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一招險棋
廖明亮傾過身子,盯著陸濤小聲問道:「你是不是懷疑我暗中跟唐書記接觸,甚至給他通風報信?」
陸濤沒有回答廖明亮的問題,而是若有所思地說道:「據我所知,你跟唐書記以前並沒有什麼交往,當年我找你做副手的時候,唐書記還曾經猶豫過,後來是因為我的堅持,他才同意了。」
廖明亮點點頭說道:「所以,為了感念你的知遇之恩,我這些年難道對你干過什麼忘恩負義的事情嗎?什麼時候沒有跟你站在一起?」
陸濤盯著廖明亮反問道:「難道我需要你的這種仗義嗎?我今天想談的不是我們之間有什麼個人恩怨,而是作為一名警察,作為一名副局長,你到底有沒有喪失過自己的原則。」
廖明亮獃獃地楞了一會兒,因為剛才陸濤的語氣似乎過於嚴厲,他一時還有點難以接受。
微微喘息了一會兒,廖明亮並沒有馬上回應陸濤的話,而是抓起酒瓶子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一仰脖就幹掉了,然後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瞪著陸濤喘息道:
「既然你都認為我已經喪失了一個警察的原則,那還有必要約我在這個破餐廳里鬼鬼祟祟地談嗎,你還不如直接把我交給紀委好了。」
陸濤也盯著廖明亮說道:「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當然會這麼做,但作為多年的朋友,多年的搭檔,我必須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廖明亮慢慢垂下腦袋,好一陣沒出聲,最後抬頭盯著廖明亮說道:「老陸,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合格的警察,正如你剛才說的那樣,因為耿直的罪過不少人,因為仗義干過一些違心的事情。
不過,我今天在這裡可以發誓,我絕對沒有向唐書記泄露過專案組的任何信息,不錯,去年唐書記在省裡面搞廉政建設展覽的時候,他曾經單獨找我談過話。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那意思我還是能聽明白,因為有傳聞你擔任了政法委書記之後,有可能不再兼任局長的職務,作為你的副手,接替這個局長的位置也不是沒有可能。
事實上你自己就曾經跟我談到過這件事,只不過你可能後來忘記了。不過,我廖明亮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
你剛才在說我的缺點的時候還真有點避重就輕了,事實上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這個人沒有城府,肚子里裝不下事情,沒有大局觀念,做事魯莽衝動,有時候甚至不計後果,這些都是我的缺點。
而作為一名公安局長,這些缺點都是致命的,且不說局長了,就是我這個副局長也是因為你的堅持才當上的。
當然,我也很清楚你為什麼堅持讓我做搭檔,一方面我們確實是朋友,知根知底,但最重要的可能還是我這樣的副手容易相處。
至於我身上的缺點,只要有你這個頭腦冷靜、善於運籌帷幄一把手把關,根本就不算什麼,只要你指那我打那就行了。」
陸濤皺皺眉頭,擺擺手打斷了廖明亮的話,說道:「我還忘記說你的另一個缺點了,就是說話太啰嗦,說不到重點。」
廖明亮楞了一下,梗著脖子說道:「重點就是我並沒有因為唐書記對我的賞識而出賣過你,並且我知道他對我的賞識是騙人的,無非是想利用我而已。」
說完,伸手又要去拿酒瓶子,結果被陸濤一把奪了過去,說道:「如果你再喝幾杯的話,我們就沒法談下去了,酒也要心平靜氣地喝,否則不但喝不出味道,反而容易醉人。」
廖明亮喘息了一會兒,瓮聲瓮氣地說道:「其實,你也沒必要逼著我說出來,我乾的事情你心裡就跟明鏡似的,我猜你是想聽老婆的事情吧?」
說完,瞥了陸濤一眼,見他不出聲,於是繼續說道:「如果你非要說我喪失原則的話,也只有這件事了。」
陸濤問道:「你是指你老婆違規給光華科技公司貸款並且收受賄賂的事情?」
廖明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也瞞不過你,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雖然這件事最後擺平了,我老婆只是換了一家銀行當行長,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確實是我自己。
當初我去省廳學習的時候跟徐副廳長住一個房間,他對我確實不錯,也沒有一點領導的架子,我們就成了朋友。
後來,他的侄子來找我,讓我跟老婆打個招呼,想從銀行貸點款,我當時壓根就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
因為銀行的業務不就是儲蓄貸款嗎?所以,我就跟我老婆打了一個招呼,可誰曾想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貓膩。
並且也沒有想到我老婆會接受光華科技公司的賄賂,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由我而起……」
陸濤再次打斷了廖明亮的話,擺擺手說道:「我對你老婆的這個案子沒興趣,我也不想打聽你是通過什麼渠道擺平的,說實話,我甚至也不關心你是不是在唐書記那裡是不是出賣過我,實際上我也沒有什麼可出賣的。」
頓了一會兒,盯著廖明亮嚴肅地說道:「我今晚只想知道一件事,並且需要你親口告訴我。」
