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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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宴的表情隨之一僵,他當真不覺得燕王的口氣是在開玩笑。
況且……在周王宮裡,他所見的厭惡,並不是作假。
「來人, 準備乾淨衣裳, 寡人要去沐浴。」
「諾。」
外面的宮人去準備乾淨的衣裳了, 也有人進來推著木質輪椅到了裡面的浴室。
裡面整個池子很大,白玉做的階,池水氤氳著霧氣, 裡面布置得十分風雅,最讓楚宴覺得意外的是,裡面竟然還插滿了紅梅。
看來這東西應是燕王心愛之物, 日日都會換新的吧。
「怎麼不解衣衫?」
對方仍舊一副散漫的表情。
楚宴身體一僵:「王兄為何不洗?」
「這裡是葯泉,霧氣蒸發而起的時候能讓寡人的腳好受一些,等身子暖和了, 我自然會下去洗。」
楚宴點了下頭, 走到那邊去,解著衣衫的手都是顫抖的。
等好不容易解開,他走到了泉水中間, 玉簪拔下的時候,墨發也跟著散落一地。髮絲迤邐的沒入水中, 從這個角度, 只能看見楚宴雪白的雙肩, 以及他的細腰。
光是這個背影,已經美到不可方物,燕王看得稍有些入神。
直到宮人前來,打翻了正要換走的花瓶的紅梅,燕王才如夢初醒。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他看向宮人,發現對方雖然喊著這句話,眼神卻時不時的落入楚宴身上。
……連太監也能勾引嗎?
燕王有些好笑,也不知哪裡來的妖,這般蠱惑人心。
「下去。」
「諾。」
裡面就剩下他們二人,燕王的腿被葯泉的熱氣一蒸發,疼痛也舒緩了不少。
他穿著衣服走到了泉水中間,輕輕撩起楚宴沒入水中的墨發,讓後放置於手心。
那那縷髮絲,竟然徑直的滑落至下,半點也抓不到。
「王、王兄?」
楚宴回過頭去,半咬著唇,似乎眼睛都要羞紅了。
燕王看到他身上的痕迹,伸出手指撫摸到那個地方:「誰打的?」
楚宴的心忽然一顫,想起那日代替燕離時,紀止雲說燕離在牢中受了不少虐打,要想以假亂真,他身上也必須留下這樣的痕迹。
自然……是被紀止雲的下屬給打的。
「牢中。」
楚宴緊閉了雙眼,卻聽燕王輕佻的一句笑聲:「撒謊。」
被人直接戳穿,楚宴的心將至谷底。
還好燕王沒有深究下去,他碰了一捧清泉,澆在楚宴的身上。
那些水珠,便在他的身體滑落而下。
「王兄在做什麼?」
「自然是幫你沐浴。」
「……王兄莫拿我打趣。」
燕王一挑眉:「不然你以為在做什麼?」
楚宴一時說不出話來,總覺得燕王對他的態度不像是好。
兩個男子一同沐浴,本就古怪,況且這個人還是尊貴的燕王。
楚宴壓下心裡的想法,很快便洗完了。
他裹上了新衣,手腕的疤痕極其可怖。他不想再看,因為一旦細想,就會想起那個雪夜,紀止雲親眼看著他……被打得吐血。
血水染紅了雪地,落下一地梅花般的痕迹。
他疼得下意識用手去擋,手也受了傷。
他要讓他代替燕離去死,還因為害怕被人發現他不是燕離,就在他身上製造了同燕離一樣的傷口。
一處一處,皆是拜紀止雲所賜。
只要一想到那件事,楚宴心就會痛到麻木。
楚宴連忙穿好衣衫,想要離開此處。
也許是白色的霧氣太深,讓他整個腦子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沒過多久,燕王也洗好了。他依舊推著輪椅出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楚宴:「離兒,王兄準備了東西要送於你。」
話剛落下,便有宮人呈上了托盤,上面用紅色的綢布蓋著。
燕王將東西拉了下來,是一條寒鐵的鎖鏈,在昏暗的燈光之下,散發著微微的光澤。
楚宴睜大了眼,心裡的不安更深:「這東西……」
「送與你。」燕王的語氣瞬間變冷,「給離殿下帶上吧。」
「諾。」
楚宴想掙扎,可他被兩個宮人壓住了身體,狼狽的跪在地上。
而那根鎖鏈,就這樣鎖在了他的脖頸之上,就像是一條狗的牽引繩那樣。
楚宴臉色泛白,終於懂得在周王宮燕王看他的眼神到底是什麼。
——恨。
「我這腿,是昔年你拿我當狗,牽在雪地里讓我爬繼而傷著的。離兒竟還對我一點戒心都沒有,莫不是覺得寡人會以德報怨?」
楚宴想要說自己不是燕離,卻被兩個宮人給捂住了嘴。
「嗚、嗚。」
「噓,大晚上吵鬧不好,你說呢?」燕王依舊是那副散漫的表情。
楚宴忽然就不鬧了,他憎惡起紀止雲和燕離來,若非他們……自己能成這個樣子嗎?
