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陳老二
春娘話中有話,蕭辭眼神一厲瞪上一回,她卻渾然不當回事,扭著纖腰帕子一甩便出了門去。
廊下無人,隻得幾個燈籠孤零零的,叫那寒風一吹便輕輕晃動起來。
春娘麵上的笑意一斂,眼角餘光看得一回關上的門柩,心中亦說不出是甚個滋味。
蕭辭風流的名聲整個京都無人不知,可這麽多年來,這偌大的王府便隻得她一人,而宋清歡卻是他第一個主動帶回來的女子。
小榭內方才燒起的地龍,此時已經暖了起來,那紅湯的鍋子又香又辣,不多時便吃得人冒起熱氣來。
宋清歡褪了鬥篷,撈起袖子一點都不客氣。
屋內兩人,一個坐這頭吃鍋子,一個坐那頭喝酒,誰都不說話,卻也都不覺得尷尬。
宋清歡吃得肚皮圓圓的,實在是飽了這才停箸,一轉頭卻見蕭辭綴著酒,坐在燈下看起書來。
微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襯得麵容越發柔和,修長的劍眉,微挑的鳳眸,一時間隻覺得好看得緊。
宋清歡無所覺的盯著瞧了半響,直到蕭辭轉過頭來,那麵上柔和之色卻忽然一掃而盡,取而代之的卻是冷然。
蕭辭舉杯一飲而盡:“吃飽了?”
宋清歡點頭。
兩廂一時再無言語,蕭辭起身,順手將宋清歡的鬥篷取了來。
“我送你回去……”
……
爆竹聲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宋清歡慵懶的從被窩裏鑽出個腦袋來,含糊不清的問:“什麽時辰了呀,這麽吵。”
踏雪尋梅早早便候著了,聽著動靜忙笑眯眯的上前:“姑娘萬安,辭舊迎新,往後越來越好。”
薑黃色的暖帳用銀鉤掛起來,兩個小丫鬟一身紅衣,倒有些過年的意思來。
宋清歡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還有些發懵,一下子倒不記得昨兒出去那一趟到底是夢還是真的了。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裹了軟底鞋梳洗,這才聽到尋梅一驚一乍的問:“姑娘昨兒出去過了?怎麽今日要穿的新衣裳都好似髒了?”
一把溫水打在麵上,宋清歡的睡意這才去了七七八八,心裏念叨一句,好似不是夢。
這才又含糊其辭的應道:“嗯,出去了……”
尋梅唧唧咋咋說個不停,宋清歡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昨兒被蕭辭拽著出門,倒也沒細想,這會子腦子卻好似清醒了。
若說原來在邑王府同蕭辭認識那是個意外,可她這出了邑王府,這人還是黏上來,總覺得叫人覺得不太對勁。
且上回他阻了自個賣院子的事,說是要與自個合夥做營生,可又明裏暗裏的說起這其中的利弊來,到頭來自個拒絕了,他便也不當回事了。
就好似,繞那麽大個圈子,就為了警示宋家同雲家的一枝相連的。
宋清歡坐到妝台前,從妝匣最底下尋出那個玉符來,細細觸摸著上頭的花紋,一時間鬧不清蕭辭到底是敵還是友。
若說是敵,他卻明裏暗裏幫了自個好幾次;可若說是友,宋清歡卻又不信他無所圖。
但是他一個手中無權勢,還處處被人轄製的閑散王爺,無端做這些到底是有所謀算?還是當真閑得沒事幹了?
宋清歡覺得昨兒怕是喝多了,此時倒有些頭疼起來。
咬唇想了想,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問踏雪:“我先頭給外祖母送過去的信,可有回應?”
“回姑娘,還沒有。”踏雪手腳利落的替宋清歡挽發,見她愁眉不展的,便道:“奴婢回頭再著人問問。”
又道:“姑娘快別發愁了,一會梳洗完了,還得跟著侯爺夫人去祭拜祖先,今兒是新歲頭一日,姑娘可別衝撞了才是。”
想起一會要祭拜祖先,宋清歡忙斂了神,將心思都壓了下去。
大年初一祭祖先那是慣例,誰家都一樣。
宋家的祖祠就設在侯府內,一列列的祖宗牌位無不顯示著宋家往日繁盛的人丁。
隻可惜到得如今,卻不過這麽幾口人了。
宋文德身為一家之主,撚香站在最前頭,其次便是送老太太同小雲氏,後頭在跟著宋有渝,宋清歡同宋清歡。
宋文德念得幾句,一行人三跪九叩,複又燒些黃紙。
祭拜了祖先,一家子又圍在一塊用早膳,末了便同往日無差,該幹嘛的還幹嘛去。
宋家的親戚多不在京都,加之年前又有宋清歡和離一事,大過年的,也門庭冷落,並無親朋走動,比之往年還要冷清。
宋文德倒是想外出會友,可去了一回便不提此事,小雲氏也樂得清閑下來。
宋有渝養傷,宋清顏便日日在無憂閣做女紅,宋清歡還往宋老太太那兒抄抄佛經。
待到年初七一過,那兩間鋪子的事兒便又開始操持起來。
宋清歡日日早出晚歸,忙得腳不沾地的。
正月十四宋文德夜裏用膳便道:“索性今歲偷個懶,明兒上元節咱們也去看看花燈熱鬧熱鬧。”
他這是委實在家憋得久了,想出去透透氣,小雲氏自沒有不從的,用了晚膳便又著人準備著。
工匠們都放假了,宋清歡也不必第二日去監工,隻往清風苑看看宋有渝。
宋有渝年輕,底子也不錯,不過月餘腿腳的骨頭便長得差不多了,可到底還是要注意。
宋清歡替他換藥,又從新綁上木板固定:“再養上大半個月便能拆了。”
宋有渝日日不動的坐在家中,養得這一個多月來,倒還圓潤了不少。
咧嘴一笑,便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來。
“你讓我替你尋的人尋到了,不過,那個師傅本事是有的,就是個性子傲的,坐地起價。”
宋清歡盜了蕭辭的點子,將流朱街附近那個鋪子用來賣脂粉,養膚膏,是以便要請個懂脂粉的師傅坐鎮。
她自個沒個路子,便想起宋有渝來,沒想到他竟然還真給辦成了。
宋清歡道:“無事,待過了上元節,我去會會這個師傅,有所圖總比無所圖的好。”
宋有渝應得一聲,無所謂道:“隨便你,若是不行,我再叫陳老二去尋個來。”
“陳老二?”宋清歡眼珠子一轉,印象有些模糊的想起是哪位來,問他:“這個陳二公子倒是混得開,甚樣的人都識得哦。”
“他幫了你這麽多,改日倒是要請他好生吃頓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