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一念之間

  他在血泊中半跪著, 身上的鎧甲也被鮮血浸染,可他依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他的目光如火焰一般明亮,他只要走上前方便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他已經不能挺直腰板, 只能一步一步緩慢地向前走,尉遲善見狀一聲令下:「你沒都沒有吃飯嗎?還不快上!」


  「本王今日, 就算鮮血浸染整個城門,也要為我的妻子報仇!」他的妻子就死在眼前這個人的手上, 褚澗只要他的人頭以祭奠齊露的亡魂, 他要殺了所有人……


  尉遲善目光如炬, 高聲喊道:「拿下他的人頭, 本將軍有重金賞賜。」


  無數地步兵手中揮著短矛將他團團圍住, 始料未及的是褚澗所向披靡,憑著最後的力量殺死了數十人,堆積如山的屍體連山鬼都為之動容。


  這時一支長箭乘其不備向褚澗身後飛來,他十分困難地回過頭,只聽見馬禺山說道:「下官被逼無奈才會跟隨褚澗造反, 蟄伏在北陽城多年就是為的今日。」


  見他見風轉舵, 尉遲善應道:「好, 等回建康我會向聖上稟明。」


  「沒想到本王竟然栽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我不能替你, 報仇了, 露兒等……等著我。」褚澗到死都沒有想到殺了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相信的人, 他跪倒在地,這一刻他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因為他明白可以見到自己最想見到的人,那麼多年,也是一種解脫吧,若來世,他再也不要身在皇家,不爭亦是爭。


  烽火中,男子抱起了失去神智的褚雲,他摩挲著少女的臉,親昵地說道:「雲兒,你沒事吧,抱歉我來晚了。」


  「明崇隱,是你嗎?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褚雲的眼前分外模糊,她只能看到男子的影子,她已經很疲憊無法在支撐下去。


  「別說那麼多,我們離開此處。」看著她身上的傷口,男子的心中如被千萬隻螞蟻啃食。


  這時,崔浚才發現褚雲沒了蹤跡,眼下亂成一團要找一個人猶如大海撈針,「大將軍,小姐她不見了。」


  「不見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會好端端不見呢,替我繼續找,找到為止。」尉遲善這才想起褚雲,可是為時已晚她早已不知所蹤。


  少女從夢中醒來,方才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她只聽見分外好聽的男聲從耳畔傳來,「你終於醒了?」


  「你是誰?」褚雲看著他的背影像極了一個人,她伸出了手又緩緩放下,生怕這只是一個夢境,一觸便會碎的夢境。


  「我只是一個過路之人,見你受了傷才將你救起。」男子依舊沒有回頭。


  可是褚雲卻愈發對他產生了懷疑,問道:「你說謊,那是戰場,怎麼會有過路之人?」


  她走上前,卻見一個容顏清秀卻分外陌生的男子,他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議,說道:「姑娘……」


  褚雲心中有些失落,呢喃道:「你當真不是他。」


  「姑娘指的他是何人?」男子的目光依舊平淡,他就坐在那裡卻有分外熟悉親切的感覺。


  「現在這些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北陽王應該已經死了,尉遲善也應該平反了。」褚雲見到褚澗的死,意識到身在皇家是那般無奈,自己的生死只憑天子的一句話,而她更是猶如蜉蝣一般。


  男子淡淡地笑道:「那姑娘應該高興。」


  不知為何他的笑容帶著一種感染力,褚雲波濤洶湧的心情漸漸平和,她問道:「我有何值得高興,我本以為世間所有的事都有因果對錯,可是北陽王為了守護他的妻兒就是錯嗎?他被逼的謀反也不是他想選擇的路。」


  「世間本就無對錯之分,只是人們總想用心中的一桿秤去衡量罷了。」男子依舊笑著站起了身,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這雨可以沖淡一切鮮血和亡靈,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的存在……


  褚雲冷笑了一聲,接話道:「是啊,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對錯,只有善惡罷了。」


  沉默了良久,男子又問:「你還要回去嗎?」


  「回去?我又能回到何處?這裡沒有我的家,也沒有真正關心我的人,我回去也不過只是淪為利用的棋子,你能教我如何做嗎?」褚云何曾沒想過離開,可是他又能去何處,天高海闊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選擇權在你手中,若你想走何人能阻攔你。」男子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我不能走,因為建康還有在等我的人,我要同他一起離開,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我心中的家鄉。」建康城有褚雲想見他想見的人,有人在等著她。