廖明亮見陸濤神情嚴峻,獃獃地楞了一會兒,疑惑道:「還有什麼事?」
陸濤慢慢摸出一支煙,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廖明亮,然後緩緩說道:「你告訴我,在羅玉梅意外死亡這件事上,你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廖明亮一聽,吃驚的幾乎從椅子上跳起身來,臉色都變了,瞪著陸濤大聲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難道你懷疑我害死了羅玉梅?」
陸濤盯著廖明亮注視了一會兒,緩緩說道:「現在,我們都應該清楚當年羅玉梅緊急找我彙報的事情並不僅僅限於二道河拆遷工程的中的案子,實際上她有更加重大的案情要向我彙報。
但那天我在市委彙報工作一直到半夜了,把手機關掉了,後來又忘記了開機,羅玉梅接連給我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打通,所以,她最後就把電話打到了你這裡。
而你只是轉告我羅玉梅第二天要來南召市,但止口不提她彙報工作的內容,你老實告訴我,羅玉梅在電話里跟你說了什麼?你把她說的話告訴過什麼人?」
廖明亮怔怔地楞了一會兒,似乎慢慢明白陸濤今晚找他開誠布公的意圖了,頓時一張臉脹的通紅,不怒反笑道:
「你的意思是羅玉梅在電話里里跟我說了什麼秘密,然後我把這個秘密透露給了某個人,所以導致了她的意外死亡?」
陸濤沒有出聲,好像是默認了。
廖明亮坐在那裡喘息了一會兒,然後也摸出一支煙點上,藉以平息一下內心的波瀾,等到稍稍冷靜了一點,盯著陸濤說道:
「也難怪你會懷疑到我的頭上,畢竟,那是羅玉梅生前打出的最後一個電話,不過,我可以發誓,羅玉梅在電話里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她只是說第二天一大早想跟你親自見個面,我當時也以為是二道河拆遷補償款的案子,所以也沒有多問。
其實現在想想,如果羅玉梅當時把知道的秘密告訴我的話,那她就不一定會死了,老陸,你懷疑我什麼都可以,但不能懷疑我出賣自己的同行,因為這是對我幾十年職業生涯的羞辱。」
陸濤盯著廖明亮注視了一會兒,問道:「那還能有誰會提前知道羅玉梅要彙報的內容呢?」
廖明亮反駁道:「難道你現在知道羅玉梅找你彙報的內容嗎?你不過也只是推測而已。」
陸濤擺擺手說道:「不是猜測,我現在基本上能夠斷定羅玉梅當年緊急找我彙報的事情肯定跟唐書記有關。」
廖明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羅玉梅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唐書記的人,如果是關係到唐書記的犯罪證據,她會跟你說?」
陸濤緩緩搖搖頭說道:「你跟我搭檔這麼多年,難道你覺得我是唐書記的人嗎?唐書記只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下屬,我找他彙報工作時職責所在,怎麼就成了他的人?羅玉梅也是我提拔起來的領導,難道她就是我的人?」
頓了一下,又說道:「即便羅玉梅有這種想法,她找我彙報唐書記的案子也正常,也許,她是想通過我向唐書記報警呢,但我相信她不是這種人,她的死就是證明。」
廖明亮好一陣沒出聲,最後低聲道:「羅玉梅案發之後,你當時責成我和段一峰查這個案子,但案子一直沒有進展,最終成了一樁懸案,我想這應該也是你對我疑神疑鬼的原因吧。」
陸濤搖搖頭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把羅玉梅的案子當成懸案,破案只是時間問題,事實上齊真一直在暗中查這個案子。
並且通過大量的走訪調查,眼下基本上已經確定,羅玉梅就是因為掌握了當年二道河發生的一系列案子的證據而被人滅口了,這些案子肯定牽扯到唐書記。」
廖明亮猶豫道:「但現在誰也不清楚羅玉梅究竟掌握了什麼證據。」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說實話,我以前對唐書記涉案也不太相信,可這一次齊波的案子發生之後,似乎又不得不信,如果這個案子跟周繼堯沒有關係的話,那唐書記有可能……」
陸濤搖搖頭說道:「周繼堯殺齊波的可能性不大,如果齊波手裡掌握著周繼堯當年在二道河作案的證據的話,難道還會一直保持沉默?
周繼堯不過只是個商人,於公於私,他都沒必要替周繼堯保密,真正讓齊波沉默幾十年的原因肯定是因為唐書記。
而唐書記心裡應該也很清楚齊波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只是苦於無法排除,所以,他試圖通過讓齊真擔任二道河公安局局長來穩住齊波,但不清楚後來究竟出了什麼事,以至於鋌而走險對齊波行刺。」
廖明亮小聲說道:「會不會是齊波想反水?你為什麼不直接找齊波談談呢?在遭遇了大難不死之後,他有可能會開口。」
陸濤搖搖頭說道:「那你就太小看他了,齊波這老東西的城府比大海還要深,他連自己的女兒都隱瞞,怎麼會告訴我呢?
實際上,他現在還處在觀望期,只有在斷定唐書記氣數已盡的時候,他才有可能站出來。
所以,我現在不會去找他談,畢竟,除了社會上的一些閑言碎語之外,唐書記還安安穩穩都住在老乾所里,事實上,我是希望齊波在咽氣之前能夠主動向他女兒揭開當年二道河的真相。」
廖明亮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問道:「你就這麼相信齊真?這可是一招險棋啊。」
「那你有什麼好建議?」陸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