,因著來勢洶洶,也沒被人防備的機會。
待聽到聲兒傳來,那古樹上的枝丫已經顫動,帶著紅綢的冰柱子也跟著晃動起來,緊接著便是斷枝同冰淩打下來。
這會子要逃也是來不及了,宋清歡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就將蕭靖童護在懷裏,埋著腦袋用脊背替蕭靖童擋了往邊上跑。
一根手腕粗的樹枝打在後背,隻覺痛得發麻,還當後頭怕是有得疼的,也不敢叫喚怕嚇著蕭靖童。
哪知帶著蕭靖童離了古樹下,便再沒挨過疼。
蕭靖童年歲小,鬧歸鬧,卻也沒經過這等事兒,嚇得小臉都刷白的,怔愣了一息,便“哇”的一聲哭出來,掙脫宋清歡的懷抱,直往滿頭大汗的蕭辭懷裏撲去。
蕭辭喘著大氣,一雙眸子緊盯著方才被他踹得粉碎的冰柱子,一地的殘渣,還能瞧見前頭尖銳的部分。
隔著那麽高的地兒落下來,若是打在人身上,穿得再厚也得捅個窟窿來。
若是再來遲一步?蕭辭不敢想。
隻是滿腹的火氣壓都壓不住,一把護住抱著自個雙腿的蕭靖童,卻對宋清歡怒道:“不知道離遠點嗎?想死也別拖累別人。”
蕭辭滿麵怒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寒氣,他雖沒得怪罪宋清歡的意思,可就是生氣,至於為什麽生氣,卻也不太清楚。
宋清歡原本還沒覺得如何,她又不是當真嬌養出來的金枝玉葉,打小受傷挨打什麽的都是家常便飯,自不當回事的。
可叫蕭辭這麽一吼,頓時也覺得委屈起來。
隻覺蕭辭這是擔憂蕭靖童,把罪過都往自個身上推。
當下也氣得不行,又不是她非要帶蕭靖童來這兒的。
眼一紅也吼道:“看管好你自個的女兒,我就是死也是被你拖累的。”
說著便氣衝衝的抬步就走,因著著急,倒是被方才掉落下來的斷枝絆了一回,氣得她猛的踢過去,斷枝沒動自個腳指頭倒是痛了起來。
連踢兩下,見實在踢不動了,這才作罷,嘴裏還氣哼哼的道:“沒得一個好東西,盡曉得欺負我。”
魏玉堂同宋清顏急急趕到的時候,正碰上宋清歡發脾氣。
也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聽著方才兩句對話,也曉得鬧得不愉快,正想上前問兩句,便叫宋清顏一把拉住。
宋清顏一把將畫作塞到魏玉堂手上,道一句:“怕是嚇到了,我去看看。”
魏玉堂手裏是九曲橋賞冰花的畫,蹙著眉頭看宋家姐妹兩離去,這才又轉過頭去看蕭辭。
隻見他沉著臉將蕭靖童抱在懷裏,亦是不發一語的快速離去。
麗山一行,自是不歡而散。
魏玉堂將宋家姐妹兩送回宋家,自個心裏便也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夜裏頭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將白日的事兒想一回,便更是心神不寧起來。
盯著床帳半響,便又起身將白日所作的那副畫展開來,舉著油燈細細看一回,沉默半響終是取了文房四寶來,又細細調了顏色,這才重新臨摹一回。
此時夜深臨摹的畫,自比不得白日裏所見的那番心境,便是臨摹出來卻也差了點意境。
可上頭沒了蕭辭那幾筆亂畫,就算差了點意境,魏玉堂也覺得心頭微鬆。
但也隻是微鬆。
魏玉堂如何煎熬不知,宋清歡那兒卻是罵翻了天。
古樹上的斷枝同冰淩掉落下來的時候,踏雪就候在不遠處,也瞧見宋清歡實打實的挨了一下。
宋清歡雖未對人說過,可夜裏頭還是讓踏雪幫著上了藥。
門窗都關得緊緊的,宋清歡褪了外裳隻穿了一件小衣,露出通紅的後背來,嘴裏沒得一句好話。
“殺千刀的玩意,下回再讓我瞧見,我非戳瞎那王八羔子的眼珠子。”
“好心沒好報的玩意,又不是我拉著你女兒去那兒,我以身犯險的救了她,你居然還恩將仇報。”
“臭王八羔子,他就是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小人……”
宋清歡罵罵咧咧的沒一刻停的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吸氣,讓踏雪下手輕點的聲音。
踏雪下手已經極輕了的,瞧見那後背慘不忍睹的樣子,忍了又忍勸道:“姑娘,要不請個大夫瞧瞧吧,也不知有沒傷到骨頭。”
宋清歡沒好氣道:“上哪去找個給姑娘家看後背的大夫。”
一句話堵得踏雪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宋清歡心火越燒越旺,曉得自個拿踏雪當了出氣筒,才又狠狠一歎,揮手道:“算了算了,你也回去歇著吧,這事也別說出去。”
踏雪應下,將藥膏放回去,道:“奴婢今兒在耳房值夜,姑娘有事便喚我。”
見宋清歡應了這才退下。
屋裏頭的地龍燒得旺旺的,宋清歡趴在榻上,蓋著薄被,又很是罵上幾句,這才歇了口氣。
“氣死我了,想想我就該當著他的麵這麽罵他的,如今又聽不到,還浪費我口水,罵得我嘴巴都幹了。”
“可是要喝茶?”一個清冽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帶著幾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