「你在恨誰?我嗎?」
楚宴搖了搖頭,被捂住了嘴,仍舊說出了那三個字。
燕王聽不清楚,吩咐宮人放開了他,楚宴緊咬著牙,從喉嚨深處喊住了那個名字:「紀、止、雲。」
「周國的司徒大人?」燕王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也並不妨礙他報復。
燕王覺得自己的腿又在疼了,他輕咳了一聲,朝外面望了出去。
夜空白雪飄落,寂靜得讓人恐懼。
燕王眯起了眼,看向楚宴:「過來。」
他腿腳不便,便只能這樣語氣強勢的喚楚宴。
聽見他的喊聲,楚宴只能一步步朝他這個位置跪來:「王兄……」
燕王一拉他脖頸上的寒鐵鏈,楚宴一個趔趄,就跌在了燕王的懷裡。
滿腹香氣傳來,燕王勾著他的下巴:「我腿被凍傷的那個夜晚,就猶如今日一般,你說我要不要把你丟出去,讓你嘗嘗下半生坐輪椅的滋味?」
楚宴已經決定,要讓紀止雲嘗到和他同等的疼。
他不再那樣怯怯的樣子,從燕王懷裡掙紮起來,對他綻放出一個笑容:「既然王兄想讓我這樣做,我便這樣做。」
他要藉助燕王的勢力,才能接觸到那個人。
他乖巧,是想打消燕王的戒心。
——他要活!
燕王悶笑了一聲,說出來的話卻殘忍無比:「那便去吧。」
楚宴的身影沒入雪夜之中,脖頸前的鎖鏈也結了冰,冷得讓人發抖。
他告訴自己,比起那些痛苦,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身上的每一條傷痕,同燕離的一模一樣。
紀止雲當真狠得下心,冷漠的站在梅樹之下,看他疼得蜷縮起了身體,也半點不為所動。
也許在他心裡是覺得,比起救出燕離,這些都是值得的。
楚宴閉上了雙眼,跪在雪地之中,任由那些風雪拍打在自己身邊。
裡面的燕王不由皺緊了眉頭,此刻竟有些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關門。」
「可離殿下還在外面……」
燕王盯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可怕。
宮人立馬哆嗦了一下,想起燕王的喜怒無常,連忙走過去把門給關上了。
楚宴跪在外面,在心裡默默吐槽。
[嘶——賊雞兒冷。]
[QAQ這麼冷的天,主人這身體才遭到了酷刑,一定會被凍病的。]
楚宴還有點驚奇:[你平時不都吐槽我的嗎?突然這麼關心我,我不太習慣啊!]
[……啊啊啊,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直接給燕王服個軟他一定不會讓你出來的!]
[乖~你覺得燕王那腿,是我服個軟就能解決的事?現在得受點磨難啊,以後戳穿我不是燕離的時候,他才會對我愧疚難當,從而越發想彌補我。]
就算是知道楚宴有自己的打算,它也覺得這次的攻略對象真的太渣了。
[而且我明天昏迷的時候一定要美美的!我兌換一份一次性『楚楚可憐』禮包。]
[好嘞收到~!]
楚宴就在雪地里跪了良久,從半夜一直到清晨。
他終於挨不住,昏迷在雪地之中。
第二天宮門開啟,燕王從裡面走了出來。
楚宴著一生白衣,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衣衫上的雪花都沒來得及拂去。他的墨發之間,也沾染了白雪,就像是在上面盛開了白色的小花一般。楚宴在睡夢之中還皺著眉頭的樣子,莫名有些楚楚可憐,讓人心底生憐。
燕王這麼看著他,不知怎的,心裡竟然升起幾分憐惜來。
「帶他回裡面去。」
「諾。」宮人走了過去,正好要抱起他,燕王忽然覺得那雙粗糙的手抱著楚宴,有些刺眼。
他沉聲道,「讓寡人來。」
宮人不敢違背,只好任由燕王接過了他懷裡的楚宴。
這麼一抱,楚宴身上就宛如結冰那樣。
燕王越發心憐,把楚宴放到了寢殿的床上。
楚宴縮成了一團,似乎凍得麻木,而突然接觸到溫暖,終於後知後覺的發抖起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