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影自憐

  我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又昏迷了過去，反正我再次醒過來時，看見屋頂上麵的白熾燈亮著。


  病房的門虛掩著，屋裏沒有別人。


  “難道現在是晚上了嗎？”


  我轉過眼去看向病床左邊的那個窗戶，隻見窗簾沒有完全合上，但兩道塑鋼窗戶卻關得嚴嚴的。


  窗外黑黑的，遠處的一些高樓，有許多窗戶都亮著燈光。


  我記得自己上次醒來時，屋裏沒有開燈，雖然我不知道當時的準確時間，但感覺可能是中午或者下午。


  我想起來了！我在被人送進這家醫院之前，是在一棟大樓的天樓上麵。


  那棟大樓位於我的家與我們縣城的民族中學之間。


  我不知道那棟大樓叫什麽名字，我之所以會走上那棟大樓，是因為我產生跳樓自殺的念頭時，恰好走到了那棟大樓下麵。


  我為什麽會產生輕生之念呢？原因是我再次淪為了一名孤兒！

  十五年前，我離開華城福利院後，便跟隨爸爸媽媽（其實是我的養父養母）到了我現在生活的這個小縣城。


  不久，我就從我的奶奶口中，得知了一些有關我父母的一些事情。


  我的爸爸媽媽原本都是我們縣水泥廠的員工，後來因為工廠倒閉，兩人同時成了下崗工人，他們靠下崗時分得的一些打發費，加上跟親戚朋友借的一些錢，開了一個小吃店。


  我的爸爸因為身體原因，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他和媽媽就去一家兒童福利院領養了一個男孩子。


  那個男孩當時才三歲，沒有任何生理方麵的毛病。我的爸爸媽媽很疼愛他，可惜命運多舛，那個男孩在小學畢業前夕，跟幾個同學下河遊泳時，不幸被水淹死了。


  爸爸媽媽非常傷心，所以又收養了我，並將我的名字由華小明改為尤優異。


  剛開始那幾年，我還是生活得比較快樂的。爸爸媽媽以及奶奶都對我不錯。直到我上大學二年級時，家裏才發生了一些變故。


  首先是奶奶的去世，接著爸爸也出了事情——


  爸爸因為嫌小吃店又辛苦又掙不到大錢，於是跟一個朋友合夥開了一家火鍋店，結果因為經營不善，火鍋店開張不滿一年就關了門，不但虧了本錢，還欠了三十幾萬高利貸！


  爸爸為了躲避債主，沒有跟媽媽打聲招呼，就偷偷逃離了這個縣城，不知所蹤。


  家裏僅有的一套房產也受爸爸連累，被幾個債主強行占有，用於抵債了。


  以前爸爸在時，媽媽的日子還算過得不錯，經常跟一些社會上的朋友一起，整天坐在茶樓裏打牌度日。


  家中發生變故後，我們母子倆一下子失去了生活來源。媽媽隻得老起臉皮，去向親戚朋友們借了一點錢，在外麵租了一套房子。


  那段時間，我本來已產生了輟學打工的念頭，但情況很快又發生了一些改變。


  媽媽不知從哪兒借到了錢，我們不但重新租了一套條件較好的房屋，而且媽媽還跟一個朋友合夥開了一家茶樓，自己當起了老板。


  我見家裏經濟狀況一天好似一天，心裏本來還暗盼有一天媽媽賺夠了錢，替爸爸還了欠下的高利貸，一家人重又團圓。哪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剛上大學三年級這學期，家裏再次遭遇了一場滅頂之災——


  我的媽媽被一個男人用刀殺死了！

  事後我才從大伯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

  原來媽媽在爸爸離開這個家以前，就在外麵跟一個男人保持了幾年的不正當男女關係。


  媽媽之所以能做茶樓生意，也並非象她說的那樣，是跟親戚朋友借的錢，實際情況是與他的情人合夥經營的那家茶樓。


  我的媽媽開始還從那個男人身上得到了不少好處，但後來兩人漸漸產生了一些矛盾。


  這些矛盾既有經濟上的，也有感情上的，總之，矛盾積累到一個階段後，最終釀成一場慘禍！

  那個男人殺死了我的媽媽後，自己也跳樓自殺了。


  不知是因為恨我的媽媽跟別的男人有不正當男女關係，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媽媽出事以後，我的大伯和我媽媽那邊的親戚，兩邊鬧得跟仇人似的。


  就連給媽媽辦喪事那幾天，爸爸這邊的親人和親戚們一個也沒有到殯儀館露麵。


  對於我的撫養和上學問題，雙方都不願意承擔責任。


  我的爸爸隻有一個哥哥，就是我的大伯，爸爸在時，就跟我的大伯和大伯媽關係不睦，所以大伯和大伯媽他們不願管我，我還可以理解。


  但我媽媽的親人，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舅舅、以及兩個姨媽，也將我視為累贅，這讓我感到非常傷心和怨恨。


  舅舅甚至慫恿我不用在殯儀館為媽媽守夜，叫我硬起頭皮去找大伯，想將我硬塞給大伯和大伯媽負責。


  我的心裏雖然十分不滿和傷心，但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地離開了殯儀館。


  我知道大伯肯定不願意接受我，所以我並沒有去找他。


  我在路上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自己活在世上實在了無生趣，於是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這時我恰好走到了那棟大樓下麵，看見大樓進門處沒有保安，於是就走了進去。


  這棟大樓是我們縣城最早期的商品樓之一，大約有七層樓，沒有電梯，我一路無阻地走到了天樓上麵。


  我站在天樓上，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我甚至還想起了十五年前離開華城福利院的情景。


  當我的思緒重又回到現實中時，我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下麵的大街上，已隻有零星的幾個路人的身影。


  我雖然有些恐懼，但想到自己已經生無可戀，心想長痛不如短痛，於是我閉上眼睛，輕籲了一口氣後，就翻過欄杆，縱身跳了下去！


  我的記憶就在這兒中斷了。


  我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沒有摔死！我感到很不可思議。


  我發呆一會，才又猜想：“也許我沒有直接掉到地上，而是掉到了哪一層樓的雨蓬上麵，所以才撿回了一條命吧？”


  我胡亂猜想一會，忽然感到一陣尿意，眼見這個病房裏麵帶有一個衛生間，於是試著動了動身子。


  噫，我能動了！


  我的頭不但能動，身子好象也能動了！


  我又驚又喜，立即用雙手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慢慢翻身坐起來。


  雖然有一點費勁，但總算坐起來了。


  我閉上眼睛，重重喘了口氣，調勻了呼吸後，重又睜開眼睛，於是我猛吃一驚——


  我身上穿的是誰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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