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驗馬

  那玉符不過成人手指般大小,雕刻著的圖騰龍非龍,虎非虎,但兩者交匯在一起又叫人瞧不出半點不和諧來。


  小雲氏雖是庶女出身,可雲家對待庶子庶女也不差,該讀書的讀書,該習武的習武,不論姑娘還是哥兒都是又見識的。


  至少比宋清歡的見識不差吧。


  張雲微正叫小丫鬟伺候著更衣去了,小雲氏知曉宋清歡有意避著張雲微,也不耽擱,立時將那玉符接了過來,仔細打量一番。


  “這上頭的圖騰,我也沒見過。”小雲氏道:“若是給你外祖父瞧瞧他許是認得,你外祖早年走南闖北的,見識可不是我能比的。”


  “隻可惜,他如今在西北之地鎮守,若是去信一來一回怕也要月餘。”


  外祖父?宋清歡心頭一動。


  小雲氏又問:“這東西你從哪兒得的?”


  宋清歡也不瞞她:“死人身上搜來的。”


  “那日馬車受驚,我掉下峭壁,山下還有一批要取我性命的人。”


  她簡短的將那日的事兒說得一回,卻隱去了蕭辭這麽個人。


  小雲氏聽著,整個人都驚出一聲冷汗了,將那玉符拽緊在手中蹙著眉道:“你一介婦人,如何值得這些人大動幹戈的刺殺。”


  宋清歡將她的神情都瞧在眼裏,雖是正常的反應,可總感覺哪兒不太對勁。


  還想再仔細問一問時,外頭已經傳來張雲微的聲音,她神色一斂,送小雲氏手中接過那枚玉符,打馬虎眼的一笑:“許是別人將我當成旁人了也說不準。”


  小雲氏麵上的神色未緩,想了想還是道:“如今局勢不好,你身上又受著傷,日後若無大事,便好生養傷,莫再出門了。”


  說得這一句,便起身往正堂坐下,宋清歡緊隨其後。


  張雲微回來,也沒發現氣氛不對勁,那日她被嚇得不輕,連帶著旭哥兒這兩日也不舒坦,今兒既瞧見宋清歡還好,便有些坐不住了。


  小雲氏也坐不住了,茶水也未喝得一盞下去,便借口有事先回去了。


  宋清歡想送,可她因身上有傷,誰都不準她亂走動。


  小雲氏同張雲微一走,屋裏便靜了下來。


  宋清歡踱到夾間的暖炕上躺好,將玉符從新取出來,對著光細細打量。


  質地普通,算不得甚個好玉,唯一的便隻得那上頭的圖騰萬分顯眼。


  她總覺得小雲氏好像有事瞞著,可宋家都沒落成這樣了,還能得罪什麽人不成?


  難不成是早年得罪的?如今才來報複?


  可也不對啊,若是跟宋家有仇,為何偏要殺她這個嫁出門去的女兒?


  宋清歡躺得會子,複又坐起身來,喚了小丫鬟進屋準備筆墨紙硯。


  準備將這玉符上的圖騰畫下來,送去給西北鎮守的外祖父過過眼。


  墨已磨好,宋清歡拿著筆醺了墨又下不了手。


  原來她跟著師父顛沛流離,為了讀懂醫書,師父也是手把手的教她習字的。


  可筆墨紙硯那是富貴人家消遣得起的,那時候她連一頓飽飯都未吃過,哪裏還有餘錢買那些玩意來習字。

  所以宋清歡識字,是當真隻是識得。


  先頭讓劉平送給宋有渝的書信也非出自她筆下,不過是她念讓尋梅代筆的。


  盯著那鎮紙下壓著的宣紙半響,宋清歡還是忍不住輕歎一聲,心裏想著得了空還是得把字練起來才行,往後總不能事事都叫小丫鬟代筆罷。


  心裏想著,將筆一擱,宋清歡進屋在妝匣裏取了描眉的黛筆來,伏在書案上,一筆一劃的用黛筆將那圖騰描出個錐形來,可又覺得畫得不想,複又取了一張紙,從新描一回。


  尋梅端著削好的果子進屋,宋清歡都沒聽見聲兒。


  還是她探著頭,看得宋清歡描出來的東西,忍不住一笑:“這什麽東西,又龍又虎的,還交匯在一處。”


  又道:“不說左青龍右白虎麽,這玩意倒是稀奇。”


  宋清歡手中的黛筆一頓,自言自語:“左青龍右白虎?”


  ……


  宋清歡這玉符上的圖騰到得傍晚時分還未畫好,而京都流朱街卻熱鬧非凡起來。


  宋有渝親自架著車,車轅上還坐著劉平,馬車的車廂未套車廂,隻裝了個板車。


  板車上頭躺著一隻棕色的馬,那馬匹頭骨斷裂,周身是血,兩隻腿也折得能瞧見白骨。


  如此慘狀連掙紮都不掙紮一下,想來是早已死透了的。


  流朱街最是多人,街上行人瞧見這麽一幕,都忍不住指指點點的說著甚個,有那膽小的孩子,隻瞧得一眼便被嚇得哭了起來。


  沒了宋有渝一道玩耍,無聊得正在街上晃蕩的陳二公子老遠便認出宋有渝來,立時撥開人群上前,瞧見那馬匹的慘狀便忍不住幹嘔起來。


  “你這混賬東西,怎麽弄這麽個玩意來。”又道:“死就死了,還拖回來幹屁。”


  宋有渝看他一眼,抬腳踩在車轅上,笑罵他:“你個龜兒子,這麽點東西還嚇成這樣。”


  又道:“我記得,你不是有個當仵作的遠房親戚麽,同我引薦引薦,改日請你喝酒。”


  陳二忍不住又幹嘔一回,呸一句:“什麽倒了八輩子的遠房親戚,我可沒這麽門親戚。”


  見宋有渝滿身汙糟,也不近前,隻跟著他的馬車一道慢慢走,問道:“你要仵作幹什麽?不會是驗這匹馬吧,聽說你姐姐前幾日……”


  話還沒說完,陳二立時捂了嘴,再沒往下說。


  宋有渝看他一眼,笑道:“我爹管起家來了,我手頭沒銀錢用,這才尋了那麽個差事,你不同我引薦個仵作來,我連明兒請你喝酒的銀都沒了……”


  雖是閑話家常的聊著,可流朱街那許多人來來往往的,總有那有心之人聽進去。


  宋有渝拖了隻死馬回來,還要請仵作的事兒不多時便傳開了。


  宋清歡從千佛山上摔下去的事兒,瞞得再緊也有人探聽到,更莫說有人故意往外頭說,但凡有個心眼的,都能聯想到這其中來。


  宋有渝從流朱街穿過不出半個時辰,邑王府便有人鬼鬼祟祟的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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