  男子又問道:「你真的是這麼認為?」


  褚雲點點頭,說道:「嗯。」


  「那你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答案。」男子似乎對她的答案很是滿意。


  褚雲目光分外堅定,回道:「是,我要同他在一起,陪伴著他。」


  男子注視著她,繼續問:「不論他身在何處想要做什麼?」


  「我既然選擇,就應該不顧一切地支持他,不論在他哪裡要做什麼,我都會一直地陪伴他。」褚雲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刀山火海她都會去闖。


  趁著軍隊還未回到建康城,她還是選擇回去找尉遲善,回到那個她並不想進的皇宮,尉遲善見她回來,欣喜若狂地說道:「雲兒,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


  褚雲目光極為沉靜,回道:「放心吧,我不會死,我還有好多的事沒有做。」


  「北陽王的人頭就在那裡,我們可以帶回去交差,到時候我再讓聖上封你個五品的官職,你就不用再擔心被人陷害了。」尉遲善目光冷冽,似乎認為他想得到的就從來不會失敗過,這次他凱旋,褚秀又會因此為借口封賞他。


  「再大的官職又能如何?就是聖上也要擔心自己的皇位能不能坐牢,我們又怎麼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褚雲冷笑著,一個王爺尚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危,更何況自己只是一顆棋子。


  尉遲善帶著狂狷的笑意,又說道:「只要有我在,我可以讓你高枕無憂,不受任何的威脅。」


  冀國的公主冀毓來到了褚國,她已經在宮中住了好幾日都未曾見到聖上,百無聊賴之下只好在御花園閑逛,幾個小宮女走來都為她的樣貌驚嘆:「這是冀國的公主。」


  「長得還真是特別呢,果不其然是冀國的美女。」這冀國人長得和褚國自然不同,他們有胡人的血統,高挺的鼻樑和白皙如羊脂玉一般吹彈可破的肌膚。


  公主正在跳舞,卻見到步輦朝自己過來,她一蹦一跳地走上前,以為是皇上,便得意地問道:「聖上,我跳的如何?」


  步輦中走出來的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她拍著掌走了出來:「公主舞姿靈動飄逸,果不其然是冀國第一大美女。」


  「太后您真是會夸人,你也知道我是來找夫君的,可是為何來的是太后。」公主心中有些失落,冀國人向來豪放洒脫,說話也從來不忌諱或扭捏,她也是有什麼便說什麼。


  太后嘴角帶著笑容,公主畢竟是來和親,所以要有最起碼的待客之道,可是褚秀卻避之不見,「陛下今日有要事處理,所以還未能趕到,還請公主見諒。」


  公主挑眉問道:「聖上現在在何處?」


  太后卻只是想盡辦法推脫,今日尉遲善從北陽城回來,她只管去迎接他,只把冀國公主拋在腦後。


  後來,冀毓才聽說褚秀迎接大將軍回宮,便跑去宮門處看,卻被侍衛攔住了去處,「公主您不能過去,陛下正迎接大將軍回京。」


  「大將軍,本公主就是要看看那將軍長得什麼樣子。」冀毓生性傲慢,她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比自己還重要。


  就在她怒火中燒時,身後有個男子叫住了她,「公主,您是想去何處?」


  冀毓指著那人潮人海的排場,說道:「自然是熱鬧的地方。」


  明崇隱順著她指的方向去看,似乎特意讓她看人群中那個英姿颯爽的男子,「那人群之中的是褚國的大司馬。」


  就是站在不遠處冀毓也能感覺到他定然是個英俊不凡的將軍,她呢喃著:「長得倒是還可以,只是不知為人如何。」


  明崇隱凝望著她,似笑非笑:「將軍英勇善戰,威風八面,品性是尋常人都沒有辦法比的。」


  公主嘟囔著嘴,指著不遠處的男子說道:「我就要嫁給那個人。」


  明崇隱聳了聳肩,十分同情地說道:「可公主是派過來和褚國和親的,太后一定是要嫁給陛下的。」


  「可是,父皇三宮六院,褚國的陛下也是這樣嗎?」冀毓不想老死在宮中,不想漫長的等待。


  明崇隱勾了勾嘴角,又說道:「陛下是天子,三宮六院是常事,還有很多女子入宮從未見到聖上便老死在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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